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月閣
許氏哭倒在劉尚書的懷里,他們唯一的女兒剛才結束了短暫的一生,眾人神情悲淒,院里院外不時傳出低泣聲。
劉尚書說不出現在到底是什麼感受,他的妹妹剛葬身火海,他的女兒現在也走了,看著劉媛躺在床上的模樣,那麼瘦弱,那麼蒼白,而他卻無法再為她多做什麼。
張雙兒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她只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未免太不真實,她失去了母親和原本可以成為朋友的表姐,她開始思索,莫非老天爺讓她穿越來此是要考驗她面對離別的勇氣嗎?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路已經模湖不清了。
她們回別院的時候,劉媛已經在彌留的狀態了,大舅母說,她是在等著見爹、姑姑和雙兒,張雙兒見到劉媛的時候,不知怎的就哭了出來。
只見床上的那個女孩,已經連眼楮都睜不開了,若不是劉媛的胸口還有些微起伏,雙兒會以為她已經死了,然後那個小女孩緩緩睜開眼楮,眼光迷蒙,當她見到劉尚書和張雙兒的時候,眼里仍有著歡快的神色。
「大姑母呢?」微弱的聲音從她嘴里傳出。
劉尚書哽咽地說︰「她……走了,大姑母住的田莊走水,她沒出來……」
「大姑母死了嗎?」。
「嗯……」劉尚書低聲應著。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劉尚書夫婦沉默。
「沒關系的……大姑母會陪我……」這時就听劉夫人嗚咽一聲。
「爹……娘……」劉媛虛弱地喚到,劉尚書夫婦連忙握住她的手應了一聲。
「以後,就讓雙兒妹妹陪著你們好不好……」
劉夫人哭著搖頭︰「媛兒、媛兒……」
而劉尚書的眼淚一滴滴落下,卻是說不出話。
這樣的氣氛讓張雙兒有些透不過氣,于是她把頭別開,她才剛告別自己的家人,現在她又看到大舅父一家的模樣,只怨上天真不懷好心,不是說有好生之德嗎?
「雙兒妹妹……雙兒妹妹……」劉媛突然出聲喊張雙兒,張雙兒往前湊了些︰「媛姐姐,雙兒在這……」
「雙兒妹妹……別擔心大姑母……我會……好好陪……她……」短短兩句話,劉媛已經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張雙兒早就淚流滿面了,一听她這麼說,嗚咽地應了一聲,淚掉得更凶。
劉媛又接著說︰「雙兒妹妹也……好好……陪著……我爹娘……」
劉尚書和劉夫人兩人听到這都抖了一下,張雙兒更是慌了,劉媛在交待遺言,是這樣嗎?
「求妳……」劉媛聲音漸弱,只剩下微弱的氣音,張雙兒終于還是應下了。
「那好……咱們……就說定……?」劉媛綻放了一個笑臉,張雙兒覺得那張笑臉像是百合一樣的純淨,如此的美麗,就像是劉媛用盡最後的生命而綻放的。
劉媛走了,她把父母托負給雙兒,把自己托付給雙兒的娘。這一夜,月靜別院,充滿了離別的哀傷。
劉尚書夫婦沒有移動劉媛,他們在劉媛身邊守了一夜,而張雙兒則回到她落角的那個院落休息,她為娘和媛表姐默哀了一整夜,這一夜,她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都沒想,只是任由娟兒服侍她沐浴更衣,然後躺在床上發呆到早上。
早上起身時,張雙兒一度非常不適應,因為她不用去向母親請安了,當她換上素服時,更是掉了好幾滴淚。
但是悲傷的情緒已經慢慢由農轉淡,她的心里只有忐忑,之後的日子該如何?她要替母親報仇不能沒有靠山,而眼下她的靠山只有劉府,但是劉府目前的情況不明,她的未來又會如何?
劉相爺和劉尚書長子劉子宣在正午時到了別院,一到別院,他們就先趕到靈月閣去見尚書夫婦,他們遣退了眾人,在房里議起事來。
沒過多久,張雙兒就被喚到花廳去,張雙兒大概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但還是有點緊張,等會兒,她將會見到外祖父和大表哥,他們會不會怪她?討厭她?
當他推門進入花廳的時候,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他們只覺得身著素服的張雙兒像是從光里走出來的仙子。
花廳里,劉相爺坐在最上首,其次才是劉尚書、大表哥劉子宣和劉夫人許氏,張雙兒走上前,一一見禮。
劉相爺看著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家,蓄著白色的胡子,雖然外表柔和,但是他的眼神銳利,一看就知道是個有威嚴的老者,以前張雙兒只有遠遠地見過他,那時她四歲,請了安之後就躲在娟兒的身後,現在再度見面,張雙兒馬上聯想到太極拳,她認為應該是長時間在官場里打滾,所以才造就出劉相爺外柔內剛的氣質。
劉相爺看著張雙兒,眼里有著憐惜和不舍,他朝雙兒招了招手,道︰「雙兒,過來外祖父這!讓我瞧瞧!」
張雙兒膽卻地走向前,劉相爺牽起她的手,輕輕將她拉進懷里,嘆聲道︰「可憐的孩子!很難受吧?」
只這麼短短的兩句話,讓張雙兒瞬間淚眼汪汪,外祖父竟然不怪她,還抱著她!她只覺得之前的擔心已經去了一半,瞬間大哭了起來。
劉尚書和劉夫人在一旁看了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而劉子宣的眼里也有了不舍。
「好孩子,莫哭了!外祖父知道妳難過,知道妳自責,咱們沒怪妳,莫哭了……」劉相爺輕聲安慰道。
「外祖父真的不怪我?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若我真的是……天、天煞孤星……是不是我害了娘,還、還害了媛表姐?」張雙兒邊哭邊道,紅通通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不是!不是妳!雙兒,妳記住我的話,什麼天煞孤星那都是騙人的!外祖父不信那套!」劉相爺雙手抓著張雙兒的肩,強硬地說道。
張雙兒點了點頭,等她氣息平穩後,劉相爺將張府的動靜告訴了她︰
今天早晨,張御史接到消息去了豐延田莊,得知張夫人沒了之後,也沒說什麼,只是尋人來撿骨,並且打算葬入家族墓地,至于本來就不存在的張雙兒,張御史只是命人隨意立了一個墓在莊內,交待完這些事,張御史就回炎京布置靈堂了,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張御史懷念死去的張夫人,葬禮要大操大辦。
張雙兒冷笑了一聲,如今這般還不都拜劉綺畫所賜!什麼大操大辦也不過是為了他張進台的面子!
劉相爺見張雙兒一臉的不屑,又問︰「雙兒,昨天,妳見過妳爹了嗎?」。
「爹?我從來就沒有爹,他不是根本不承認我的存在嗎?」。張雙兒冷聲道。
劉相爺見她如此,有些訝然,便問起昨天的情況,張雙兒就照實說了。
這些話她並沒有和大舅父或大舅母說過,她昨天只說張進台逼張夫人扶平妻,把張夫人逼暈了,所以當他們听了張雙兒的描述後,臉上都有了怒容,連一旁靜靜听著的劉子宣也恨得直咬牙。
劉相爺听到張御史說張雙兒是野種的時候,甚至還氣得大拍了桌子一下,把桌上的茶杯都給震倒了,听完後更是大罵︰「畜牲!簡直就是畜牲!當初說要娶詩詩的時候,一口一個對她好!現在呢!」
劉夫人嘆了口氣,喃喃念道︰「孽緣啊!孽緣!」
劉相爺又說︰「張家想必已經給清兒去信了,只是上場打仗,他哪里能回來呢?要不要外祖父替你傳信給清兒報平安?」
張雙兒搖頭說︰「哥臨走前給了我一只信鴿,我自己傳消息給他就行了。」
劉相爺點了點頭,又看向劉尚書道︰「媛兒的事,你們已經決定了嗎?如果決定了,先把那奴才辦了。」
把那奴才辦了?難到劉媛的死,有問題?
劉尚書點頭對外面喊道︰「把那背主的奴婢拉來!」
只廳外頭傳來田寶的應聲,接著劉夫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隨後,一個中年女子被押到花廳,張雙兒認得她,那是劉媛的女乃娘王嬤嬤。她環視廳內的眾人,在他們的眼中看到憤怒和怨恨,張雙兒又快速地望向跪在花廳正中央的王嬤嬤,難不成……
「王氏,你受何人之命,殘害小姐性命?」身旁傳來劉相爺威嚴的聲音。
那王氏已經抖的不像話︰「老奴……饒命啊!求老太爺饒命啊!老奴都招了!都招了!老奴是受二夫人指使……都是二夫人、都是二夫人的意思啊!」
原來,昨晚劉媛突然又陷入昏迷,阿紀說她看到王嬤嬤不知道在劉媛的藥里加了什麼東西,大舅母知道後,第一時間就是把她綁了送柴房關著。
到了深夜,大舅父連夜審了王嬤嬤,才知道王嬤嬤早在大舅母她們搬來別院前,就開始下毒了。不過王嬤嬤對毒藥的來歷也不清楚,她說藥是二夫人院子里的粗使丫鬟給的,她只听那丫鬟說過這藥很稀有,一次用一點就行,等把所有份量下完了,劉媛就會死了。
王嬤嬤曾經好奇地把毒藥拿到醫館問過,但是沒有大夫分辨得出來那到底是什麼毒。
「饒過老奴吧!饒過老奴吧!」那王嬤嬤連連磕頭,一旁听著的劉子宣怒聲斥道︰「你下毒時有沒有想過饒過媛兒!妳有沒有!」
一旁劉夫人已是哭成了淚人,劉子宣趕忙上前勸慰。
劉相爺看了一眼兒子,劉尚書點了點頭,對候在一旁的田寶道︰「給她畫押。」
田寶應下,拿著口供給王氏畫押,之後劉尚書又道︰「王嬤嬤賣主求榮,置主子的性命于水火,責打一百大板,打滿為止。」
王嬤嬤一听,就知道劉尚書今日是不打算饒了她,一百大板她哪里還有命活?不就等于是杖斃了嗎?她雙腿一軟,就被拖了出去。
「在前院打,讓大家都去看看,背主的下場是什麼!」劉子宣不咸不淡地補了一句,劉尚書點頭道︰「就照宣兒的話去做。」
待王嬤嬤被拖下去後,劉相爺又看了劉尚書一眼,劉尚書嘆了口氣,看向張雙兒,艱難地開口道︰「雙兒啊!妳媛表姐生前最大的心願,是妳代她好好陪著我們,妳可還記得?」
張雙兒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點點頭,準備聆听她接下來的命運,她是會被收養呢?還是和以前一樣被留在某一個別院?
劉尚書緩慢地說︰「妳……和媛兒……交換身分吧!」
張雙兒頓時張大嘴巴,什麼?交換身分?開啥玩笑!她一個大活人和死人玩cosplay嗎?不是吧!
劉夫人也難過地開口道︰「雙兒,這是媛兒的遺願,算大舅母求妳,妳和媛兒換吧!」
咦?不是吧!
「我們會把媛兒葬在妳的墓里,妳以後就當劉媛吧!」劉相爺輕聲道。
開什麼玩笑?張雙兒只覺得荒謬無比,要遵守諾言也可以有其他方式啊!犯不著要她當劉媛吧!
「雙兒,答應把!」劉夫人又勸了一句。
張雙兒只覺得這些人都因為劉媛的死發瘋了,她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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