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總,你可回來了。」玫瑰和聖女一見她出現在病房門口,立即異口同聲問︰「他們怎麼樣?」
「你們問的是楚向喬,還是叢嚴?抑或是瘋子他們?」楊寧在護士的幫助下慢慢月兌下防護服。她出入每個房間都要這樣穿上月兌下一次,甚是麻煩。
聖女臉上一紅,嗔道︰「當然是瘋子他們。我才不關心那個月復黑的家伙呢。」
玫瑰把頭扭到一邊,哼道︰「叢嚴比我小,根本就不是我的菜。」
「哦。如果是這樣的話,瘋子跟it在看水著女星照,變心、topone和軍工大神在玩斗地主,兩姐和助理討論出院後要買什麼特產回家,宗師忙著維修他的機械蒼蠅,同志在修他的眉毛。」楊寧一口氣把其他人的狀況說了出來。
總之這些人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會死,各找各的樂趣。由于不能與外界聯系,他們無法跟自己的家人通訊,可是誰也好像沒想過要寫遺書或者抱頭痛哭之類。
「看來,你們果然是一群怪人。」楊寧看玫瑰也在抓緊時間化起妝來。
「嘻嘻,就算要死,也要保持妝容精致,免得被那些蹙腳化妝師把自己整得亂七八糟的——我漂亮了一輩子,可不能晚節不保嘛!」玫瑰拿出她的化妝盒,在聖女的臉上不住地比對,「你用這個腮紅會很好看。」
「那你呢?如果這是留在世上最後一段時光,你會用來干什麼?」聖女問楊寧。
楊寧一頭倒在病床上,閉上眼楮。剩下最後一段時光能干什麼?當然要用來好好想一想他。
到底,他有什麼好?要她這樣神繞夢牽。他跟她似在不同的兩個世界,他熱愛自由,無拘無束,他習慣在自由國度行走,飄逸無定。他不喜歡她的家世,不喜歡她從事的事業,對她又凶——第一次見面,就擰她耳朵,叫她「蠢丫頭」。在東非,一次又一次捉弄她這個菜鳥,每天還要嘲笑她好幾百遍。她稍微對他表露心意,他就逃得比豹子還快。
迷蒙中,好像吹過了一陣風。悠然的,令人心神爽朗的風。
她的靈魂在那一瞬間,回到了穹頂之下,那個動魄驚心的時刻。
煙霧逐漸散去,二層剩下的那個狙擊手終于看到了指揮機械蒼蠅的人,那是一個神情緊張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站在他身邊同樣緊張的金光閃亮的女人——就是那個瓷國女總裁。
到底要殺誰?
他沒有注意到,在對面,他的同伴倒下的地方,一個人飛速撿起了地上的狙擊槍。時間緊迫,這個以最快的速度奔上來的人已經來不及調整心跳、呼吸、姿勢,甚至連精確瞄準的時間都不夠,他只能一邊扣動扳機,一邊向上蒼祈禱——神啊,願她安然。即使,來日用我的性命交換。
一槍。
恐怖分子頹然倒下。他驟緊的心髒稍稍放松。然後,他又趁著混亂之際,無聲無息地潛入人群之中。
他看見她暈了過去。但是沒關系,她的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忠誠可靠的伙伴。這次她在阿布扎比上揚名立萬,使瓷**工的產品真正蜚聲國際,她可以向家族交出一份滿意的成績單。之後,她會無往不利地繼續她的商場馳騁。然後,慢慢的,忘記他。
想到這一點,他偽裝的面容下難掩一絲苦澀。他又要再過多久,才能夠將她遺忘?也許很快,但也許,是一輩子。
那他為什麼不能為她留下呢?他審視自己的心,發現里面一片混沌,難識難辨。既然如此,他亦只好倉惶離去。
「寧寧……」另外一間病房中,有一個人同樣心亂如麻。
最後關頭,解毒劑終于研制了出來。離他們發作的最後限期不到半小時。玫瑰和聖女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沖散了她們精心的打扮。果然,人到最後,還是會懼畏死亡。這才是真正的人性,也只有這樣的人性,人才懂得珍惜生命,守護美好。
出于安全和隔離的需要,他們再次被安排入住皇宮酒店觀察一周。當然,免費的。
在這一周里面,瓷**工的電話幾乎被全世界的新聞媒體打爆了。所有的媒體都希望能采訪到楊寧和叢嚴。在這次解救人質事件中,瓷**工的機械外骨骼和機械蒼蠅可謂風頭盡出,不僅引發媒體關注,軍工買手們都對這兩樣新品垂涎欲滴。整個團隊每天都忙著應付各種新聞專訪和買家聯絡。
不用寫稿、上鏡、接受采訪的同志也忙得人仰馬翻,因為他要為他們搭配衣服、整理妝容。「早知道我就準備多十箱衣服來了!」為此,他悔恨不已。
只有楊寧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中。除了無法推辭的專訪外,一律閉門不見。由叢嚴一力負擔。
「楊總到底在忙什麼?」兩姐問。
「好像在忙一份計劃書。」有幸窺一孔卻未見全豹的助理答。
「她又開始計劃什麼了?」所有人都有點茫然。
一周後,在即將結束阿布扎比之行的最後一晚,她把麾下的騎士集中起來,宣布︰「我計劃在回國後,向集團決策層建議,提升民用部的地位,將其上升為與軍用部地位平行的一個重要部門,加快軍工轉民用的步伐。這個部門,會設有獨立的自主技術和核心技術的研發中心。這個部門,我會提議由叢嚴擔任主管。」
叢嚴一震,立即從座上站起,立正,沉聲道︰「是。這個部門若能設立,我定不辱使命。」
其實,誰都知道楊寧這個提議肯定能夠通過。以她今時今日的分量,足夠有資格令首長肯首。
「這里的各位,我會向你們原來的部門主管申請,調入民用部。」
下面的人擊掌慶賀,經歷過生生死死,他們其實早就配合默契了。
「另外,我會邀請叢叔叔擔當人事顧問。因為,這個部門還需要進一步擴充,在用人方面,我和叢嚴資歷尚淺。」楊寧看著叢嚴。
叢嚴眼神充滿感激︰「我相信我父親將會十分樂意接受這個職位。」
「以下就是我對這個部門的設立規劃。請叢嚴代我轉交董事會。」楊寧把一疊資料遞了給他。「還有這次出征阿布扎比的總結匯報。每一筆訂單的跟進情況、每一個客戶的特點分析,還有,關于這次人質事件的匯報。我都做好了總結,請叢嚴代為轉交。」
她望向同志,「我雖然沒辦法在巴黎給你一間工作室,可是我已經讓人在帝都中心給你預留了一間工作室。你回去就可以正式開張。不過,以後我們的人去找你,你要打個折哦。」
「真的嗎?一定,一定!」同志知道在寸金寸土的帝都中心地段,要擁有一家獨立工作室有多難,他幸福地哭了起來。
其余的騎士卻在面面相覷。
原來她在短短的一周內,已經完成了那麼多的工作。但是,為什麼每件事,她都要由叢嚴代理呢?
楊寧凝視著他們,道出原委︰「我……會向董事會申請請假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我無法處理一切的工作事務。甚至,與你們聯絡,也會暫時中斷。」
「你要去哪里?」叢嚴首先發問。
「東非,可能。」
「可能?你自己都不確定要去哪里嗎?」。變心膛口結舌。
楊寧回憶起與邢天清和啟兒的視頻通話——
「你們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
「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我聯系了。」邢天清苦笑道,「他好像連我也要躲開。」
「能找到那個開槍救你的人嗎?」。啟兒問。
「找不到。保安部隊不肯提供資料。」這個理所當然了,難道還要多出一事來?
「你想去找他?」邢天清同情地看著她,「我可以說,他這個人的偽裝和反追蹤能力在天龍里面數一數二,如果他下定決心不再見你,就算你出動家族里面的好手,也未必能夠把他找出來。」
「我知道。」她無奈道。誰能捉住叢林里面的一縷風呢?
「不過,如果他想見你。就一定會自己去找你。」邢天清微微笑道。
「此話怎解?」楊寧問。
「你覺得救你的那個人就是他?」
「不敢肯定,但我有種很深的感覺,他當時就離我不遠。」
「如果那個人就是他,你猜他是怎樣知道你在阿布扎比?」邢天清啟發道。
「我們集團的網頁上有我的出行安排……原來如此!」她終于醒悟,「他一直在留意我的動向。所以,只要我在網頁上寫明我的去向,他就會……來找我?」楊寧興奮不已。
「不一定。」邢天清當頭給她潑了一盆冰水。他看著她從驚喜瞬間化為失落的模樣,嘆道,「唉,要我說什麼好呢,你們一個熱情似火,窮追不舍,一個冷若冰霜,來去無蹤,楊寧,你不覺得自己很辛苦嗎?」。
「是啊,我也覺得你……太固執了。所以這一次,我也不會站在你這一邊了。」啟兒居然一改前態,再也不肯支持她了。
「其實我覺得你的那個下屬和f國的總裁都很不錯!」她當然看過人質事件的視頻。全世界數十億觀眾都看過了。
這是怎麼回事?全世界都逼她放棄那個人嗎?退而求其次,無論選擇硬朗坦蕩的叢嚴,還是溫和月復黑的楚向喬,都比追逐一陣無望的風好。
然而,她咬牙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要盡最後一次嘗試去尋找那陣風的方向。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會甘心!」
邢天清和啟兒對望一眼,只有嘆息。他們關掉了視頻,轉向另一個屏幕︰「怎麼樣,你自己也听到了吧?」
屏幕上,沙蠍的臉不知是無奈,還是感動,良久良久,一言不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