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內,鶯歌燕舞依舊響徹不斷,縱使隔著厚厚的花門,依舊可以听到其外的嬉笑絲竹之聲。
楚玥斜眼瞅著一邊飲酒听曲的無極,半晌,終忍不住開口道︰「你答應那徐娘之事竟然如此簡單?」
無極眉眼一挑,面上表情很是驚異,道︰「簡單?!若不是借著燕老四的名頭單是砸了大柵欄,那些背後之人怕早就跳出來扒了本神醫的皮了!」
楚玥嘲諷的一笑,不客氣的說道︰「我看你倒是砸的很是爽快,想來若不是遂了你的意,神醫大人又怎會勞動尊手呢!」
無極訕訕的模了模鼻子,不置可否。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好奇,小月兒你怎會懂那黑塊頭所言之語?」無極微眯著雙眼,黑眸中光芒流轉,帶著一絲詭秘的趣味。
楚玥眉梢一挑,笑意慵懶的瞧著無極,聲音舒緩而低沉︰「你想知道?」
聞言,無極頓時兩眼放光。
楚玥瞅著對方那雙賊亮的雙眼,臉上滑過一抹詭秘的笑︰「就不告訴你。」
無極愣了愣,瞪眼看了女子許久,倏然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楚玥奇怪的看著無極,模模自己的臉,自己臉上並沒有什麼髒東西啊!
笑了好一會兒,無極才止住笑意,看著女子微慍的面頰,黑眸中光彩亮,失笑道︰「沒什麼,只是瞧著小月兒方才的模樣,好像回到了當年在天絕谷的時候。」
楚玥微怔,倏然沉默了下去,在天絕谷的那段日子雖深受重傷,確實她這麼多年過的最安穩最自在的一段時間。此時想來,竟顯得無比遙遠。
男子低緩輕穩的話語在耳畔緩緩流淌,如溪水般漫過她的耳畔。
「當年你不過一個還沒及笄的黃毛丫頭,看著卻像一個滿肚子疑心的小大人,逮住對方半絲不對就狠狠咬上一口!」
如今你倒是長大了,不過看著卻越來越像一個冷硬的老太婆,若不是長相差別過大,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和燕老四是一家人!」
本來好生生的話到後面又變了味,楚玥嗔怒的瞪了痞笑的無良醫師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少將我和那虛偽的家伙相提並論!」
無極嘿嘿一笑,模了模鼻子,目光瞥過女子微燃的黑眸,嘴角升起一抹弧度。
正是這時,叩門聲響起,徐娘嫵媚的聲音在外面傳來。
楚玥和無極同時收斂了面上的神色。
「進來!」
吱啦——
門被推開,猶有風姿的老鴇搖曳著身姿就走了進來,一雙柔情含媚的老眼直掛在無極的身上。楚玥目光從徐娘身上晃開,落在她身後的那個黑影上。
黑人終究是黑人,即便洗的干干淨淨的了還是黝黑如炭頭。
「兩位大人,奴家已經按照吩咐將這個昆侖奴洗的干干淨淨帶過來了~」徐娘妖媚的說道,一邊沖楚玥兩人拋著媚眼。
「嗯,下去罷。」
實在受不了這春情蕩漾的老鴇那一身刺鼻的脂粉味,楚玥皺眉說道,便見徐娘一臉幽怨的退下,目光好不含嗔帶怨。
徐娘退下之後,屋內再次恢復了沉靜。只剩下一個黑黝黝的身影杵在中央局促不安的埋著頭。
「**¥#……。」古怪的言語從楚玥嘴中吐露出來。
便見那名黑奴猛地瞪大眼楮,驚惶而又好奇的看向楚玥。
一邊的無極更是一臉趣味,瞅著楚玥,好奇寶寶般的問道︰「你和這黑塊頭說的什麼?」
楚玥好整以暇的擺弄著酒盞,說道︰「自然是告訴他我是他的主人!」
瞧著無極還欲發問的表情,楚玥立馬做了個打住的動作。她可不想被這個無良庸醫一直糾纏在這個問題里。
目光落在那個黑奴少年身上,楚玥弄酒的動作漸停,此時整片大陸的結構同她前世所處的世界並無多大的不同,四合之外皆是海洋,時人都一味覺得世間存在的土地便只在腳下,不知天外的世界。
大燕地處東北,她買走這黑奴青年的時候曾在路上和他有過短暫的交談,如她所想的一般,這是一群另一片土地上的土著,在海上捕魚之時被風暴席卷到了渤海郡的海域邊,這才淪為了燕人之奴。
心里倏然生出探索之意,可緊接著楚玥就失笑不已,難不成自己想成為這個世界的哥倫布不成?
……
巍峨的赤金宮內,身著黑甲的虎賁軍自朱雀門守衛至晟王殿間,一股肅穆而又沉寂的氣息從玉石鐵壁鋪成的宮牆傾瀉而出,滲透在每一片磚瓦之內。
九陽殿中一陣尖利的咆哮聲傳出來,似一直被禁錮著失了心神的野獸,聲音尖銳而刺耳,陰陽難辨,伴隨著一陣陣東西被砸碎的聲響在殿中久久回蕩。
「陛下,朝中大臣已呈上不少折子,如今都堆在建央宮里,可還等著陛下您批復呢~「陰柔尖細的聲音在殿中響起,語氣甚是恭謹,可偏生落入人耳中卻帶著一絲尖銳。
「陛下?!哈哈哈——」一陣癲狂陰鷙的聲音在殿中咆哮而起,龍座之上一個面容俊秀陰鷙的青年怒然拍案而起,眸中的黝黑似火山口噴薄而出的黑霧,陰暗到蝕人心神,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如今這大燕還有陛下?!誰當我是陛下!這大燕已落入了那姓風的手里,他要怎麼樣還不都一句話的事情,何必再讓我去摻和那些事情!」
燕銘如一條毒蛇張開毒獠噴吐著毒液,陰鷙的眼死死的瞪著面前的太監總管,這個曾今他父王的近侍,而今內宮中權勢最盛的太監——朱卓!
朱卓面容安寧,便是面對燕銘如瘋狗般的話語他依舊態度恭謙,看不出一絲傲然來。可偏生就是他這態度確如一記響亮的耳光般打在燕銘臉上!
他本是地位尊崇的大燕王爺,縱使謀劃不了王爺也該一身享用榮華富貴,可偏生就是多年前那個如惡鬼般的女子,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個畫面那陣痛楚!讓他從一個正常的男人淪為全天下最大的笑柄,這個曾今他最**的位置也變成了一個笑話!如今的他不過一個傀儡,甚至連……甚至連眼前這個真正的太監也比不得!
殿內一片死寂,只有燕銘陰鷙的視線如毒蛇。朱卓沉默半晌,好一會兒才見他撐直了彎曲的腰,看向主位上面目猙獰的燕銘,語氣平靜的說道︰「有些折子需要陛下璽印,陛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燕銘的臉瞬間陷入一片陰沉之中,他死死瞪著朱卓,雙眼都凸出了血絲。電光火石之際,卻听他猛地一聲喝罵,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硯台便朝著朱卓砸去。
「你這死閹狗!」
沉重的硯台席卷著墨汁如一張布滿毒刺的網朝朱卓張去,砰——朱卓的身子不過輕輕一側,飛速而過的硯台在耳側帶出一股風,重重的摔在其後的大殿上暈出一大片墨跡,一兩點濃黑如毒液灑落在朱卓靛色的袍子上滲透出一片痕跡。
這位侍奉過兩帝的太監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殿中只有燕銘如瘋狗一般的喘息之聲。許久才見,朱卓長鞠一躬,朝後退了下去,不等燕銘有所反應,便見九陽宮內所有侍奉的宮人如潮水般朝外涌去。
「你們……該死的奴才……你們是要做什麼!」燕銘驚恐的看著‘砰’的一聲被緊鎖的宮門,他話語剛落,整個殿中便相繼陷入了黑暗之中,殿外的沒一個縫隙都被人用黑布蒙了一起來。
不過眨眼楮他便陷入了一密室和黑暗里,燕銘不斷揣著門叫囂辱罵著,卻不見其外有一絲動靜。
老太監听著從宮內傳出的罵聲,平靜的臉上才漸漸有了一絲起伏。
「陛體不適,不得見光不許任何人探望,何時好了再放人出來!」朱卓的聲音冷冷的在殿外響起,渾濁的眼里顯露出了一抹褐色的陰毒和怨懟。
「大總管,這……若是風將軍問起?」朱卓話落後,一旁的禁軍之中有人面露為難之色,小聲的對朱卓問道。
朱卓冷冷的打量了那禁軍一眼,冷然笑道︰「雜家的意思,便是風將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