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還在繼續,黑暗試圖吞噬一切,無奈這世間有了燈光,也便有了明亮。睍蓴璩曉
故事還沒完結,地點依然是醫院,那個空氣中隨時彌漫著消毒水味兒的地方。
急診手術室外的長凳上正坐著幾個人,他們的臉上無一不帶著焦急的神情。此刻,他們的親人正在手術台上躺著享受痛苦,他們又怎麼能不擔心?
突然,這些人里有一個年輕男子站了起來,踏著輕巧的腳步走向了手術室,然後站在窗前把自己的目光直直地放在了手術台上的那個已然睡過去的女子身上。當他親眼看到醫生用尖銳的手術刀在女子的肚子上割來割去時,不由得感到頭皮發麻。
「小樂,你辛苦了!痛不痛?」說真的,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生孩子是這個樣子的,一看就會覺得無比的痛。如果痛苦可以轉移,他真願意替她去痛,替她去受苦。可是,沒有如果熹。
「星宇,你過來坐著吧!不會有事的!」才趕到不久的劉新蘭不緊不慢地說著,不過,她嘴里的話雖如此,但是作為母親她又怎麼可能淡定跟個沒事兒人一般。本來就在公司處理棘手危機的她怎麼會料到禍不單行,而相比于公司的問題,自己女兒難產一事更值得她重視。畢竟,她就這麼一個孩子,要是也出事了,如何對得起死去的桃樂智?
「新蘭,沒事的,沒事的!」坐在劉新蘭身邊的馮振宇溫柔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想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只是,說實在的,他自己何嘗不擔心桃小樂呢?首先,她是自己最好兄弟的;其次,她是自己現在愛人的女兒;最重要的是,這麼多年來,他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到女兒受苦,他一個做父親的是不可能不心疼的。
同他們一起等待的還有馮雨辰和童欣這對小夫妻。對馮雨辰來說,即使桃小樂現在已經做了自己的妹妹,可是他對她的心從來沒有變過,見她痛苦,他怎麼可能好過?而對童欣來說,自己的一切差不多都是這個曾經的大學室友給的,她又有什麼理由不感恩戴德靴?
彼時,所有人的願望都是桃小樂和肚子里的孩子母子平安。他們都偷偷地在心里祈福,希望這樣可以管用。
鐘星宇本來已經回到長凳上坐下,可是沒五分鐘便又起身走到手術室門前張望。他就這樣反反復復地徘徊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此時,他只希望桃小樂能夠平安地出來。不得不說,看到她痛成那樣,他的心都快碎了。要是早知道生孩子會如此痛苦,那他寧願不要這個孩子。可是,他卻清楚地明白她即使痛死也要保孩子平安。
想到她為了這個孩子所受的苦,他就不由自主感到鼻頭一酸。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對她做的真心不夠多,作為一個男人卻讓自己的愛人獨自受苦,那真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時間經常狡猾似狐狸,當你和它約定跑快點時,它卻狡黠地改了主意,殺你個措手不及,而痛苦就在緩慢流淌的時間里繼續,「滴答滴答……」
「那個……你沒事吧?」張瑜用手輕輕地觸了一下坐在自己床頭的許寧,只是,他始終都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讓人不知所措。
「許寧?」她又小聲地喚了他的名字,語氣里帶著試探和疑惑。見沒有應答,她便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幾下,「唉,不會真的傻了吧?不應該啊!那會兒給我講鬼故事的時候還神采奕奕呢!」
「不過,傻了也好!多可愛啊!哈哈!」她突然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一種大仇得報的愉悅感膨脹開來︰「哼!叫你作弄我吧!這下傻眼了吧!活該!」
于是乎,她對著他那副沮喪的表情,得意了半天。不過,自語自娛夠了,她竟感到一種莫名的憂傷正在一點點地吞噬自己的內心,而且,她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份憂傷不是來自她本身。
「那麼?」她條件發射一般地盯著身邊的男子觀察起來。果不其然,是他的眼楮。沒錯,所有的憂傷全都是從那雙眼楮里透露出來的。
「可是,他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憂傷?是想起了什麼不願記起的往事嗎?還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秘密……」前一秒,她還在心里胡思亂想。後一秒,便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唉,我怎麼這麼八卦啊?他又跟我不熟,我干嘛這麼這麼好奇啊?」
她不敢再瞎想,卻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眼楮直勾勾地落在了他那雙深邃而迷茫的眼里。說來也怪,她似乎能夠通過他的眼看見一些不能示人的秘密。「這些秘密應該就是他憂傷的根源吧?」她妄自在心里下了定義。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和面前這個男子之間肯定會發生點什麼故事,當然,具體是怎樣的內容她就猜不到了。不過,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應該快結束了!小樂,你說什麼是不是?你和孩子都會好好的出現在我面前的,對不對?」鐘星宇在醫院走廊里坐立不安,他還在心里虔誠地為自己的愛人祈禱。
其他等待的人雖然都困了,但是也都強撐著,特別是劉新蘭,畢竟,此刻還在手術台上躺著的那個人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倘若她出事了,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不想體會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和淒楚,因為不用體會就知道那是一種無比承受的痛,必定會傷的自己無力反擊,只能無可奈何地扔掉所有的堅強和勇敢,繳械投降。
手術室里,醫生和護士還在爭分奪秒地戰斗。對他們而言,這里就是戰場,沒有硝煙卻隨時危機重重,必須集中自己所有精力。因為他們的敵人是冷酷無情的死神,他強大殘忍,藐視一切,誰要是想從他手下搶東西就相當于以卵擊石,自不量力。可是,作為醫生,他們的天職就是盡自己所能在死神手下搶人。不管希望多麼渺茫,他們都沒有理由不努力,因為他們的身上還帶著病人家屬所有的期待和信任。
給桃小樂做手術的醫生明顯感覺到這次的手術難度偏大,他不由得在心底捏了把汗。因為他知道這個產婦是由于不小心摔倒把羊水摔破而導致輕度小產,再加上她以前應該做過ren流導致子宮內膜留下創面。不過,雖然清楚地了解手術並不簡單,但他依然鎮定自若地繼續著。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棄,產婦再稍稍堅持一會兒便可母子平安。
「啊!」本來已經痛得睡過去的桃小樂突然被一種更大痛楚弄醒了,那是一種自己身體中的某一部分完全被剝離的痛。只是,雖然痛,但是她慘白的臉上卻擠出了一絲笑容。因為她知道孩子保住了,而她的腦海里似乎又出現了那副孩子對著自己笑得天真無邪的美好畫面,而這回她再也不會讓他平白無故地消失了︰「寶貝,你要听媽媽的話,不許再亂跑了……」
「哇」的一聲,新生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走廊里所有緊張和不安的氣氛。所有人心里面那塊懸著的石頭都在護士小姐抱著一個可愛卻哭得讓人高興的孩子出來,並說了「母子平安」四個字後,落地了。
「鐘先生,恭喜你,是個男孩!」護士走到鐘星宇面前,把剛剛呱呱墜地的小家伙遞給了他。而其他人也笑著圍了過來,大家都爭著想看看孩子長什麼樣?鼻子像誰?眼楮又像誰……
接過孩子,鐘星宇竟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太好了,我和小樂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小樂,這是我們的孩子!小樂?」突然,他想到桃小樂還沒出來,立馬著急了。他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童欣後,便急沖沖地跑去了桃小樂所在的病房。
病床上的她安靜地躺著,緊閉雙眼,面色憔悴,讓人看了心疼不已。「小樂,你辛苦了。」鐘星宇不動聲色地坐在她的床邊,愛憐地輕撫了一下她慘白的臉龐,心里像被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樣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是,他知道自己愛她,視她若生命。
見她額上有幾縷青絲垂下,他便輕柔地替她拂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吵醒了她。不過,他自然想不到愛子情切的她為了見孩子會因為自己的一些細微到無法察覺的動作驚醒。
「星宇……」她虛弱地喚著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如同夏日里蚊子的叫聲。
「嗯?我在這兒呢!」鐘星宇听見她在叫自己,高興極了,于是,俯下頭來,把耳朵湊在她的嘴邊,想听清她的話語。
——「星宇?」
——「嗯!」
她輕聲地喚,他便溫柔地答,默契地似乎能夠猜到對方想要表達些什麼。
一瞬間,她的臉上浮起一抹溫婉的笑意,只一眼,他便明了她所想。
「小樂,你放心,孩子很好!一會兒我就抱過來見你,好不好?」他溫柔地對她說,見她的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便忍不住蜻蜓點水般吻了她的額頭。
許寧本來打算陪著張瑜在醫院待一晚上,可是沒有料到那個倔強且有點神經質的女子卻說自己白天還要上班非得逼著自己帶她離開醫院。沒有辦法,他只好隨了她的意思。誰叫自己剛剛認她當了妹妹,而她又特不情願地叫了他一聲哥呢。
不過,說真的,她和肖嬈給自己的感覺實在太相似了,都是那樣的惹人憐愛,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保護。如果肖嬈不怪罪,他真願意把對她的疼愛都轉移張瑜身上。
兩人齊步走在醫院的長廊里,忽然,張瑜沒大沒小的「喂」了一聲。
「怎麼了?」許寧好奇自己這個傻妹妹又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只听到她好像不敢確定地說︰「許寧!你剛剛有沒有听過小孩的哭聲啊?」
「小孩的哭聲?沒有啊?你幻听了吧?」他下意識地回答。
「切!」張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她才不會相信自己是耳朵出問題了。
果然,當他們路過一個病房時,「哇哇」的哭聲囂張地響了起來,震得他們耳膜有點痛。
這會兒,張瑜得意洋洋地看了許寧一眼,笑得花枝亂顫。許寧沒轍,只得別過臉去不看她。誰知這丫頭竟說要拉著他去偷看寶寶長得可不可愛。他無奈,只好任她拽著來到了病房門上的小窗前。
一瞬間,他臉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心也突兀地裂開了一條縫,還在往不外停地淌血。他看見病房里一堆人正圍在病床前笑得很開心,而坐在病床上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笑得極其的燦爛,她的身旁坐著她的丈夫。
「那就是你們的孩子嗎?」他突然苦笑著說道,聲音不大,卻能夠讓旁邊的張瑜听得清楚。
「什麼你們的孩子?你認識里面的人嗎?」她疑惑不解地問,當然心痛如刀絞的許寧顧不得回答她。她只好朝病房里瞅了幾眼,只發現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畫面,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不對!那不是……天啊!劉董怎麼會在這里?」當看到劉新蘭那張熟悉的臉時,她忍不住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會一下子穿越到醫院來,她嚇得拽著許寧倉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