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和柳月點頭離去,屋內鴉雀無聲,只剩我和謙師兄二人,見謙師兄呆呆地凝視著藥液,我嘆了口氣,便褪了外衣和中衣,解開內衣的扣子,僅僅露出左胸口部分,平躺在床上,這古代的人就是這樣,僅僅是看到胸口便吞吞吐吐的。謙師兄見狀也站起身來到我床邊,點了幾下穴道。
「是麻穴,這樣不會覺著疼。」說完拾起一根泡在酒精里消毒過的銀針,沾上藥液,開始往我胸前刺下。果然一點都不疼,以前初中畢業時因為貪玩跟同學一起去紋過身,因為太疼了,所以最後只紋了個名字首字母在手臂上,身處古代也有好處,點上幾個穴道便感受不到痛覺了,不過很快我便又後悔了。古代還是不比現代的機器先進,這樣一針一針人手刺上去,得要多長時候啊,我看見謙師兄額上已經滲出了汗珠,正要伸出右手替謙師兄擦掉,卻被他躲開了。
只見謙師兄兩頰通紅,咬緊下唇,莫非…莫非是起了生理反應?「晴兒,別這樣看著我……我……我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謙師兄這麼說倒是很有道理,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我現在這副身體雖說也才十六歲,倒是已經長得玲瓏有致,做為一名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看待男女之事當然也並不如古代人那般拘謹。
「謙師兄,點上我的睡穴好了。」反正這樣一針一針地刺還需要很長時間,倒不如先睡一會。謙師兄恍然大悟般瞪大雙眼,應了一個‘好’字,點上幾個穴道後我便昏昏欲睡了。
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兩個時辰啊,整整四個小時,「謙師兄,辛苦你了。」
謙師兄點頭示意領會,轉過身去示意讓我先把衣服穿上。我坐起身來低頭瞧了瞧,竟是一輪由不知名文字繞成的明月。「好看……」我說得極輕,也不知道謙師兄是否听見。
「恕莫某得罪了,如果晴兒希望我負責,我可以向師傅提親的。」我還沒來得及給予回答,謙師兄如風般離去了。負責?我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如何負責?迎娶我便是唯一的負責方式,可是,我要不起。
「柳月,你見多識廣,可知這是什麼文字?」晚膳後我便立刻跑到柳月的練功房,扯下衣裳把胸前的刺青袒露給柳月看。柳月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
「是梵文。」
「你可知內容是甚?」
「不知,」柳月搖搖頭,「想不到師兄竟會梵文……」
有太虛回陽丹護體,果然體溫回升了不少,不過相比常人還是略低。兩個月後的毒發之日柳月將我提前泡在暖泉里,這回只須泡上一個時辰便可。太虛回陽丹果然是神丹妙藥,當我體內溫度開始下降,心跳變得緩慢的時候,只見胸前的刺青發出金色光芒,瞬間便能感覺到暖流由皮膚組織往內滲透,心跳也逐漸有力。
景元二年五月,姨母在年度大會上宣布了我的存在,以已逝弟子連湘月的女兒及姨母入室徒弟之名義留在傲月門內,名為舒晴月。姨母命我先隨謙師兄熟悉門內的一切事宜,說白了就是與謙師兄一起當兩閑人每日在逸仙谷里到處游蕩,偶爾在我苦苦哀求下,姨母奈何不了便也會讓我出谷走走,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京城醉晚樓,見得最頻密的是月卿宮現任宮主,凌馨月。凌馨月與姨母年紀相仿,所以一直以來我都稱呼她為馨月姑姑。姑姑常年駐在醉晚樓里,不過姑父與比我小兩歲的兮月卻長期呆在月卿宮里極少出戶,姑姑每個月會回來待上四五日,共享天倫之樂。姑姑待我特別好,每逢初一十五我和謙師兄到來,都會泡上一壺茉莉花茶在貴賓房設坐等候,花是自己種的茉莉,配上每日清晨新鮮采下的晨露,親自沖泡,絕不假手于人。姑姑說過,能讓她親自泡上花茶來招待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丈夫女兒與老掌門之外別無他人了,連姨母都未曾嘗過鮮,我和謙師兄倒是例外。
不久姑姑有喜了,便暫時離開醉晚樓回到月卿宮養身,一家子沉溺在歡笑與喜悅中。
「晴月,姑姑教你泡花茶可好?」我受寵若驚地猛點頭,我也曾經自己嘗試著泡過一次,可總是感覺缺了一味,更想不到姑姑竟會把秘方傳授于我。
「未時采下的茉莉花蕾最大,香味最佳……」接下來姑姑所說的一切步驟,從曬干到泡茶時的水溫、茶葉數量,我都嘗試過了。
「晴月也曾根據姑姑所說的步驟嘗試過,可偏偏缺了一味。」
「那正是秘方所在之處。」姑姑從衣袖中抽出一小錦囊,打開一看,里面竟是玉蘭花瓣。「秘訣正是玉蘭花。」
姑姑先取了一小勺茉莉花茶葉,用沸水濾了一遍,將茶杯浸泡在濾過茶葉的水里再撈起,再將玉蘭花瓣用沸水泡上一回,再隔渣將水倒入盛有茶葉的紫砂壺中,蓋上壺蓋悶上一會便可向杯內注入茶水。
「就是這個味……」我輕呷了一小口,「依然是姑姑泡的茶最香最甘。」
轉眼已是姑姑分娩之日。姨母找來了穩婆,讓我和柳月留下來幫忙,姑父在門外踱來踱去,雖說已是第二胎,不過仍是緊張得很,兮月則很淡定地牽著父親安慰著。
「哎呀呀,不好了,夫人大出血,得趕緊止血啊。」穩婆吃驚地大喊。我和柳月趕緊湊過頭去看,嬰兒已能見頭,可是血卻像水龍頭般不停歇,柳月趕緊伸手探向姑姑的脈搏處。
「柳月,這……」我也不僅緊張起來。
「此時替姑姑止住血,便無力將小嬰兒順利生出……」柳月輕輕地在我耳邊念著,卻還是讓姑姑听見了。
「孩子,一定要順利出生,好好得成長……」出血過多的姑姑已是臉色蒼白。
「啊,再不用力孩子就要胎死月復中了……」听穩婆這麼一喊,姑姑猛地用力,嬰兒的頭也終于順利出來了,穩婆趕緊接著嬰兒把身子拉出,柳月見狀馬上上前點住了姑姑的穴道,從腰間掏出回血丸讓姑姑吞下。
穩婆將襁褓中的笑嬰兒遞向姑姑,「夫人,是女孩。」
「女孩?好……好……我的好閨女……就叫做柔月吧。」姑姑轉過頭拉起我的手,「姑姑時日已到,把月卿宮交給你了,把兮月和柔月交給你了……」
「姑姑胡說什麼?您還要看著柔月長大,月卿宮我也不理了,您過些日子身子養好了可得繼續看著門下的弟子呢……」說著說著便哽咽了,柳月伸手再去探向姑姑的手腕處,搖了搖頭,不可以,不可以這樣,拜托眼淚不要往下掉,「姑姑會長命百歲,給晴月泡茶,給晴月講述傲月門的歷史……」
眼淚再也忍不住,只見姑姑使勁扯出了一個微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