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雲雪粉潤的臉色變得蒼白無血,單薄的樣子仿若秋天里的一葉飄零,潺潺弱弱,隨著風飄散四方。
「嗚嗚嗚嗚,小姐,你都睡了這麼多日了,怎麼還不醒?」沁心用手里的絲絹擦著眼角的淚水,嗚嗚咽咽地在溪雲雪耳邊低聲哭泣。
羽月夜臉上似是很多天都未洗過,下頜生出了青色的胡茬,那憔悴的樣子是幾天幾夜都未曾睡過留下來的。他攥著溪雲雪的柔荑,薄涼的唇吻著她的手背。目光緊緊地鎖著溪雲雪的臉,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含著笑意望著他。
前幾日他抱著滿身鮮血的溪雲雪焦急地奔向濟春堂,但凡抓到大夫就懇求著讓他救救溪雲雪,但是多少大夫都是無能為力地搖頭,讓他做好心理準備,溪雲雪凶多吉少。正當羽月夜絕望到快要放棄時,一個身著白衣,仙風道骨的白胡子老頭,出現在了濟春堂。他二話不說便搭上溪雲雪的脈,一手捻著白花花的山羊胡須,一手切著溪雲雪的脈博,時緩時急的脈速,讓老頭皺緊了眉頭。
「這姑娘……」老頭搖著頭嘆氣道,吞吞吐吐半天沒有說出來什麼,可急煞了心急如焚的羽月夜。
羽月夜一改平常的嚴肅,臉上帶著謙卑,恭敬地問道,「老先生,內子怎麼樣了?但說無妨……」
「哎……她這外傷好治,可是……」老頭抬眸望著羽月夜,見他眸中的擔心,又嘆了一口氣。
「老先生直說無礙。」
「夫人身懷六甲已經兩個月了。」老頭的臉色變的沉重,他看著幸福的臉上掛著難以相信的表情的羽月夜。若讓他知道另一件事情,他還能笑的出來嗎?
听到老頭說溪雲雪身懷六甲,羽月夜心里特別的高興,他有後了,他有孩子了,是他和溪雲雪的孩子。他曾經厭惡現在期盼的孩子。
兩月的身孕,他怎麼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溪雲雪知道嗎?這個女人,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老先生,那孩子有事情嗎?」。羽月夜突然想起溪雲雪中劍,這樣的傷會不會傷到孩子?他趕忙抓住老頭的胳膊問,那目光中的耀耀生光的期盼之意,讓老頭的心神一晃。這樣的羽月夜與曾經的自己多麼的相像?
老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已經喂了她一粒保命丹,孩子暫時無礙,只是……」
羽月夜警惕地望著老頭,趕緊問道,「只是什麼?」
「她身重劇毒。」
這五個字說的人心里無比沉重,听的人猶如五雷轟頂。
那身重劇毒四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在羽月夜的耳畔,腦海不斷地輪回響起。他覺得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對,就是一場夢魘,他必須讓自己趕快醒來。
伸出手在胳膊上狠狠地掐著,疼痛感順著神經刺痛著大腦,由白變青的臉痛苦地猙獰著,他揉搓著自己的臉頰,不停地說,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好好的,怎麼可能身重劇毒?
「不可能……」羽月夜松開了抓著老頭的胳膊的手,搖著頭否定道,可臉上的悲怯,是怎麼也掩飾不住他半信半疑的情緒。
「你騙我的,對不對?是在考驗我對她的真心,對不對?你究竟是何人?」羽月夜邪佞的望著溪雲雪,指著老頭問道,剛剛太過緊張,並沒有來得及想著老頭究竟是何人,為什麼出現在這里,那些大夫都說溪雲雪已經藥石無醫了,怎麼他一出現,就說他能救。
難道這一切都說他們請君入甕的陰謀?
羽月夜的眸里恨意萌生,看向老頭的目光也陰毒了幾分。
老頭搖搖頭,無奈地笑道,「我與這姑娘並不相識。只是路過罷了。」他用極緩的速度走到羽月夜的身側,小聲道,「老夫知道皇上會路過此處,特來恭候,卻不知發生了如此事情。」
羽月夜望向老頭的眼楮更加戒備了,他往後退了一步。
老頭緊追不舍地向前一步,笑語,「老夫楚機。怎麼?皇上不記得老夫了?」
羽月夜一怔,楚機老人?鳳歌的師傅?羽月夜委實不記得他長的什麼樣子了,距上一次見面,差不多已經有二十年了。
溪雲雪「唔」地皺了皺眉。
沁心欣喜若狂地抓住了羽月夜的衣袖,「皇上,小、小姐醒了?醒了是不是?」
陷入沉思的羽月夜的眸子閃出一道喜光,他傾斜這身子,爬在溪雲雪的耳邊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雪兒,雪兒。你醒了嗎雪兒?」
溪雲雪的瞼睫像是翩然而飛的蝴蝶,刷出的陰影扇扇而動,乍明的光芒晃得眼楮睜不開,朦朦朧朧地似乎看到一個不甚清楚的光影,在眼前晃動。
「我死了嗎?這里是不是天堂啊?」溪雲雪聲音很小,若不仔細听,便听不清她說的什麼。似是昆蟲嗡嗡地聲音,卻讓羽月夜听的一字不落。
「沒有,雪兒,你模模我的臉,是不是熱的?人死了是感覺不到溫度的。」羽月夜將溪雲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他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心里的激動之情。她終于是醒過來了。
楚機老人說過如果溪雲雪五天之內醒不來,便會是一個只有呼吸的活死人,而今日恰好是第五天。
她努力地將眸光聚集在一處,待看清出那張胡子拉碴的臉時,她愣住了,眼前這個男子還是那個威風稟稟的羽月夜嗎?怎麼這麼頹敗,這麼沒精打采?
孩子,溪雲雪首先想到的就是有沒有傷到孩子,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蓋上小月復。那里平平的,溪雲雪臉上露出了悲戚的神情。
羽月夜尋著溪雲雪的動作望去,後背一怔,臉上掛起了笑容,他揉著溪雲雪的發,笑語,「孩子沒事,好好的在那里。」
溪雲雪的動作一僵。望向羽月夜的目光帶著疑惑,他知道了?
也對怎麼可能不知道呢,給她療傷請脈就肯定會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溪雲雪扯出一抹虛弱的笑,「他是我的命……」
羽月夜一怔,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疏朗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我知道……」
他臉上掛著儒雅寵溺的笑容,心中卻沉入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