白思思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見念念正在彈鋼琴，張凱坐在旁邊听。這個畫面看起來很溫馨，思思的心里暖了一下。
「哎呀！你可回來啦！」誰知張凱見了她就開始抱怨︰「我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我就想睡一會兒。念念非得要彈琴，還一定要我坐在旁邊看著她彈，還得給她鼓掌！哎呦！搞得我滿腦子都是鋼琴聲，都快神經錯亂了！你趕緊來替我一會兒吧！」張凱逃進了臥室。
「不要！我要彈給爸爸听！我要爸爸鼓掌！」念念叫起來！
「念念，我們先去寫作業，寫完作業讓爸爸給貼小紅花好不好？」思思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到書桌前。
「媽媽，爸爸說，如果我不听話，他就再也不回這個家了。媽媽，我听話，乖乖地寫作業，爸爸就不會不要我吧？」念念忽閃著大眼楮問媽媽，那童稚的眼里卻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憂郁。
思思心里一酸，連忙說︰「爸爸怎麼會不要念念呢？那是爸爸希望念念更乖、更听話，才這樣說的。」
「媽媽，我要告訴你一個我和爸爸之間的秘密！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哦！」念念神秘地說。
「好，是什麼秘密呀？快告訴媽媽！」思思點頭，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
「爸爸讓我在外面不要喊他爸爸！」
「什麼？不叫爸爸？」思思有些震驚。
「噓！他說，他在執行特殊的任務，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在別人面前，不許叫他爸爸！否則他就會被壞人抓走！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
「那，他讓你叫他什麼？」
「叫張伯伯！」
「張伯伯……」思思只覺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就像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晚上，張凱並沒有像往日那樣疲憊地倒頭便睡，而是穿著睡衣在床上等著思思。
他等思思上了床，就開始說話了︰「我已經給念念聯系了一個特教學校，在郊區。我去考察過了，還不錯，很正規。我在學校附近給你們娘倆買了個一百多平的房子，精裝修的。是我的一個朋友開發的，那兒的房子很便宜。哦，房本上寫的是你的名字。」
他扭頭看了看思思，見她沒有自己意料中的反應，有點詫異，又繼續往下說︰「那兒空氣好，風景也好，是個度假的好去處！很多有錢人都在那里買了房子，周末和節假日就過去住幾天，權當是度假了！這樣，我也算是有了度假的地方了！」
白思思閉著眼楮，面無表情，就像睡著了一樣。
張凱還在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也別在會館當什麼教練了！就全心全意地照顧念念吧！生活費你不用擔心。對了，還得給念念請個鋼琴家教！這個家呢，還保持原狀，也可以隨時回來。那邊的家具、家電等生活用品，我都給你置辦新的，不用你操心。等我把那邊都安排好了，開學前就可以搬過去了。」
張凱討好似的摟住思思的肩膀，把臉湊近她的臉︰「怎麼樣？不錯吧！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和念念吃苦的！」
白思思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死了一樣。
張凱打消了自己的念頭，訕訕地收回了手臂，自己躺好。他已經好久沒和思思親熱了，工作纏身的壓力，以及女兒纏人的焦慮，已經令他心力交瘁、力不從心了。白思思近來的沉默和冷淡，更讓他透不過起來。
他何嘗不知道白思思的失落？沒辦法，時過境遷，此一時彼一時！審時度勢，他沒辦法兌現與她結婚的諾言了。他也在盡力地補償她們，為了安頓好她們娘倆，他甚至破了為官這麼多年的戒，幫那個房地產商批了那塊地，那套房子，並不是他買的，是人家送的。換個角度說，應該是他收受的賄賂！
白思思閉著眼楮，眼淚卻從眼角汩汩流出……
張凱的鼾聲很快地傳過來，白思思扭過頭，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一晚，白思思一夜沒合眼……
白思思敲響了怡然辦公室的門。
「怡然姐，對不起，我要離開會館，要離開你了。」
怡然給她沖了一杯花茶︰「來，坐下喝茶，慢慢說。」
「他給念念找了個特教學校，還在學校附近買了房子，我要過去陪讀，就不能再做瑜伽教練了。」
「這是好事啊！我知道那個特教學校，在郊區，挺有名的。那他上下班可夠遠的了！」
白思思說︰「他平時還在市里住，住在他自己家，只是休息日和節假日才過去。」
「哦……」怡然明白了，她們母女倆這是被張凱「雪藏」起來了，也就等于被包養了，白思思由「小三兒」晉升為「二女乃」了！看來，張凱是不打算給白思思轉正了。她這樣想著，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
白思思敏感地察覺到了，她低下頭，不說話了。
「噢，這樣也好，起碼你和念念衣食無憂了。」怡然從思思的反應上意識到了什麼，就趕緊打圓場。
「怡然姐，謝謝你！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你一直照顧我和念念，謝謝你沒有歧視我們，沒有瞧不起我！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光彩的角色……」
「思思，你別這樣說，在我的眼里，你是在堅守自己的那份愛情，並沒有想傷害誰。而且，你為了你愛的人，付出了那麼多！」
「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就算我為他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現在看來……」思思眼里噙著淚，搖搖頭。
「你已經堅守這麼多年了，繼續守著吧，為了念念，希望總是有的。你看人家張會計，堅守了三十多年呢！」怡然想鼓勵她。
「人家張會計堅守的東西是對的，結果才是是美好的。而我，一開始就錯了……一個錯誤的開始，怎麼能守護出來好的結果呢？」思思流著淚苦笑。
「怡然姐，我最近經常在想，如果當初我不錯走了這一步，現在也許會跟一個平平常常的男人過著幸福的小日子，也不會生下念念這樣的孩子！我這輩子，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怡然悲憫地看著白思思，眼楮濕潤了，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安慰她。
怡然了解思思，這是一位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不是世俗的物質女人，張凱的這種安排，給不到她一點安慰。她逃避現實，讓自己生活在藝術的境界里，為夢想、為愛而活著。怡然不敢想象，當殘酷的現實殘忍地打碎她的夢想，當她理想中的愛情城堡幻滅成荒漠，當她發現心中的王子不過是一只丑陋的恐龍的時候，讓她情何以堪？她將如何活下去！
思思倒是很冷靜地安排著接下來的事︰「怡然姐，我能做到這個月底，瑜伽教練的事我要和你交代一下。我推薦我的學生接替我，如果你同意，這個月的瑜伽課就由我倆一起上，讓她熟悉環境，了解學員。其它的舞蹈課譚教練夫婦都能上。」
她見怡然點頭，就繼續說下去︰「下周我要請幾天假，想帶著念念去看看我的父母，念念還沒見過姥姥姥爺呢，我怕以後就見不著了！」
「什麼？以後就見不著了？」怡然很是詫異！
思思趕緊解釋︰「噢，我是說，念念上學以後，恐怕就沒有時間去了。」
「你這是怎麼說話呢！嚇死我了！沒問題，你也該回家去看看了！你爸你媽一定會特別高興！」思思能夠和父母冰釋前嫌，怡然感到很欣慰。
「還有件事就是，月底我們舞蹈學院舉行建院三十周年慶典，請我回去跳天鵝湖，請譚老師表演拉丁舞，課余時間我得好好練練。我們班的同學也都回來，我這些年一直沒和他們聯系，也特別想見見他們！」白思思興奮起來，臉上放著光。
「好啊！思思，你終于走出來了！這就對了！別封閉自己，把自己放開，有自己的圈子，你就會找到快樂！」怡然真為她高興。
白思思抱住了怡然︰「怡然姐，我這輩子能夠遇上你，真好！我好舍不得離開你……」
怡然︰「我也舍不得你呀……」
舞蹈教室，彌漫著柴可夫斯基的舞曲，白思思穿著一雙紅色的芭蕾舞鞋，非常投入地舞著，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怡然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這一幕。
她知道，思思跳的是《天鵝湖》中最著名的橋段《天鵝之死》，不知為什麼，也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