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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雪原潰敗

大雪瓢潑,遺世大陸的冰雪覆蓋上每一寸土地,仿佛終年不化。動物們無處覓食,餓骨暴露在雪地中,維持著最後凝固的淒涼姿勢。造物的優勝劣汰,連人都無法在亂世自持,況且他物。

 嚓一聲,白骨的頭顱瞬間碎裂了,一道道冰冷沉重的步伐機械地從上面邁過,停止。

冷風肅殺,兩支遙相對峙的陣形鋪展在地,利刃相迎,猶如出鞘對立的鋒芒,蓄勢一觸即發。

天邊響起了一聲驚雷的戰鼓,轟隆隆似要震碎雪地,戰士們手中握緊利器,神經隨越發密集的鼓點聲繃緊。

這一站該結束了,幾日相持後終佔優勢,將北域的軍隊步步逼退,中壤一地該是收入囊中。

短短三個月,自南軍一夜間走出隱逸十七年之久的封間,挑起戰爭,其氣勢如猛獸洪流,襲卷向大陸各地,相繼收復南濱、河源、古州等十幾處被佔土地,將北軍殺得措手不及,甚至轟動了上面養尊處優已久的貴族皇室。

而那個領導南軍的王者修耀,傳說中的血魔,卻一直未曾露面,沒有人知道他的樣子,更沒有哪個戰士親自與他會面接觸,唯一可得知的是,至今所有下達的軍令皆由其部下光力傳遞。他仿佛一個幕後的主宰者,冷眼看著腳下的血戰搏殺,揮斥若定。

修耀所過之處,血染江河,卻是風雲無敵。

可這詛咒存在一樣的力量,是否真的可以信賴。

戰馬上的首將微屏住呼吸,眼中神色變幻,緩緩沉定。

「站!」他厲喝一聲,高舉長劍。

地面爆發出如雷的喝斥聲,將士們應著這一召喚,咆哮著洶涌地殺入人群。鮮血四濺,奇異的是北軍前鋒的軍隊竟絲毫沒有戰術章法,任憑他們砍殺。

難道經過連夜無休止的久戰,對方真是想徹底放棄,一死以謝敗北的罪名?

「啊!」突然一聲痛呼傳來,南軍中有戰士掙扎地倒下了,片刻,更多的人也隨著倒地,這場戰爭迅速開始了傷亡。

空氣中,發出了陣陣奇異的腥臭。

「是毒!」首將隨即辨認出,倉皇驚叫道。

那些被砍殺的北軍戰士,尸首橫倒一地,流出的竟是青綠色的血液,迅速揮發在潮濕的空氣里,一觸即腐。

「沖啊!」

北軍一聲令下,後方將士們在前幾陣挫敗後竟顯出狼虎氣勢,利器刺向地面掙扎的人群,卻對毒氣毫無異狀。

他們竟拿前鋒士兵的性命做誘餌,毒攻。

「快,屏氣!」首將男人閃身砍到一個突襲者,單手捂住了口鼻。

——堅持,這是漫長黑夜的最後一戰,只要挺住,大半個南域將收回。

想到這里,男人在戰馬上挺直虎軀,手操利器直搗敵陣陣心。

南軍首將不退反進,率領一行隊伍如歸般殺進重圍,長驅直入後方戰台,眼看就要斬敵首于劍下。北域軍團見狀後一片惶恐,竟一時間亂了節奏,不知是攻是守。

與此同時,數不清的南域戰士倒進雪地,後方將士緊接而上,踏著同僚的尚未腐化的尸首上前進,用生命與軀體鋪出一條血路。

「退守山谷。」

一個冰冷的聲音深幽地回響在耳際,如冥冥指引,果斷地傳進那一片肅殺聲中,南軍眾將士幾乎同時發出了驚愕聲。

是修耀麼,這個年輕的領導者仿若站在穹頂上,靜候觀望地面慘烈的廝殺,發出了最終一道軍令。

卻……只是退守山谷。

「生還之門,轉角三十度,西南方,退!」那個聲音再次冷定傳來,不容置疑。

男人抑制不住地絞緊手中劍柄,不禁怒吼道,「勝利在前,怎能說退就退!」

「勝利?呵,我看不到。」那個聲音里卻是冷嘲。「折去大半兵刃的仗,就是敗。」

年輕的王者仿佛輕聲笑了笑,聲音清晰地傳進耳廓。

「若想半身不遂地回歸南域,你們直沖進去好了。」

眾人怔然。一直以來,修耀的話即是預言,不曾失算過,修耀的話便是結局。些許戰士听得這席話,動搖,魁梧之軀有了退縮之意,漸漸轉攻為守,帶動整個陣形向西南後移。

男人望向自己暴露在外的腕骨,皮肉已被濁氣腐蝕得血肉模糊,此時才感到火燒的劇痛傳來,無奈克制地吐出一口氣,長劍一掃,展開包圍的人群返離。

西南一角,有疾馳的軍隊涌入狹窄山谷,沿途不斷有中毒的士兵倒下,卻不再有人顧及,生還的鐵衛抓住最後時機進入這道唯一的生門。灰色的隊列快如閃電,馬蹄下雪花飛濺,在紫紅色的視野中擦出一道道亮痕。

雲川微閉上雙眼,眼幕中有血溢出。

「王,注意身體。無論如何,浮世過度使用還是會受到反噬。」

光力的聲音清晰傳來,與剛才震耳欲聾的搏殺相比,四周實在是……過于安靜了。

白子河的河水沖刷過底部光滑的卵石,清泠作響,漸漸有了安定人心的作用。他站立在河邊,以手駐額,指甲卻仿佛用力深陷進閉合的眼幕,赤發垂遮住側臉的神情。

那個男人,君赤,竟用這樣的方式與他較量,這場仗並不是輸在戰術,而是他不夠狠。

若不是用浮世觀望,打開一道生還的空間,南軍唯一的結局就是有去無回了吧。

胸臆間油然而生一股不甘,少年握緊了拳,發出一聲骨骼的脆響。

「王……戰況怎樣。」光力察覺到情勢不對。

「我叫他們退守了。」

「退守……」光力沉默下去,審思片刻道,「一路勝利無阻,南軍氣勢如洪,這次退守,軍心難免會動搖吧。」

少年卻是站在那里,嘴角不露聲色地浮起一道弧度。「他們該感謝我,沒有我,他們連退守的選擇都沒有。」

「人的意志是何其脆弱,只要能回歸故園,不惜與黑暗共舞,借助魔的力量;只要能活命,不惜放棄眼前垂死的同伙。他們一個都沒有逃掉這樣的規則。」

光力眼中豁然,微微點頭,上前。「可屬下有一點想不透,王不願親自上陣督戰,而是在凡世一點點消磨自己的浮世力量去觀看,未免……有些不值。」

「沒什麼不值。」年輕的王站定在河邊,神色緩緩沉定,隱約透過一絲黯淡。「你沒注意到整片大陸的冰雪麼。我,還不想被知曉行蹤。」

光力震驚。「你是說……這片展開的雪噬之域的主人,是——」

「嗯,我母親樂闕之魁——離露。」

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片寒冷的落雪一直悄然跟在身後,仿若無數明澈的眼楮靜靜地守望著,隨著他的足跡走遍了遺世大陸。

自他與少女弗羅相遇,自他毀滅南域蘭園,自他幾乎葬身于崩塌的石流中,它們依舊透過狹窄的天邊降落在身周,溫柔卻如囚籠。隨著他的蹤影消失在遺世,那片移動的雪原也仿佛失去控制,瘋狂吞噬去大地可能存在的每個角落。

遲了。被你遺棄在那個黑池,已經腐爛的軀殼,早已不存在了。為何還搜尋他的下落。

他可以想象到那個女人的落魄,因失去而無助的神情,不知為何,心里竟掠過苦澀的歡愉,帶著莫名的快意。

母親愛你。

記得她不斷這樣說過。

少年看向不知名的遠方,胸中涌起的躁意令眉心漸漸鎖緊,瞬時眼中雪亮,閃電化磁于指間凝聚成一條筆直的光束,嗤啦一聲,甩向偏角附近的巨石。

那光束猶如閃電的長鞭,只見少年臂腕一震,抽得巨岩粉碎。

碎裂的岩石後露出一個縴瘦的人形。光力眼神巨變,長劍錚然出鞘,電光火時間即要取對方性命于一擊之下。

無論對方是誰,只有死人,才可對剛才他們的對話緘口不言。

一劍刺去,去勢卻被迫凝滯在半空,光力不可思議地看向那道纏上劍鋒的耀眼長鞭,驚詫轉頭。

「我來處理。」少年格攔住對方的劍,冷然。他緩緩走上前,目光移至癱坐于地的人,落定在對方驚魂未定的臉上。

「好久不見。」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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