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藝術學院的大院長、大書記以及各系部的系主任都要陪同著一起來到藝術學院的那片古樹森林前的一尊大理石「女神」雕像前面上香。自從開學以來,那個叫做「心蕾」的女孩的無故失蹤、學校對面理發屋的店主桑妮的奇怪病亡、在午夜響起鋼琴聲後被人發現倒吊在樹頂的戴菲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為什麼所有的厄運和矛頭偏偏都指向了藝術學院的音樂系?還有劉戀冰曾經對我說起過的,那個吸毒而死的音樂系太妹、節食暈倒的音樂系胖女孩、慘遭校園車禍的音樂系才女音樂系!為什麼所有的凶事都會和音樂系扯上關系,而且時隔多年,這團恐怖的陰雲非但絲毫沒有從藝術學院的校園上空散去,相反的,它似乎在跟隨著某人的腳步,一點一點地移動跟隨著。很多年前的音樂系,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
戴菲的事件剛剛告一段落,躺在醫院中急救的呂美娜一夜間又被藝術學院的同學們推到了風口浪尖。呂美娜向來健康,沒有哮喘病史,經過檢查也沒有發現有過敏的跡象,各項身體的檢查指標都十分的正常,然而卻在入院的當晚連下兩次病危通知書,這實在令呂美娜的父母難以接受,而醫生卻自始至終含糊其辭難以做出相應的解釋。關于古樹森林中的那尊大理石「女神」雕像鬧鬼的傳說一時間不脛而走,而不再是從前小打小鬧哄弄小孩子的弱智故事。
而每逢敬香祈福的這一天,音樂系的課程安排便全部改成書本上的音樂理論,任何聲樂和樂器有關的課程全部停掉,尤其是鋼琴課,那首愛的羅曼史也變成了藝術學院中明令禁止的「禁曲」。似乎這個鬼是討厭極了音樂系的聲音的。
而我也仿佛在這千絲萬縷的線索中隱約模出了點兒端倪——為什麼那麼一座廢棄的鋼琴房會那麼突兀的、毫不合群地佇立在我們美術大院兒的女生寢室旁邊?鋼琴房不是應該理所當然的跟音樂系的教室、寢室挨在一起麼?這只能說明了一個問題——原本住在藝術學院這片古樹森林的大理石「女神」雕像前面的,不是美術系,而恰恰是音樂系。而音樂系的女生寢室從這里搬走的時間,應該就是這一切事件發生開始的重要交點。
在處理戴菲事件上果斷嚴肅,唯恐讓學生們知道背後有蹊蹺的大院長這次似乎也有意地要安撫軍心,趕在了這個周一的早晨,早早地把藝術學院的全體同學們召集起來,整整齊齊地列好隊伍,當著全院師生的面,恭恭敬敬地捧起三根手臂粗細半人來高的香,走到了那尊雪白的大理「女神」雕像面前,彎著腰身拜了三拜,隨即在雕像前的巨大香爐里上了那頭柱香。接著是大書記,將取自青岩峰的聖水注入進鎮守在雕像兩邊的兩只銅貔貅面前的碗里,隨後大書記將貨真價實的用紅線扎好的五帝錢分別放置進盛滿聖水的碗中。一祈禱聚福納財,二暗含天人合一五行平衡。接下來是各系部的系主任上香,然後才能輪到音樂系的主任。顯然因為這些個校園中接連發生的靈異事件,他這位音樂系系主任的身份也變得十分的尬尷且不招人待見,可除了默默隱忍之外,卻也想不出什麼別的法子了。
最後一個上香的,不是藝術學院的領導老師們,而是一個學生。她居然就是那個長頭發盲眼楮,被誤認為鬼的女孩潘孟燁。
領導們這樣的安排顯然是煞費了一番苦心,不想讓同學們對潘孟燁繼續心存誤解和非議。然而這樣大張旗鼓、堂而皇之地庇護又免不了想巴結她爺爺「中國雕塑第一人」——潘玨瘦大師的嫌疑。同學們只是不再背地里叫她是鬼,卻絲毫沒有改變大家對她的厭惡和排斥。但好在沒有人敢在惹她跟欺負她了,呂美娜這次的事件,已讓潘孟燁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不祥之人」。潘孟燁依舊是一個人捧著書本坐在階梯教室最後排角落的座位上靜靜地上課,一個人把自己關在雕塑系的教室中一連好幾個小時捏著泥巴陶土,最後一個人跨上書包慢慢地走出教室。
「周一見。」
「周一見。」
那聲溫柔的約定時常在我的耳邊浮響,他略帶羞澀和安靜的微笑不時讓我的心神蕩漾飛去未知盡頭的遠方。雕塑系老師手中的考勤表上,劉戀冰名字後面的一欄上,接連的滿是紅色的小叉。他終于如我所預料的那樣,沒有按照我們約定的時間出現,周一沒有周二沒有整整半個學期也沒有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他就像那個叫做「心蕾」的音樂系女孩那樣,打不通他的電話,接不到他的一封簡訊,突然地像從人間蒸發一般。而我的心,卻正一點一點地被他牽引,時刻擔心著那些可能或者不可能發生的危險,害怕他仿佛真的有一天會再也無法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唯有在心里默默地為這個與我僅僅有「兩面之緣」的男孩兒祝禱,只要他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回到這片熟悉的校園之中,哪怕當我們再次彼此迎面走過,卻恍若陌生路人不再相識
劉戀冰沒有出現的這些日子里,藝術學院里格外的安靜,安靜祥和得就像佛寺廟宇里靜靜焚香的禪房,像文人墨客拈棋揮筆的書齋,而終于有了那麼一點真正藝術殿堂的味道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從校園中的那片古樹森林前匆匆地走過,卻不知是真的忙碌,還是在心中深深畏懼那尊雪白的大理石「女神」雕像。
我的心卻從與劉戀冰的那一次邂逅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莫名地我開始喜歡上了那座假山喜歡听那里的流水清泉喜歡在假山下的石桌上一個人作畫。我也曾懷揣著敬意之心去撫模那一尊已經斑駁了容顏的雕像︰
潔白柔和的石頭中泛著淡淡六出落霙的晶瑩閃亮,隨意自然隨風擺動得沒有一絲修飾的長發,天真爛漫卻又透著淡淡憂傷的眼眸還有她靜靜垂下的下巴如花枝般靈巧柔軟的脖子,羞澀地含在蝴蝶翅膀般輕盈的肩膀中石雕的底座上沒有關于這尊「女神」雕像的任何介紹。出自誰手,為了紀念什麼?通通無一記載。藝術學院中在國內外享有盛名的大師教授們也沒有一個人看得懂這女孩神情背後的含義,僅有的,只有那不知是歲月的腐蝕,還是人為抹去的19
古老的青岩有一尊歪著脖子的佛像,參拜過的人都說靈驗無比。有一對父子曾在一個雨天一步一叩首地跪上了一千余階的石階橋鎖。有的人笑他們痴,卻有的人為他們的誠心所深深感動。
相信本身就是一種信仰!
帶著青獅一樣堅強勇敢的心去守護正義的事
用白象一樣睿智沉穩的智慧去化解世間的爭斗
我們帶著什麼樣的一顆心,就會看見佛菩提什麼樣的一張臉。
你是笑的,她便是安詳的。
你是哭的,她便是慈悲的。
泥胎的雕塑又怎麼會真的吃我們供奉的花果?
花是因,果是果。
種下因的是我們。
得果報的,也是我們自己。
我閉目輕撫著脖子上佩戴的那枚白玉觀音吊墜,隨即雙手合十地佇立在那尊潔白的大理石「女神」雕像前誦經禱告。任何東西也許都是有靈性的。哪怕是一顆沙、一粒浮塵、一尊雕像只要你相信它是有生命的那麼它便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