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著頭,望著倒在身邊安靜睡去的莞翰伊,打暈他的手上傳來一陣麻麻的刺痛,白玉只是艱難喘息凝望著他的臉,鮮血順著嘴角蜿蜒滴落在他英俊的眉眼邊,心髒絞痛,她顧不上管,良久一雙眼慢慢抬起,迎上面前南王的目光。
「我已經…極限了。」白玉死死盯著他的眼,又不容置疑的重復了一遍︰「極限了。」
四周的森林已經在這次交鋒中被摧殘碾平,被攔腰折斷的參天巨樹、平坦空地上的深深大坑,周遭面目全非的一切無不令人深切感受到這場神座之戰的恐怖,南王環抱著雙手看著跪坐在地上的白玉,十一年從未見過她這樣狼狽,身邊的妖狐神座好像也力竭昏厥了,看來今天想要剝離出神座之力是不可能了。
「沒手下留情?」南王突然發問,目光意味深長的掃過她煞白的小臉︰「你可是一向無堅不摧的死神魔女黑桃七吶,這世上竟然還有你不能搞定的人嗎。」說著瞥一眼昏倒在白玉腳邊的莞翰伊。
「…王上,可要清楚…對手是誰。」白玉吃力的應答,身側的五指已經深深的摳進泥土中。
南王也表示贊同的揚起了眉梢︰「確實,這妖狐是難對付,一身的暴戾之氣,竟然與你能打成平手,還是在沒有完全實體的情況下。」突然若有所思的頓了頓︰「看來要盡早將這股力量奪到手才行。」
「咳!咳咳咳咳!」一口鮮血噴出來,白玉趕緊捂著嘴垂下頭去,喉頭頓時一陣腥甜。
南王冷冷的掃她一眼,將心思從剛才的想法中收回來,竟然搞到如此狼狽的地步,今晚是沒辦法得手了,只能暫時將她繼續留在這妖狐神座的身邊。下一次,下一次時機成熟之後,必定要將這個礙事的妖狐一次性解決掉。
可讓他感到介意的事,他南王手下最得力的工具竟然有了絲絲縷縷的改變。
主要打定,南王緩緩邁步走到白玉身邊蹲下,還沒有等對方說話,大手突然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冷峻的臉趨近她的面前,以陰寒的語氣微微一笑︰「別妄想要逃離我身邊,白玉,你注定是無法逃月兌的,注定孤獨一人,誰膽敢靠近你誰就會遭殃,那天的少女如此,今天的妖狐…也是如此。」白玉已經無力反抗,只能任他那陰狠目光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
「那就懇請王上…消除他的記憶吧。」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白玉抬頭凝視著南王,目光卻異樣平淡,只是空洞洞的直直望著。
「不必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手松開,南王詭異的勾唇一笑。
不管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發生過偏離他計劃之中的事,只要消除了這個妖狐神座的記憶,一切局勢又會重新按照自己的盤算走上正軌,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在消除記憶之前給這個妖狐身上做一點小小的手腳。
他有點小邪惡的笑了,她會怎麼做呢,面對醒來之後這個完全和以前判若兩人的妖狐神座,是變回那個鐵血冰冷的死神魔女,還是變成更為殘酷冷血的存在呢?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個絕望的神情。
而此刻的白玉已經處于暈厥邊緣,暗紅的血不斷從她嘴角溢出,和煞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遠處已經有斷斷續續的氣息在趕往這里,看來尋找莞翰伊的衛隊已經發現了這處地方,同樣有所察覺的南王朝著白玉使了個眼色︰「去守著四周。」消除記憶的秘術是南氏的辛秘,施術的時候當然要支開外人。
白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只感覺像踩在棉花上,四周一切都是模糊的,背對著南樾楓搖搖晃晃走出一段不長的距離,她滿頭冷汗的停下腳步,天際的月仿佛在晃動,空曠的夜里只能听到自己艱難的喘息聲。
莞翰伊,那臭狐狸…應該會忘了今晚吧?這一次南王一定會預留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恢復,在這段時間里,可以不受打擾安安穩穩的陪著他吧?應該是這樣的吧?
可白玉卻無緣由的覺得心里悶得很難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一樣。
吃力的抬頭仰望今晚的夜空,只有一輪浩瀚的月,沒有星辰,只有月光灑滿大地,好像也是這樣純粹的月色里,那臭狐狸竟然在她傷重昏厥的前夕說了喜歡她,那個平時趾高氣昂尾巴翹到天上去的伊少爺誠懇的眼神已經在那一瞬深深烙進心中。
忘記今晚吧,忘記了就沒事了。
身後一陣陰寒的風浪慢慢拂開,完成記憶消除的南樾楓悄無聲息走到了白玉的身側,順著她的目光也往天上望去——這空無一物的夜空有什麼好看的,扭頭望向白玉,南王嘴邊勾起意味深長的一笑︰「這次你可不能負我所望了,我的Queen,我可是準備了一份好禮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
說著,劇烈的風暴在身邊擴散,在白玉還沒來得及追問的一瞬,南樾楓已經帶著下半句迅速消失在白玉的視線中,確認他已經離開,白玉這才轉身蹣跚走向平躺在地上的莞翰伊,他的表情還是一如平時睡著的那份安靜,兀的想起南王的話,心有余悸的白玉立即湊上前試了試他的呼吸,確定了沒有異樣才安心下來,一癱坐在他身邊。
這時候白玉才發現,自己已經狼狽到滿身鮮血。
遠處傳來了衛隊的呼喚,聲嘶力竭的回應了一聲,明確了方向的衛隊們紛紛朝著發出聲音的這里尋來,危機終于過去,白玉如釋重負的一頭倒在了他的身側︰「竟然下手這麼重,臭狐狸,你想活活打死我嗎。」說著嗔怪般伸手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卻沒有用力,實際上也無力可用了,只能等著趕來的衛隊將他們帶回北區。
可白玉並不知道,南樾楓已經在消除莞翰伊記憶的時候給他的意識下了一個極強的暗示,此刻昏迷中的莞翰伊正一點點被這個暗示洗腦,一片空曠中什麼都看不到,仿佛有一個小小的縴瘦的身影就站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的名字、她的長相他都想不起來。
突然鮮血四濺,那個揪痛他心扉的縴瘦身影倒在了他的面前,耳畔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斷的重復。
「你此生宿敵只有一個,是她殺了你最心愛的少女,然後化名頂替,她是你的死敵。」
「她是誰?!是誰!!!」目睹那小身影倒下,無緣由痛徹心扉。
那一片虛無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面向他的身影,滿臉濺上的鮮血看來格外猙獰,手里緊握一把酒紅色刀柄的直刀,那瞬間莞翰伊的腦子里突然閃現一個詞。
她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