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向來就是一個是非之地,讓人既愛又恨。睍蓴璩曉在這里,有無數瀕臨死亡的人重獲新生,同時也有幾乎等量的人永遠長眠。
相信一般人都是不到萬不得已就絕不上醫院的,當然桃小樂也一樣。只是,可笑的是她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地躺在手術台上。
此時,醫生已經吩咐護士給她打了麻醉劑。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剖開她的肚子,然後把孩子取出來,最後再縫上。
一想到自己馬上要把孩子這樣生下來,她不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一副血肉模糊的畫面也自覺地呈現在她的腦海里。
「那得多痛啊!」自從經歷過多年前的那次流產後,她已經深刻地認識到動手術時即使是打了麻藥,也能夠清晰地體會到刻骨銘心的痛楚。因為麻醉劑只能減緩痛苦,卻不能完全消除燧。
不過,她明白無論有多痛,都應該忍住。她並不後悔自己作了剖月復產的決定,而是很遺憾不能自然分娩。
手術室里,醫生和護士開始忙碌了。手術過程中,本來躺在手術台的女子最初是睜著眼的,好像想親眼記住些什麼。可是,漸漸地,她的眼楮便輕輕合上了,而她的面部表情卻顯得十分痛苦。畢竟,此刻鋒利的刀子正在她的體內進進出出。
「難道這便是切膚之痛?也不過如此嘛!呵呵!」緊閉雙眼、痛到咬緊牙關的她,在心里笑著告訴自己不痛。其實,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臉色已然慘白得像一張白紙,而且在這張紙上還不停往外暈開晶瑩透明的「墨水」楱。
「孩子,你真調皮!還不趕緊從媽媽肚子里出來,讓媽媽好好看你!嘻嘻,真乖!」痛到已經快暈過去的她卻在心里暗示自己現在很好。說真的,她這輩子是第一次這麼痛。以前她只听說過生孩子很痛,卻沒有想到原來可以這麼痛。
「來,寶貝,媽咪抱抱!」痛的快失去知覺的她神志也似乎變得模糊不清了。她恍然看到自己倚在家里花園的圓椅上看書,突然,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笑著跑到她身邊,嘴里女乃聲女乃氣地喊著︰「媽咪……媽咪……」
而她則放下書,半蹲著,溫柔地對他說︰「來,寶貝,媽咪抱抱!」
「好!」然後,他便張開小小的手臂,笑得一臉無邪。
可是,當然張開手去擁抱他時,他卻消失了。
于是,她發瘋似的哭著到處跑著找他,大聲地喊他︰「寶貝!寶貝……」最後,終于哭得眼楮腫了,跑得腿動不了了,喊得嗓子啞了︰「寶貝,你在哪里……」
毋庸置疑,醫院真是個忙碌的地方,即使已經是大半夜了,還有一大堆「顧客」來光顧。
這不,一個用胳膊夾著一沓類似病例單的東西的年輕護士,正急急忙忙地朝著供家屬等待的專區走去。
這麼晚了,等待的長凳上還是坐著不少人。他們看上去都很疲勞了,卻依然強撐著。當護士過來的時候,他們立馬來了精神,蠢蠢欲動地想去問自己的親人或朋友的情況。可是,醫院的規矩大家幾乎都懂,明白要等護士通報才能進去看望病人。
「張瑜家屬!」面無表情的護士把她夾在胳膊里的那沓東西拿出來看了一眼後,便大聲地起來。沒有听到人應答,于是她把臉一沉,故意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念到︰「張!瑜!家!屬!」
不料,依舊沒人答應。于是,護士把臉拉著更長了,而當她看到其他家屬都那副面面相覷的模樣,就更加生氣了。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發脾氣。所以,她只能耐著性子喊了第三遍︰「張瑜家屬!
終于,這回有人站起來了。剎那間,所有的眼神都向他投了過去。這是個年輕的男子,長得挺帥氣養眼。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乍一看下還挺像某個曾經紅遍半邊天的大明星。
「護士小姐,請問是個因為暈倒而被送進來的張瑜嗎?」男子微笑著問到。其實,也不怪他,畢竟他和那個張瑜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之前,他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她便暈倒了。而後,他也就幫她掛號的時候,偷偷地翻了一下她的包瞥了一眼名字,並沒有太注意。而且,他又不是她的家屬,乍一听護士這麼喊時,怎麼可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嗯,你就是她的家屬啊?」護士一邊低頭把那沓單子用胳膊夾住,一邊沒好氣地回答。她真是忍夠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可以抱怨,她怎麼會輕易放過?當然,她還是有分寸的,畢竟這是醫院,她還在上班,只是個小小的護士,而他是病人家屬,是她上司的上帝。
「哦!不好意思護士小姐,我剛剛沒有听見!」男子明顯感覺到護士生氣了,于是放低了姿態,連連道歉。
「沒有听見?我叫了那麼多次,你居然說沒有听見?」護士癟著嘴輕聲嘀咕。
「請問,你可以帶我過去嗎?」男子的態度依然很溫和,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唉,算了,算了。」護士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卻不覺有幾分眼熟,只是怎麼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好了,你跟著我來吧!」說完,她便轉身領著他去了張瑜病房。
推開張瑜的病房,醫生好像還在給她交代什麼。于是,男子也不敢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默默地等著。畢竟,她暈倒,他是有責任的。
終于,醫生和張瑜說完話了。而後,便慢慢地向他走過來,「你是她的家屬?」
「啊?」他下意識地一愣,過了幾秒才點頭︰「嗯!」
「那你知道她是怎麼進的醫院嗎?」醫生滿臉嚴肅地問。
「驚嚇過度暈倒?」他回答的時候有點底氣不足,臉上帶著些許的慚愧。
「嗯!」醫生意味深長地點頭,接著板著臉說︰「你難道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髒衰竭?根本禁不起驚嚇!」
「啊!」他忍不住大吃一驚,如果早知道這樣,他根本不會和她開玩笑。況且,現在她都這樣了,他怎麼能忍心扔下她不顧?
告別了醫生,他輕輕地敲了門,「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嗯!」病房里傳來虛弱的回應。他溫柔地推開門,看見她雖然臉色憔悴,但是卻依然扯著嘴角對自己微笑。那一刻,一種熟悉的感覺漫上心頭。「肖嬈!」這個熟悉的名字也在那一瞬間跳出他的腦海,不經意間,他的眼淚盈滿眼眶。
「小嬈,你回來了。」他一邊朝著張瑜的病床走去,一邊哭得不顧形象。此刻,他只以為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回來了,而並沒有意識到這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幻想。
「喂喂!你沒事吧!」這回輪到張瑜吃驚了。她見到那個把自己嚇到的人哭著向自己走來,還叫著別人什麼「小嬈,小嬈」的,不免一臉錯愕。見他越走越近,她嚇得直接從病床上蹦了起來。「真倒霉!今天晚上還讓我遇到神經病了!」
「小嬈,你怎麼從床上起來了?趕緊上去啊!」他見她突然下床了,有點吃驚。于是,立馬著急得扶她上床,生怕不小心她又沒了。
「喂喂!你倒是放開我啊!」張瑜感覺自己正在被這個神經病駕著到病床上去,而且她根本無力反抗。當然,她一點也不樂意,所以一直在掙扎︰「你這個神經病!鬧哪樣啊!趕緊放開我啊!你誰啊……」
張瑜無奈自己力氣太小,只得「乖乖」地爬回了病床。「天啦,我最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麼什麼事什麼人都讓我踫上了?」她在心里大聲地抱怨。
想到最近遇到的各種不順心事,她就郁悶,當然,同時還夾雜著委屈。漸漸地,她越想越難過,最後終于管不住嘩嘩往下掉的淚珠。「小嬈,你怎麼了?」男子看到坐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張瑜,不覺得心一痛。從小就要保護肖嬈的那種念頭亦冒了出來︰「誰欺負你了?哥幫你去打他,好不好?」
見她繼續哭,他一下子亂了方寸,竟把她擁在了懷里,並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說道︰「小嬈,乖,沒事的!哥在這里呢!沒有人敢欺負你!」
「你干什麼啊?」張瑜被他這一舉動嚇壞了,立馬激動地想要推開他。見自己推不動,她索性使勁咬了他一口。
「啊!」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小嬈,你干嘛啊!我是許寧啊!我是你哥啊!」「什麼許寧?什麼小嬈?什麼我哥?你有病趕緊叫醫生,別禍害我行嗎?」這時,張瑜就更加確定這個什麼許寧有病了。「許寧?許寧?」她在心里默念了兩邊他的名字,總感覺在什麼地方听過。
「好像是……唉,剛剛明明有點印象的啊!我這記性啊!」她從來不敢恭維自己的記性,不過,即使這樣,她依然覺得自己以前見過許寧。于是,她便盯著他認真地打量了半天,卻不小心注意到他的眼里透著一股很強烈的失落。「他這是怎麼了啊?」她看到他這副沮喪的模樣,也不好意思再指責什麼。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終于,沉默許久的許寧開口了。這回,他醒了,也知道肖嬈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就像有的事情一旦錯過,就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了。他又想到了桃小樂,那個和自己已然錯過的愛人。頓時,他只感到自己心里那塊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誰插進了一把尖利的匕首。一瞬間,一種刻骨銘心的痛已然佔據了他的整個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