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一把彎刃嘩然出鞘,正是絕苒曾拿過的那把短刀,閃出冰藍的寒光直取少女的喉嚨。
同時起掠間,是一個黑色的身影。男童眼中劃過一絲冷光。
啪——
雲川落定在少女身前,伸手截住了彎刃的去勢。
「哦?人類和靈體,物以類聚而已。」絕零笑,「靈體,為何救她,為何不惜使用血封,為何——在意她。」
「呵,這個。」轉身,少年的神色又如風般凜冽的氣度,凌冷而疏遠,他淡淡看了一眼少女。「只是她已為我所用,為我囚禁。她的命,也不是想拿就能拿走。」
「哈,拿走?這里的規則由我來決定。靈體,你該受死了!」
絕零王冷喝,鐵一般的隊伍開始運轉,發出金屬冰冷的踫撞聲,將地面中的兩人逼入絕境。
雲川冷哼一聲,雙瞳鮮紅似血,散發出屢屢殺氣與防備。
「弗羅,要放棄麼,告訴我。」他低聲,卻不是疑問的語氣。
少女會意,漸漸控制住毒發的身體,拄刀站立,咬牙笑道,「怎會,我還要去北域。」
「好。這才是我認識的弗羅。」
迅速合圍而上的人群里,他們的身影在起掠間輾轉交錯,若隱若現。
一旁的地面,正是那只折翼的紫蝶。女子緩緩爬起身,面色蒼白如紙,她深深地看著同樣在人群一側的那襲藍衣,不禁握拳,指甲嵌入了手心。
忽然間她轉開頭去,眼中的情緒漸漸退盡,仿佛決定永遠都不再看他。
不遠處,被人群夾擊的少女,正以人類之身有限的核力作為刀的供給,以燃燒生命的代價負隅頑抗,她不覺動容。
——棘墨,再加上為少年擋去的那根毒針,她的身體已經是極限。
女子忙從腰間掏出一只小瓶,試圖動身,雙腳卻不听使喚。
「先管好自己!卡琳,我幫你鎮住裂心的毒性。」摩希的聲音從金針中傳出。
「笨啊!等你治好我,他們就死定了。」她握住手中的解藥,竭力挪動著雙腳,向前拖過去,而麻木的身軀失去重心,女子再次跌向地面。
「哈……開玩笑吧……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她眼中瘋狂而急切,伸手用針一次次扎進小腿,想換得一絲痛感。「她中了我的毒,是我害了她……」
「別這樣。」金針里的聲音帶著嘆息。
人群中,一雙稚女敕的雙眸看向那襲紫衣,露出邪氣的笑意。女孩屈了屈手指。
殺氣直劃而過,不偏不倚地擊中地面女子的右臂,只听啪一聲,女子手心的藥瓶滾落在地。
「姐姐,你剛才哭了。」絕婭走來,單腳踩在那只小瓶上,笑聲里是惡意。
一行血跡從指間溢出,紫衣女子抬起頭,眼中的神色迅速冷了下去。
「小鬼,你惹到我了。」她定定看著地面,眼看著那瓶小小的解藥被女孩踩得粉碎。一支染血的金針從她指間閃現。
「女人,毒發並不好受吧,你現在射不中我。況且那個少女,也定會死在絕零手中,你救不了她。」
「哦?呵。」卡琳輕輕笑道,「小鬼,你在吃醋,你的零明明喜歡——」
「住口!」絕婭嘶聲,鵝蛋的小臉變得曲扭,「絕零會殺了她!她不是那個女人!」
女孩看向被圍困在人群中漸漸不支的裘衣少女,惡毒地笑。「看到沒有,絕零一定會殺了她。」
手中聚集起殺氣,絕婭猛然抬手一劃,指向地面的人。轉瞬,卻被一道藍影扼住。
「風爵,你到底是哪邊的人。」無可遏制的怒意從絕婭臉上展開,她眼中冷厲,「放開你的髒手。否則……」
女孩突然不再說話。
她看到藍衣人遏制她的那只手,正以可見的速度漸漸融化,緩緩,化作一條蠕動蔓延的觸角,將小小的身體勒捆,動彈不得。
「你……你不是風爵,你是——北域人!」
大殿激烈的廝殺將絕婭的驚懼聲覆蓋,沒有人去注意這個角落里發生了怎樣微妙的變動。
北域人,因本體可異化成妖,終以人形偽裝,很少有人看過他們的真容,久而久之,北域人習慣了以人形生活,卻始終無法掩飾他們妖化的本能。
藍衣風爵漠然看了看絕婭,轉身向地面的紫衣走去。
「靈體,別過來。」地面的女子低聲,陌生而疏離。
她的眼中沒有他。
他沒有止步,臉上沉靜得讀取不到任何信息。
「說了,別過來!」她甩出手中的金針。
藍衣人伸了伸手,飛來的金針在指間停止了去勢。
「卡琳,你的針術退步了。」
驀然間,未等女子抬頭,男子伸手將她拉入了懷中。一股如風的暖流從男子手心注入到她的體內,即時將復發的裂心鎮壓。
「不……不……我的命不要你救……滾開!」滾燙的液體浸濕了眼睫,她奮力地掙月兌囚籠般的懷抱,他卻攬得越緊。她感到他手心的顫抖,帶著深沉的壓抑,將她一次次摁進自己的胸膛,輸入不斷的暖流。
「我的命……不要你救。」
手腳失去力氣,她靠在他肩邊,瘋狂地咬進他的肩頭,鮮血從嘴角溢出,男子卻一動不動。仇恨注滿了鮮血,她放肆咬進他的血肉,恨不能將他撕成碎片。
「呵,呵……」她哽咽地笑。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亞迷,你竟然說對不起,竟然想要償還。
當你離開哥斯達納,當你將這片草原變成了荒野,都不曾听听雲朵上那些亡靈的哭泣,你毀了我的一切,現在竟要償還,你不配。
女子突然安靜下去,不再掙扎。
「夠了。」許久,她冷冷道。
亞迷終松開手,迎上她清醒如水的雙瞳
「你想要贖罪麼,靈體。」
「嗯。」男子點頭,「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
「好。」她冷笑道,「那——就給我永遠滾開,我一生,也不要再見你!」
男子一怔,抬頭看她,看著那雙碧色的雙瞳,仿佛隱藏了哥斯達納整個草原翠綠的氣息。浮雲如水,載著逝散的所有回憶從頭頂涌過,他听到命運中風雨的淅瀝聲。
男子緩緩伸出右手,笑了笑。「這是最重的懲罰。哥斯達納,也是亞迷最好的回憶。」
他的笑聲中有蒼茫的涼意。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殿中。
天宇的星輝撒在這片鮮血飛濺的大殿,照耀在那些為存活而搏殺人的頭頂,如同神祇般發出柔和寧靜的光芒。然而仍有它到達不了的地方。那個陰暗的角落,一襲單薄的紫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情木然。
轉身那一刻,男子舉起右手,是一朵桑洛蓓蕾的刺青于手心顯現。當年她收他為奴,親手刺了上去。
彼此之間永恆的羈絆與證明,原來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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