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形勢,一如楚向喬所言,「敵人不會等你很久」。老神仙的幾個得意門生除了一兩個尚顧念舊情外,其他都在明幫暗踩。瓷**工內部有兩位老臣也迅速連營結黨,大有擁兵自立之態。別的臣工對奪帥一事,態度閃爍,含含糊糊,爭當牆頭草。
楊寧焦頭爛額。樹倒猢猻散。如今樹還沒倒,這群猢猻就敢躥到她的頭上來跳舞。大抵都在欺負這個根基未穩,又缺乏鐵翼守護的幼主。家族里面的聲音就更是喧煩,有的宗老竟然想直接染指帥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以她一個區區的副總,資歷淺薄,且名不正言不順,又能夠擋得住多少次明槍,多少次暗箭?
一步不慎,一箭就足以穿心。至于是否會被射成個箭豬,那就死後分解了。
到了這場權力斗爭最驚心動魄之處,楊寧實在無計可施,不得不向魔鬼請教。
「我該怎麼辦?」她在電話里問他。
「為什麼來問我?」楚向喬反問。
「對于這種事,你是專家啊!」她知道自從上次泰利內訌之後,楚向喬就牢牢地把大權徹底抓在手心了。不知道他後來用的是什麼方法,能夠讓那些蠢蠢欲動的老臣們喪失角逐之心。
神奇的是,在海底,他也不知用了什麼魔法令那條虎鯊短暫地放棄了口月復之欲。
「重點是,讓他們覺得你很強大,強大到他們自知不敵,強大到他們心生怯意。然後,他們就會不敢輕易向你進攻。」
「那我怎樣才能讓自己變得那樣強大?」楊寧像個謙虛好學的學生。認真地向魔鬼請教。
「有兩個辦法。」楚向喬故弄玄虛道,「增強內在之力和借助外在之力。」
楊寧還想繼續問下下去,卻被他調笑道︰「你不會讓我一教到底吧?除非你肯一輩子都當我的學生。否則,你就應該自己領悟。」
一輩子當他的學生,豈不是一輩子都離不開他?她立即掛斷了電話,陷入冥思。
「爸。你這幾天好點了嗎?」。她在父親的病榻前輕聲問。
父親已經勉強能夠站起來。嘴角也不抽搐了,看上去雖然有點衰弱,眼神卻日漸堅沉。
父親緩緩地望向這個燃燒著斗志的女兒,沉沉地問︰「需要我重新上場了嗎?」。
楊寧點了點頭。此刻她成了主將。而父親則成了她麾下的一名副將。
「很好。」父親閉上眼楮,點了點頭。
首長的輪椅重新出現在瓷**工的高層大會上。面對著老臣們驚訝萬分的臉,他第一次肯定地、不容置疑地把自己的女兒推上了帥位。
「今後。我會在董事會擔任顧問一職。請大家繼續支持小女。並且,這件事,已經得到了大.boss的肯首。」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用以往那種凌厲的眼神掃視全場,讓眾人不寒而栗。
大.boss又是怎樣肯首的呢?楊寧面無表情,心思完全飄浮回那一場晚宴。
掌握重要資源貿易的巨頭章家,為回國履職的小兒子舉行的一個隆重的家宴。
那個章世嵐,從十八歲那次令人尷尬的誤會後,她就一直沒見過他。其實她一直都心感內疚,很想找個機會向他好好道個歉。
宴會上。章世嵐擎著兩杯葡萄酒向她走來。他臉容柔和,身形瘦削。穿著剪裁貼身的阿瑪尼西裝,派頭如同巴黎的公子。
「很久不見。」他朝她抿嘴一笑。
「嗯,很久不見。」她其實有點窘迫。
「听說你最近很厲害。」章世嵐的聲調柔和而滑膩,又帶點俏皮的懶音。
「哪里,不過是勉強繼承父業而已。」她以為他說的是她的工作。
「我是說——在對付男人方面。」他轉到她的耳側,低低地道。
楊寧有些惘然。章世嵐把手中另外一杯葡萄酒遞了給她,示意她品嘗。她無法推辭,品了一小口,感覺味道醇美無比,竟是讓她夢寐以求的「泰利之星」。
「你……」她錯愕地看著他。
章世嵐臉上泛起一絲復雜的神色,好像有點幽怨,又有點艷羨,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知不知道——楚向喬,是我的男人?」
楊寧差點就被駭得滑到地上。
章世嵐嬌媚地朝她冷笑一聲,從身上拿出手機,翻動相冊讓她看。他們柔情輕吻,他們相擁而眠,他們抵死纏綿。
楊寧忍不住把剛才那一小口泰利之星吐了回去。眾目睽睽之下,她需要極力掩飾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
「需要那麼驚訝嗎?」。章世嵐翹起蘭花指,不屑地道。
楚向喬,你……你果真是魔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啦,上次,我差點就殺死你了。你還記得嗎?」。
「是你?!」她冷汗涔涔,「那天晚上的是你?」
章世嵐怨恨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楊寧仍舊有點無法相信。
「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章世嵐逼近她,渾身像一柄月兌鞘而出的匕首。
楊寧被他逼得倒退了一步,腳步飄浮,差點滑倒。是的,是那場無聊的誤會。他苦苦哀求,她一次次挑逗又拒絕。他失去了尊嚴,她也得到了教訓。結果,他們兩個都因這場鬧劇喪失了本來的面目。
愛錯了人,走錯了路。無法自拔。
應該怪誰?
「對不起。那次是我的錯。」一言難盡,多年之後,她終于向他期求寬恕。
「不,你沒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遇上他。你不知道,那只魔鬼的內心。曾經,只住著我一個人。」他說起「他」的時候,神情溫馴,彷如主牧下的羔羊。
她內心震撼,實在言語乏力。只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從心底升起。從舌尖到指尖。均覺難耐。
「可是,他好像又愛上了你。」章世嵐幽幽地道,「雖然他不承認,但是。他的心怎能瞞得過我?」
楊寧使勁搖著頭,極力否認︰「不會的,他不是愛我。他只是想……想得到我,他對我不懷好意,他根本只是想利用我。」
章世嵐淒涼一笑。看著她,眼淚滑落︰「他不愛你?他不愛你他肯在你身上用那麼多的心思?他不愛你他肯把機密隨便交給你?他不愛你他肯一次次放過你?他不愛你他肯連命都不要,就算千難萬難,非要把亡靈除去,免你後患!」
「你……你在說什麼?」楊寧被他步步緊逼,已經逼入一個牆角處。別人還以為章家世子要對這個軍工王女發動愛情進攻。誰料楊寧身子卻在不停發抖。
「你不知道嗎?他已經被亡靈暗中狙擊過幾次了!就是因為他執意要把這個組織連根拔去!」章世嵐捏著她的手腕,似要把她捏死。狠狠地瞪著她,「有好幾次。我就在他的身邊,我見過他被流彈擊中,我見過他的座駕被手榴彈炸翻,我見過他的保鏢死在白刃戰下。我見過他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鮮血!」
「他從來沒對我說過這些……」楊寧戰栗不安,她的內心有一個驚惶的聲音竭力抵抗︰「這是假的,一定是魔鬼的把戲,一定是假的!」
「你不相信?」章世嵐看著她。
「我相信。」她竟然這樣回答。
章世嵐反倒不可思議起來,「為什麼相信?」
楊寧苦澀地道︰「直覺。因為,魔鬼把他的直覺感染給我了。」她推開他,蹣跚著離開。
在自己的車子里,她被門窗關得死死的,在這個密封的空間里,嚎啕大哭。
承擔不起的重壓,除了工作,還有感情。明明是錯誤的時間,遇上了錯誤的人,為什麼還要如此悲傷?
她不願打電話去求證,她知道那些都是真的。如果她去求證,他反而會一口否認。他從來不對她提及,所以,都是真的。
她不是沒想過要嫁給他。強強聯手,天下無敵。可是,她再怎樣盡力去愛他,到底逃不過身份的尷尬。她始終是「和親」的王女。對比于回應他的深愛,她更想擺月兌他的深愛。就算,作為敵人,要被他斬殺在沙場之上。就讓她的頭顱懸掛在他的城牆之上罷,也勝過她砍下他的頭,把他的頭顱懸掛在她的城牆之上。
也許她命中注定只能當只小白兔。面對深愛,她根本做不來獅子。
後來,她約了章世嵐出來。「你可以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跟你搶奪男人的。」她保證道。
「可是你已經搶走了他的心!」章世嵐鼻端抽動,忿忿不平。
「我……只要我跟別人結婚,他就會放棄我。」她平淡地道。
「什麼?」章世嵐——魔鬼的人兒——稚女敕的羔羊,幾乎完全無法理解她與「他」這種人的思維。
「你知道的,最近我們家的事,急劇需要外力的支援。所以,政治聯姻對我來說很重要。」她好像在談論一場生意。
「你難道不想跟他結婚嗎?」。章世嵐完全失措。
楊寧黯然地搖了搖頭。他若與她結婚,身份就會變得很是尷尬。她也不情願他太過深愛于她。然而這樣的愛,如何平衡?太難太難了。她不要他終身為難。
「那你要跟誰聯婚?」他諾諾地問。
「我不知道。不過,誰都無所謂。」她悲淒一笑,再強,也逃不過這種命運。反反復復,兜了一圈,仍舊回到最初的上。是不是很可笑?
「我听說,你還有個攝影師男友?你很愛他?他怎麼辦?」章世嵐忽然問。
楊寧面如死灰,心痛如絞。再問一句,她就忍不住失聲痛哭了。
「那……不如,你嫁給我吧!」章世嵐看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道。
「什麼?」楊寧瞪大了眼楮。
「你……你跟我‘形婚’,我要我的魔鬼,你要你的攝影師。這樣,大家各不干擾,可以嗎?」。章世嵐終于把計劃和盤托出。
楊寧愣了半響。(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