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沒有想到,如青竹般的劉林,才半個月不見,整個人都透著死氣沉沉的意味,曾經如美玉般的臉龐,現在竟然如曬得半干的蘿卜般蔫得皺皺巴巴。
到底能不能用醉蝶花醫好他,她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借此機會還了一萬兩銀子的借據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她一點都不同情他,卻不想他就這麼死了,抑制朱旭堯的希望她大半都寄托在他身上。
也許是命不該絕,劉林的病居然在吃過十幾天的腌制醉蝶花之後奇跡般的好了,沒幾天就辭別了孟先生和白府,順便也帶走了朱旭堯。
薔薇還未來得及舒口氣,朱家已經開始大小節氣往白家送節禮。
盛京里流行的衣裳、首飾、布匹之類,也開始隔慢慢的送到白家,看得菁若眼花繚亂。
好在每次的禮物都是雙份,弄得菁若只要听到朱家打發人過來都會笑容滿面,每每捧著朱家送來的衣裳笑得嘴都合不攏。
薔薇看到這些東西卻變得愁眉不展,多少次想直接沖到張氏面前告訴她朱家的狼子野心,讓她知道他們在利益面前絕對會舍棄了白家。
可是無憑無據的話,如何能讓人信服?劉林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根本不會去告訴她的父母。
或者,他根本沒想過要講出來,只是暗中一步步的逼著自己投靠他!
這個人,永遠都是這麼剛愎自用。
不過,自從前年秋天他離開了陽之後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失去了消息,倒讓她的生活平靜了不少。
他不在,也算是好事,石家和白家的合作十分愉快,加上余婆子的勤勞肯干,沙子崗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規模的養殖場地。白家負責養家禽,石家負責出售,利潤五五分成。
正出神著,樂兒掀簾子稟道,「姑娘,石姑娘來了。」
薔薇抬眼,就看到一個梳著雙蝶髻,簪著一頭新摘的菊花,一身大紅色的煙紗裙上用金銀絲線繡成攢枝芍藥和翩舞飛蝶的圓臉小姑娘正望著她笑,一邊笑一邊指著頭上的菊花向薔薇道︰「你家園子開了這麼多菊花,偏我走過去只瞧了下,那小丫頭倒把我做賊打量,惱得我一下子折了這麼多戴在頭上,讓她慢慢心疼吧,若是你這主人生氣了,我再慢慢陪不是。」
薔薇笑著上前,一手拉了那姑娘的柔荑,一手點著那姑娘的粉腮,笑道︰「你啊,真真是嘴巴不饒人,說多少次了,讓你把這里當做自己家里一樣,怎麼樣都行,弄這麼多菊花在頭上也不知累不累,小心等下被蜂兒蟄個滿頭包。」
這小姑娘今年九歲,叫石炫嫣,石炫燁的妹妹,和薔薇同年。因兩家生意上有合作,漸漸熟悉了起來。許是平日小心謹慎慣了,薔薇同活潑朗爽的石炫嫣姑娘很投緣,別說是幾朵菊花折下來插在頭上,就是搬走只怕她也不會皺下眉頭。
薔薇這話听得石姑娘十分舒服,把手中的籃子舉到了薔薇眼前,嬌嗔道︰「還算你有點良心,也不枉我讓哥哥帶了這麼多好吃的來。
喜兒忙接過石姑娘手中的籃子,掀開給薔薇看,「姑娘,石姑娘帶的有鴨脖,鴨肝,鴨掌,鴨頭,還有鴨腿……」
石姑娘拍拍喜兒的頭,「笨,這麼說不等于帶了一只整鴨來了。」
薔薇自是知道每一種都是分門別類,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縫,「哇,都是我愛吃的,謝謝妹妹。知道妹妹要來,我刻意讓廚房清蒸了一條魚,紅燒了一盤蝦,另炒了兩個青菜,不如中午你就和我一起吃飯吧。」
她一邊說,一邊洗了手,然後抓了一條鴨脖啃了起來。
「你家大廚的手藝越發好了,這鴨脖做的我愛不釋手。」
石炫嫣瞪她一眼,嬌嗔道︰「看吧,看吧,果真是有了吃的,眼里就沒人了。」
薔薇就抱怨道︰「還不是怪你,這麼多天不來。」
石炫嫣︰「我倒是想來,只是這幾天哥哥病了,娘一心都系在他身上,我少不得日日要勸慰幾次才得安生。」
「哦,病得嚴重嗎?」。兩家有生意來往,少不得要關心一下。
「似乎有些嚴重呢,說是嘴巴里沒味道,要吃些酸的,嘴巴又叼的不得了,我照你說的方法做的腌菜人家看都不看,嫌不好呢!好姐姐,把你好的賞我一壇吧,就要那個醉蝶花,還有酸豆角、酸白菜、酸蘿卜……」
她一口講了許多,十個手指頭都扳重復了。
薔薇瞪著她,忍了又忍才沒笑出來。
石炫嫣忙道︰「好姐姐,要不,只揀兩樣給了罷,余下的我坐你家里吃。」
薔薇橫她一眼,「露餡了吧。」
石炫嫣搖著薔薇的胳膊,「唉,真是為哥哥要的,你也知道的嘛,家里一向把他當成個寶,吃的、用的比我這個女兒家都金貴,他眨眨眼楮,全家都不得安生。」
薔薇笑道︰「誰不知道你們兄妹關系好,石大姑娘在擔心自己的哥哥。」
石炫嫣笑的更甜,「那你給不給?」
薔薇︰「腌菜還不都是差不多,就是那味。肯定不是因為這個才不想吃東西,你大老遠的提壇子腌菜,仔細累著手。」她本就是不想給。一個腌菜也巴巴的問她要,假如是石炫嫣自己吃也罷了,卻是給她哥哥要的!又不我哥哥,干嘛要慣著?一年比一年大,少不得要避嫌。
名聲才是未婚姑娘最好的嫁妝,若是有人知道她隨意送吃的東西給外男,臉面還要不要?以後嫁不嫁人?
石炫嫣雖然人長得圓敦敦,胖乎乎,腦袋卻不笨,馬上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好姐姐,是我自己嘴饞了,賞我兩壇家去吃稀飯罷,等過幾天,我讓下人到你家來,做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澡盆子如何?
薔薇就笑起來。
石炫嫣的澡盆子她見過,是個大大的銅器,可以枕著,可以躺著,還可以從下面把水放掉,更重要的是天冷的時候可以直接從下面加熱,確實讓人動心。
石炫嫣曾萬分得意的向她夸口道︰「這是獨一無二的嫣用品!」
問了幾次,這丫頭都不講是打哪來的,弄得她十分心癢。
思考片刻,薔薇拒絕道︰「全是銅的,估計比較貴,更要勞你去麻煩別人一次,還是不要罷。」
石炫嫣︰「你家的生意不都還是你說了算,弄個澡盆子怕什麼?是不是怕令堂大人沒有,要不,送你兩個得了。」
薔薇連連擺手,「罷了,太浪費了,我還是用木的罷。」
石炫嫣︰「啊,你不要?我已經求了人家做了,還是兩個!」
薔薇忙道︰「那就送給我罷,別浪費了你一番好心。」
「每月拿腌菜、點心換!」
薔薇忙道︰「行,沒問題。」石家開了無數的酒樓,怎麼會在乎她的腌菜和點心,不過是給她台階下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