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剛領到五十兩賞銀的隋風笑一路鬼祟的捂著胸前的錢袋,臉幾乎貼到地上,尋著能挖坑藏銀的風水寶地【蟲行江湖六十六盆賤中之聖章節】。
遠遠看上去活像一條憋急了四處亂嗅的糟毛兒狗。
終于相中了一塊利于埋尸的好去處,隋大姑娘手腳並用的撅著 開始刨坑,手挖累了就換蹄子蹬。
塵土飛揚中,她揚手抹汗,不經意間忽然發現城樓上似乎有些不對勁。
十分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哪里不對勁。
城樓萬籟寂靜,當班把守的侍衛也站的筆直,夜風呼呼而過,軍旗獵獵作響,旁邊懸掛的數十件胸甲發出金屬相撞的脆響。
隋風笑嘴角一抽,終于發現究竟是哪里不對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唯獨懸掛在城樓當中的那件天叢大將的胸甲,憑空消失了!
夜色下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狼嘯,「我的銀鱗胸甲啊!!!!」
秦落正靠在床邊翻著書冊,手邊的白燭猛的搖了一下,他皺眉,伸指捻滅了燭火,殷紅的火苗掠著瑩白的長指,他卻半點表情也無,在白肉即將被燒焦的時候,有人恰到好處的踹開門竄了進來。
「大人!有賊!軍營里進賊了!」來人進門看也不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始嚷嚷。
秦落閑適的闔上簿子,淡道,「丟了什麼了?」
隋風笑拍著肉痛的小胸脯,斷斷續續的回答,「我……我的……」
「你?原來是個口歪眼斜的采花賊,那就隨他去吧。」秦落說完,踢開靴子又要上塌。
隋風笑一愣,呆呆的問。「大人怎麼知道他長的口歪眼斜?」
秦落頭也不抬,撐著下巴道,「能看上你的人只有兩種。瞎了眼或者斜了眼。既然他能闖進軍營,必定不是瞎子。」
隋風笑的嘴角不斷抽抽,一張老臉漲的比 還紅,「大人您真是心細如發啊……」
秦落微微一笑,算是對她拍馬的褒獎。
「我倒寧願他來偷走俺的心,可惜他拿走的卻是俺心心念念的銀鱗胸甲啊……」
秦落聞言終于正兒八經的抬起眼看了看她,「那你還在這干什麼?」
隋風笑一愣,瞪眼看他。「我在……給您報信兒啊!」
難不成還要過去幫他暖床不成?隋大姑娘一笑道這茬兒立馬羞澀起來,擰著手指低著頭蹄子又開始在地上劃拉。
這時一本厚重的書冊猛的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思.春姑娘的腦門兒,隋風笑一個站立不穩,隨著那本被秦落摩挲過無數遍的書冊一齊飛出門外。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隋風笑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徹底倒地不起。
門內傳來秦太尉溫柔儒雅的提醒,好似剛才那個手持凶器差點把豆蔻姑娘砸扁的人並不是他。
「追不到人就不必回來了。」末了【蟲行江湖六十六盆賤中之聖章節】。又道,「不準聲張。看到人就回來稟報。」
隋風笑揉著差點彪出血的額頭坐起身,兩只蹄子四處亂扒,終于找到那本被秦落丟出來的書冊,喜滋滋的抱進懷里,呲牙咧嘴的看他,「大人!這本您親手送過來的書我一定會好好研讀的!」
秦落眉峰一簇,掀被睡下。
隋風笑把書冊塞進懷里。對著雙掌呵了口氣,一溜煙兒的向賊人可能逃竄的方向追去。
屋內,秦落微微轉身,望向跳躍的燭火,雙唇不禁彎起。他難得有興致搶了本韓朗的婬.書來看。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就後繼有人了。
而且他總覺得隋風笑這幾日看他的眼神兒有些不正常,卻又覺得似乎這才是正常的。總之,她好像比以前更加……賤了。
賤的天怒人怨。
月黑風高,星光寥落,應鸞駐軍的邊境十分荒涼,時至半夜更是除了鬼哭狼嚎外連半點人氣兒也沒有。
枯樹下,一個人背光而站,一襲合體的灰色錦袍,身姿默然。
不久後,另一個略顯臃腫卻身手矯健的人影悄無聲息的停在他身旁,低聲道,「到手了。」
男子瞥他一眼,伸手接過胸甲,垂首道,「多謝叔父。」
「這原也是該做的,想當年若非大將軍提攜,我等也不會有今日的高官厚祿,只可惜他……」
男子朗聲一笑,「父王的死令天叢蒙羞,做兒子的取回遺物也不過是出于孝道,小王心中只有陛下的得失榮辱。」
中年人皺眉,似乎有些不悅,「不管怎麼說若沒有當年的義王就沒有現在的天叢,信王您口出此言真令我等心寒!」
男子沒有接話,袖間的手猛的揮了出去,中年人大驚,剛要側身躲避卻見他手中的銀錠子直飛向不遠的樹後,听那動靜,東西肯定不是打到了樹葉上,而是打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
按理說,男子出手又穩又狠,那個趴在樹上偷听的人該吃痛掉下來才對。
可是兩人志得意滿的等了一會,卻不見有人現身。
男子皺眉,大步向那棵樹旁走去。
「王爺小心啊!」中年人出言提醒。
男子充耳不聞,徑自走到樹下,剛一抬頭就忍不住樂了。
樹上果然有人。
那枚銀錠子也確實打到了她。
只是她的忍耐力總是超出了常人,也超出了凌雲飛的想象範圍。
凌雲飛一抬頭就見隋風笑雙手抖索的抱在樹上,剛才她的穴位被擊中現在必定是渾身發麻,于是她就張開嘴咬著樹皮,呲牙咧嘴死也不松口。
那條被打中的腿斷了般的垂在身下,哆哆嗦嗦的,十分可憐,十分可敬。
凌雲飛低下頭慢悠悠的整了整衣袍,順勢往樹干上一倚,閑閑道,「王將軍,看這月色甚好,不如你我在這樹下吟詩作對如何?」
隋大姑娘掛在樹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跟蹤的對象正站在自己腿下,她卻依舊堅信,信秦落,得隱身!
王立張大嘴‘啊?’了一聲,抬頭看天。
這……這好像壓根兒就沒有月亮啊!凌雲飛大半夜的抽的哪門子風,偏要選棵歪脖子樹跟他賞月?!
「此地不宜久留,下官還要趕回軍營,王爺萬事小心務必珍重。」王立說完,對凌雲飛作了長揖便離開了。
凌雲飛依舊閑適的倚在樹下,等王立走遠了,才頭也不抬的拍了拍樹干,「你還想在上面掛多久?」
隋風笑堅強的咬著歪脖子樹,意識已經開始迷蒙,模糊中她覺得這句話該是對她說的。
于是隋大姑娘搖了搖腦袋,雙手拼命的扒在樹上,口齒不清道,「滄海桑田,海枯石爛……」
凌雲飛皺眉,手掌猛的拍向樹干。沒有牙齒作為著力點的隋風笑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的跌在地上,直接把松軟的泥土砸出了一個碩大的坑。
隋大姑娘直疼的在地上打滾兒,嘴里還不斷吆喝,「是用來坐的!不能用來種仙人掌和打地基的啊!!!」
凌雲飛彎腰蹲到地上,歪著腦袋看她,「你都看見了?」
隋風笑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她好像一不小心看見了天叢大將和在野王爺私相授受。
隋大姑娘也顧不得疼了,低著頭沉吟,「這本來也沒什麼。兩個大男人半夜私會賞月吟詩,我能夠理解。」
凌雲飛二話不說,一個腦瓜瓢兒招呼了過去。
隋大姑娘晃了幾晃,抬起頭鄭重的與他對視,開口說了唯一一句正經的話。
「那麼……你是想讓我看見了呢?還是沒看見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