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墨側過頭,便見軒轅越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眼底忽然閃過一絲暗芒,松開禁錮在陸璃腰側的雙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很快我們還會再次見面的,我可是無比期待那一天呢。」說罷,又掃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軒轅越,輕笑著朝他開口︰「看來軒轅王有要事與王妃相商,本殿下就不打擾了。」
說完,頎長的寶藍色身影已然朝著來時的方向悠悠然離開。
「滄國太子並不簡單,你要小心行事。」
軒轅越收回目光,淡淡地開口。
「你來得有點早。」陸璃卻是倏然一笑,抬了抬一直垂著的手臂,一抹寒光利落地從袖口插入鞘中,發出輕微的鈍響。
軒轅越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明白過來,一時在心里暗自慶幸自己來得早,否則若是傷了滄國太子,這可不是隨便處理一下便能完事的。
「你也是這般對那朗國二皇子的?」
軒轅越忽然想起自家寶貝弟弟曾經知會過自己,那朗國的二皇子莫亦寒便是被眼前這個女子所殺。
陸璃搖搖頭,臉上仍舊是一片平靜。
「不,莫亦寒是一擊斃命。至于滄墨,我還沒打算要殺他。想要利用我,自然就得付出點什麼來抵消才行。」
敢把陰謀加在我頭上的人,可是都要做好被還回來的準備,只不過你們要的是權勢,我對權勢不在意,所以我只能取命。
軒轅越看著眼前風輕雲淡的女子,忽然就明白了自己那個一直不近,甚至因為十七年前那場變故而厭惡別人靠近的弟弟為何會執著于她,甚至那般寵溺,容不得任何人傷害她。只因為這個女子身上有著太多人都沒有的東西。她自由隨性,像風一般,幾乎不被任何東西所束縛,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紅顏禍水也罷,狠毒愚蠢也罷,這些傳聞對她並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她也不必如聖人一般將所謂的天下人之性命、安樂掛在嘴上,無論是皇孫貴冑還是平民百姓,利用了她傷害了她,就得付出她給出的代價,這並不是一種沖動,而是她自然習慣而成。而那些真正標榜著仁慈大義之人,其實哪一個不是打著為天下著想的幌子而滿足著自己日益膨脹的野心呢?甚至就連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其他人都活在陰謀與算計中,而眼前這個女子,只做最原本的自己。若是這天下所有人都如她一般,那麼誰才是統治者又有什麼關系呢?
軒轅越忽然有一絲欽羨,如果能早些遇見她,或許自己不會成為現在的自己。那時,至少自己不會因為猶豫和所謂的責任而錯過許多東西,腦海中劃過某個雍容端莊的身影,心卻是驀地一慟。想起凌對眼前女子的那般寵溺與愛護,不知道自己是否來得及補救那些曾經錯失的東西。
片刻地晃神,卻又很快恢復往日那般神情。
「可能這些日子要委屈你先住在宮中了。」
「哦?榮從去找凌了?」陸璃挑眉,榮從果然按捺不住了嗎?
軒轅越點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贊賞之色,笑著道︰「所以,從今天起你就是那個勾結外邦的禍國紅顏了。」
陸璃輕笑一聲,「那我需要做什麼?」
「于我而言,你雖然是封國長公主,暗里卻是朗國二皇子的人,他為了與凌勾結,所以將你送給了凌。所以,你掌握著大量凌與外邦勾結的證據,我將你幽禁起來,便是為了能逼你說出凌意圖謀反篡位的言論。而于凌而言,你是我故意安排在他身邊的一枚棋子,故意陷害于他,想要將他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所以,他會以此為借口起兵謀反。而你只需要留在皇宮便行,我會安排你住在另一個地方。」
「這樣說起來,我還真算得上是紅顏禍水呢。」陸璃有些好笑,挑了挑眉,又道︰「榮從既然刻意等這麼多年,那也必定不是輕易相信凌會謀反之人,你們要如何將他甕中捉鱉,一舉拔除他所有的勢力?」
軒轅越冷哼一聲,「他的目的不過是讓凌與我之間有隔閡,至于凌會不會謀反他定然不在意。因為他本來便是要打著凌的名義來謀反,他殺了我,自然就能怪罪到凌頭上,然後讓凌以奪位弒兄之名身敗名裂,等臣民不服,凌得不到民心,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坐上皇位了。畢竟,他在二十年前可是享譽一時的榮郡王,江北那一帶幾乎都是以他為尊。」
「你們那皇帝父親給你們留下的爛攤子還真是不少。」自己深愛的女人跟了自己的弟弟,自己親自封的郡王要奪兒子的皇位,陸璃幾乎可以猜測出那個男人的性情,仁與義大于天,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坐上那個位置,因為他不夠寡情。
軒轅越點頭,一臉贊同之意。
「普天之下,也唯有你敢說出這種話來。」
陸璃笑了笑,並不答話。
軒轅越說完這些後,臉上神色不復之前那般隨意,神情有幾分陰冷,朝身後揚聲道︰「來人,給孤王將她帶下去關押起來好好審問一番。」
話音落下,便有幾個面無表情的侍衛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言不發便抽出腰間佩劍架在陸璃身後,為首的侍衛冷叱一聲「走」,便押著陸璃往外而去。
經過園中時,宮中的幾個妃嬪見著陸璃的模樣,臉上都有些訝異的神色,有幾個衣著稍顯精致的妃嬪更是走了上來。
「喲,這不是鼎鼎大名的凌王妃嗎?昨天早上不是還威風得很嗎?怎麼此時卻落得如此下場了呢?不知王妃是犯了什麼法,竟要被捉拿起來?」
一個嬪妃陰陽怪氣地說著,臉上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情緒。
「就是啊,王妃可是女中豪杰呢,昨天在朝會上竟敢與滄國太子殿下對質,試問這天下的女子誰能像王妃這般英勇呢。」
另一個也跟著附和起來,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哎呀,說起滄國的太子殿下,誰知道王妃與那太子殿下是什麼關系呢。幾位姐姐我跟你們說,雖然昨日在朝會時兩人看起來針鋒相對,可你們有所不知,我剛剛還見著那滄國太子往偏殿去了,身邊都沒有帶著他的那些侍女。我听說偏殿看守的人早就撤了,你們說這孤男寡女的,又是為人婦,誰又清楚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呢。」
「啊!」另一個抬起手帕半捂住嘴,裝作一臉驚訝地樣子回頭和另幾個女子,聲音卻沒有壓低,「原來還有這件事,瞧瞧她這張臉,就跟那狐狸精一般模樣,沒想到勾搭上凌王爺還不夠,又惹上了朗國的二皇子,現在竟然還去引誘滄國太子。這人早就沒有什麼羞恥之心了吧。」
「估計她剛才與那滄國太子的模樣剛好被皇上撞破了吧。這下我倒要看看她還能不能狂妄得起來。」「就是呢。一個下賤的女人竟還敢出手傷了英妃,她以為這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為她神魂顛倒,真真是不要臉至極。」
幾個女人的聲音此起彼伏,眼中寫滿了得意的神色,之前那些妒忌與懼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璃停下腳步,臉上並沒有出現她們所期待的惱羞成怒或是灰敗頹然,反而仍舊是笑意嫣然,只是那眼底的冷意卻怎麼也無法忽視。
幾個女人被那一眼盯著,只覺心里一顫。
一個膽大的嬪妃臉上更是不甘,心想她此刻已是階下囚的身份,竟然還敢如此看自己這個受寵的妃子,簡直是太過放肆。揚起手掌便要揮過去,卻在下一刻被緊緊扣住。
陸璃神情似笑非笑,一手鉗制住那只揮向自己的臂腕,一手輕撫著弓起腰身齜牙低吼的玄狐。
「既然你們都已經幫本妃定了罪名,本妃不介意再多上一條殺人之罪。反正,死在我手里的人也不多你們幾個。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我殺人通常是一擊斃命,所以你們不必害怕痛苦。」
說罷,皓腕輕輕翻轉,陸璃松開手,便听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緊接著,那妃子大概是以為陸璃真要殺她,又疼又怕,竟嚇得昏倒在地。
周圍幾個妃嬪看著那女子手腕已經無力地垂在一旁,便知陸璃剛剛將她的手卸了下來,一個個面色發白地看著陸璃,此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女人縱算是處于被動的境地,仍是一頭凶猛的野獸,而不是被馴服的綿羊。
幾個妃子紛紛後退一步,面上難掩驚恐之色,驚呼著紛紛逃開。剩下最開始出言諷刺陸璃的那個妃子仍強自站在原地,伸手顫顫的指著陸璃身前的那個侍衛道︰「你們幾個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這女人傷了皇上的寵妃,你們不僅坐視不管,更是縱容她草菅人命。我要告訴皇上,撤了你們的官職,將你們關押起來。」
「娘娘若是高興,盡管稟告皇上即可。但卑職還是要告訴娘娘一聲,皇上曾經說過,阻攔卑職行動者,殺即可。」
為首的侍衛眼底滑過一絲厭惡之色,他最是討厭這些總喜歡勾心斗角還弄不清楚自己身份的女人,簡直是愚蠢之極!反倒是這個被皇上下令關押的凌王妃卻讓他有些另眼相待。
那妃子一听這話,頓時臉色蒼白,雙唇顫抖著卻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得咬牙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被兩個侍衛圍在中間卻氣勢不減的陸璃漸漸走遠。
……
而此時的朝堂之上,卻是另一番氛圍。
「滄太子,孤王真應該好好感謝你,若不是昨日你將朗國二皇子的那幅畫拿出來,孤王還真不知道在孤王眼皮底下竟發生了勾結外邦之事。」
座上的軒轅越沉聲開口,殿中一片喧嘩之色。
滄國太子正慵懶地靠在椅上,听到軒轅越提到自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起身拱手道︰「哦?昨日墨帶來的那幅畫王妃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听陛下之言,似乎另有隱情?」滄墨看著高座上的軒轅越,卻只見他面色凝重,看不清這表情究竟是真是假。難道那幅畫是他昨夜派人盜走的?滄墨皺了皺眉,似乎事情變得有些復雜了,那海月國的三公主為何想要盜那幅畫,那幅畫又到底在何人手中?
軒轅越點點頭,「昨日陸氏確實對那幅畫解釋了一番,但孤王並沒有完全相信她,這太過巧合。所以孤王特意派人去查了查,果然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那陸氏確實與朗國二皇子有所往來,甚至想要通過她來聯系孤王的皇弟。」
此言一出,殿中各個大臣更是震驚。
想不通往日言語中皆有愛護凌王爺之意的皇帝此時好像在懷疑凌王爺,而對凌王妃的稱呼更是變為「陸氏」,豈不是意味著皇上已經削掉了陸璃的王妃之名。眾人在心里暗自猜測著,不知是不是這朝中又會有局勢變化。
滄墨也有些驚疑不定,他自是早就知道榮從有反意,他那女兒秋盈郡主之所以來找自己便是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助他一臂之力,但自己並未答應,畢竟,這動蕩的結果自己還是能看得到。只是此刻听軒轅越之言,難道他真的開始懷疑榮從了?或者說,他只是在演戲給榮從看?忽然又想起早上軒轅越看見自己摟著陸璃時面色陰沉的模樣,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神情。如果她真的被當做一顆棄子,那自己也就不用顧慮什麼了。
軒轅越的一番話如同炸彈一般落入群臣耳中,幾乎每個人都在思索著,臉上的神情也各自不一。
尤茨站在群臣中朝右側看了一眼,見那人也看了過來,兩人眼中均有疑惑,但更多的卻是得逞的欣喜之色。
眼神往上瞟了瞟,卻見原本該坐著軒轅凌的地方並不見那道身影。
尤茨上前一步,彎腰福禮道︰「皇上,王爺英明睿智,又對皇上忠心耿耿,更是您的胞弟,自然不會與外邦勾結。至于那朗國二皇子的目的,還請皇上嚴審陸氏,定能將其他奸臣一舉查出。」
「哼,你不必替他說好話。」軒轅越冷哼一聲,臉色越發陰沉,「孤王可是有個好弟弟,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和孤王鬧,現在連朝都不來上了。」
尤茨一怔,繼而心下更喜。這軒轅凌本來就是什麼都不放在眼里傲視一切的主,比起當面爭執來,連宵會的早朝也不參與更像是一種蔑視,皇帝自然顏面無光。越是這樣,皇帝就越會不滿。皇帝縱使之前十分信任他,但如果這樣小小的不滿聚少成多,自然會有耗盡耐心的那一天。自古皇帝忌猜疑,但也同時善猜疑,想來這個王爺恐怕當得不會長久了。所謂皇兄,先是皇,之後才是兄長。凌王爺呀凌王爺,你就繼續狂傲下去吧,愈是這般,對我們才越有利。
「還請皇上息怒,王爺可能只是一時半會無法接受這件事情,慢慢地便會了解皇上的苦心了。」
軒轅越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些,「好了,早朝就到這里罷。不要錯過祭祀的時辰了。」擺了擺手,起身往外而去。
眾人行了一禮,這才紛紛跟在軒轅越身後往外而去。
走到祭祀的地方,眾人皆發現站在祭台之後的引司,卻不再是軒轅凌,而是太子軒轅天。
尤茨看了看那道沒有軒轅凌那般冷冽氣勢的身影,垂下眼眸,眼底笑意更甚。
宵會的第二次祭祀平順地完成,眾人卻覺得宮里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息,仿佛真的風雨欲來。
……皇宮的一處園中,一個華服男子正提筆輕畫著,畫上女子眉目清遠,傾城之姿讓人為之痴醉,但比那姿容更引人注目的卻是女子周身流露的清冷氣息,仿若開在雪峰之上的紅梅,妖嬈卻不庸俗。
「主子,你不是要把被偷走的那幅畫畫出來嗎?怎麼卻畫起她本人來了?」白衣女子靠近,看著畫上的女子有些疑惑,歪著頭問道。
滄墨輕笑一聲,「這就是畫由心生。」
白衣女子輕拍掌,「主子的畫功真是越來越好了,這簡直就和真人一模一樣。畫由心生,主子,你不會是想收了她吧。雖然十二美死了一個,但小七看這個什麼王妃可跟她們不一樣呢,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得手。」
滄墨擱下筆,卻並不回答她的疑問,反而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那什麼王妃確實是在主子走後便被關押了起來,但奇怪的是,我找不到她被關押的地方。天牢里根本沒有。」名喚小七的白衣女子臉上出現幾分嚴肅之色,「主子,我總覺得這軒轅國皇帝不會是真的想要打壓那王爺,說不定只是做給榮從看的。」
滄墨笑了笑,「這件事我不會摻進去。對了,莫亦寒那邊還是沒消息嗎?」
女子搖搖頭,「就像是憑空失蹤一般,就和那青霜劍一樣。而且在陰藏祭祀時,所有想要奪劍的人都不是死了便是失蹤。會不會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系?」
「青霜劍這種東西除了那些江湖之人應該沒什麼人會感興趣。」滄墨倒是不置一詞,「既然沒什麼消息,那你就告訴他們不用再查了,如果莫亦寒沒死,總會要冒出來的。以他的野心,不可能一直隱藏起來。再說現在朗國可是前有豺狼後有虎,這種時候他躲不了多久。」頓了頓,「你繼續查一查軒轅越將陸璃關在什麼地方。這個女人身上有著太多神秘的東西,就目前而言,她可是我最想得到的一件寶物。」
白衣女子點點頭,福了一禮,轉身離開。
風拂過,揚起案幾上畫布的一角,滄墨伸手輕輕撫模著畫中人的臉,低低道︰「為什麼我覺得那幅畫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呢?從前的封國長公主,現在的凌王妃,還有那畫中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
而這個晚上,有些東西正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著。皇城之中,許多人或事已經悄然改變。
第二天,原本門可羅雀的凌王府門口卻立著兩排士兵,整個王府也被一群士兵圍了起來。幾乎整個皇城都知道了手握重權的凌王爺一夕之間被架空,只剩下一個王爺的虛名,甚至被幽禁在府中。至于緣由,更是大街小巷地傳著凌王爺不僅勾結外邦,更是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行刺皇帝。皇帝宅心仁厚,顧念著兄弟之情並沒有降罪于他。
而早朝之上,殿中的眾多大臣等了許久,仍未見原本應坐在高座上的軒轅凌並沒有出現。
群臣正議論紛紛滿面疑惑之時,太傅卻突然從殿後走了出來,沉聲道︰「皇上今日身體不適,早朝取消。」
眾大臣一听到這消息,心下俱是驚訝。
難道皇上真的被王爺刺傷了?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太傅大人,不知皇上的病嚴不嚴重。請容許本官去探望皇上。」
尤茨一臉關切之意,朝著太傅開口。
「尤大人不用著急,皇上應該並無大礙,只是需要休息。」太傅淡淡地道。「大家都回去吧。」
群臣在殿中站了一會便散了。
尤茨出了宮門,卻並沒有回府,反而往一座青樓走去。不久,又從青樓的後院出來,走至另一座府邸的後門處。這府邸,儼然便是凌王府。
「什麼人?」
一個侍衛看到來人,低喝一聲。
尤茨走近,低低道︰「是我,我來看王爺的。」
那侍衛一見,點點頭,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小心點。」說罷,輕輕推了推門,那門竟一下子便開了一條一人寬的縫,尤茨使了個眼色,閃身入了府中。
尤茨剛入了園子,忽然從樹上跳下來一道身影,朝著他怒吼道︰「是你?!」話音落下,便有寒光刺了過來。
尤茨心下一驚,狼狽地避閃過,另一道劍光卻已經到了眼前。
尤茨在心底大呼「我命休矣」,剛要閉上眼楮,卻見那劍刃卻在自己鼻梁處堪堪停住。
「哥,不要攔我,我要殺了他,若不是他,王妃也不會被世人誤會,更不會被關押起來!」
軒一滿眼怒色,狠狠瞪著尤茨,眼楮里幾乎要冒出火來。
「啊一,不要沖動。」軒二扣住他的臂膀,低聲道。「主子與他有事相商,你殺了他,如何向主子交待。」
軒一摔了劍,低叱一聲,不甘心地看著尤茨被軒二領著,有些害怕地匆匆往書房而去。
尤茨此時心底卻更信了幾分,看那侍衛的樣子,看來軒轅凌是真的被幽禁起來了軒二將尤茨帶至書房門口,輕聲道︰「主子,尤大人來了。」
半晌,房中傳出冷冽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
尤茨有些討好地朝軒二笑了笑,推開門入了書房。卻見一道黑衣身影坐在案幾之後,臉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王爺受委屈了。」
尤茨靠近幾步,便覺一道凌厲的視線看了過來,不由得一震,又退了幾步。
「說吧,榮從打算怎麼做?」
「回王爺的話,主子說,只要您願意將您手中的精兵借給他,他便可以幫您離開這般處境,甚至可以幫您得到您想要的所有東西。」
尤茨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里有些後悔答應吳赫親自來凌王府。
「包括那個位置嗎?」
低沉的聲音听不出情緒,尤茨一驚,繼而點頭。
「好,本王答應了。」
話音落下,尤茨便覺一個物件朝自己飛了過來,忙忙伸手接住,一看,心中頓時欣喜不已。看來軒轅凌是真的有反意了,竟將這鐵牌交給自己,這可是他的一萬精兵的符令啊,沒想到他並沒有交出去。這一萬精兵可是等于十萬普通士兵呢。
「臣,一定將王爺的意思傳達給主子。」尤茨拿著鐵牌,全身激動得微微顫抖,「微臣這就告退了,請王爺靜候佳音。」
軒轅凌幾不可見的點點頭,看著尤茨的身影離開,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
宵會最後一天的晚上,軒轅國四處充溢著繁華與喧鬧,街上燈火闌珊,街道兩旁擺著許多賣花燈猜燈謎的小攤,攤販們更是熱情不已,見著小孩便要送出一盞,街上行走的人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提著自己喜歡的花燈,隨著人潮緩緩朝皇城的護城河走去。
寂靜的夜空中忽然綻出焰火,照亮了半邊天空,引得人們紛紛駐足抬頭,一個個驚喜地感嘆著焰火的美麗。
「啊!」
幾聲驚呼聲猝然響起,後面的人群看著前面的人忽的散作一團,正在奇怪時,前面突然有騎著馬匹的士兵狂奔而出,幾個來不及避開的老人便被馬蹄踢倒在地。哭聲和怒罵聲此起彼伏,卻很快淹沒在狂奔著的馬蹄聲中。
「啊!我的孩子!」
一個婦女尖叫出聲,只見路中央站著一個孩子,一手拿著花燈,怔怔的看著高大的馬匹撲向自己。
忽而一道人影閃過,原本站著孩子的地方已經沒了蹤影。那婦女仍在哭泣時,卻見自己的孩子正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前低聲叫著娘親,再抬頭一看,卻是一名模樣俊美的黑衣男子救了自己的孩子,忙忙就要跪下感謝。
「是他。」蕭絕皺著眉看著已經遠去的馬匹,低低開口。幾乎不做多想,身影一閃,已然消失在人群中。
「娘,恩人叔叔已經走了。」
孩子稚女敕的聲音響起,婦人抬頭,卻發現原地已經空無一人。
相較于皇城外的熱鬧,皇宮卻安靜得有些詭異。
只是很快,這份安靜便被打破了。
一支黑衣侍衛的隊伍悄悄潛入皇宮,幾乎每到一處便會殺掉那些守在門口的侍衛,空氣里浮起淡淡的血腥,卻又很快被寒風吹散。
黑衣侍衛入了一座大殿,輕步走至垂著紗帳的榻邊,長劍出鞘,猛地朝榻上刺去。
「孤王可是等你們很久了呢。」
一道聲音卻從門口響起,幾個黑衣人大驚,轉回身,卻見不知何時門外已是燈火通明,整齊地站著幾排士兵,利刃在燈火下閃著白光。
為首的黑衣人眯了眯眼,「軒轅越,你逃不掉了,今天就會是你的死期。」
軒轅越笑了笑,「吳赫,恐怕你要失望了。」
說完,便有兩個侍衛將一個人影丟在地上,正是那榮郡王榮從。
「孤王還真是不明白,你們為何會相信凌會將五萬精兵交在你們手中呢?」吳赫臉色大變,「這是一個騙局。」
軒轅越模了模手指上的玉扳指,「孤王曾經說過,這世上只要凌想要的,就算是江山,孤王也會給他。你們怎麼就不相信呢?現在可是後悔了?榮從,孤王可以告訴你,你手里的那塊兵符並不是假的,只不過,他只有在凌手中才會有用。這便是你們不知道的地方。」
榮從面如死灰,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我盼這一天盼了幾十年。你們軒轅氏憑什麼能得天下,我榮家祖先自一開始便是開國功臣,憑什麼我們永遠只能一人之下。我不甘心!」
「榮郡王,你難道還不知道嗎?」軒轅越走近幾步,「因為軒轅國姓軒轅,就算是我不是皇帝,也會有別的軒轅氏代替,而不是榮家。」
「你!」
榮從怒極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
「將這些逆賊帶下去,關入天牢。明日由孤王親自審訊。」
……
而在同時,皇城的一座別苑中。
陸璃靜坐在檀木椅上,面色平靜地看著眼前因憤怒和妒忌扭曲了面孔的女人。
「哈哈,凌王妃,不對,你早就不是什麼王妃了,你現在也不過是被幽禁于此的階下囚。低賤的女人,你肯定沒有想到你會有今天吧?嘖嘖,這張臉勾引的男人還真多,朗國的二皇子,軒轅國的王爺,天下第一莊的莊主,現在連皇上都要勾引,沒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吧。」
尖銳刺耳笑聲回蕩在空空的房間里,面目猙獰的女人卻正是之前被陸璃劃破臉頰的那個妃子。
陸璃挑眉,「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真是不少。」
那妃子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仍對陸璃有些不放心,又找了一根繩索將她捆綁起來。
看著陸璃那張精致的容顏上沒有絲毫慌亂,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卻又很快恢復得意的樣子。
「哼,陸璃,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你跟那天下第一莊莊主在花園幽會時我便已經知道了。你這種下賤的女人,你說王爺和皇上若是知道了,還會寵你嗎?虧皇上還為你和王爺反目,甚至為了保護你將你藏在這種地方,你有什麼地方值得他為你這麼做!」
陸璃眼底有一絲了然,原來這個女人剛好撞見了蕭絕來園中找自己,又恰巧知道軒轅越要將自己關押起來,所以誤以為軒轅越看上了自己,特意將自己藏在別苑中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因此心底十分嫉妒,才會想要找自己報復。只是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座別苑的。
「呵,」陸璃輕笑一聲,「你不知道有句話嗎?知道的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那妃子見陸璃已經被自己捆綁起來了卻仍舊沒有任何害怕的神色,那雙平靜的眼眸更像是能看進自己的心里,身體里忽然涌起一絲惶恐,但很快又被恨意淹沒下去。
「你傷了我的臉,我今天就要加倍奉還!」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抽出便刺向陸璃的臉部。
「啊!」
慘叫聲響起,卻不是陸璃。一道寒光閃過,那妃子的手已經被齊掌削掉。
「她現在是屬于我的東西,可由不得別人來動。」清越的聲音傳來,一襲寶藍色長衫的男子落在陸璃面前。
「主子,干嘛不殺了她,這樣大叫很煩人呢。說不定還會將別人引過來。」一個白衣女子一邊低聲抱怨著,一邊拔劍往旁側刺去,甚至都沒有看那妃子一眼。
「我這不是救美心切嘛,若是毀了這張臉,我可是會心疼的。」
滄墨伸手扣住陸璃尖細的下巴,只覺觸手之處光滑細膩,一時有些愛不釋手,輕輕在整張臉上摩挲著。唇邊滿是笑意。
「我原本還想從你這張臉上找點別的情緒呢,剛才那女人那般嚇你,你都沒有流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嘖嘖,小七,你說這張臉會不會是假的?」
白衣女子搖頭,「應該沒有這麼厲害的易容功夫,即使是真的人皮,也會看得出來。」
滄墨松開手,低笑道︰「難怪連不近的軒轅凌都會迷上你,你這張臉仔細看著,更是吸引人呢。」悠悠然坐下,「不過,你的聰明更讓我喜歡。」
陸璃輕笑一聲,眼底卻滿是冷意,她早就猜到那妃子身後必定還有別人,不然不可能輕易便突破層層保護,更不可能在無形之中給百毒不侵的自己下藥。「我還真該為她不值呢,與虎謀皮,卻只能落得身死的下場。」
滄墨听她暗諷自己,卻沒有一點著惱之色,反而像是在听贊揚一般,「你錯了。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她知道你被藏在這所別苑中,但這園中有太多高手,她解決不了,所以沒法達成她的心願。而我,剛好替她完成了這些條件,我們是相互利用。」頓了頓,又道︰「你一點也不奇怪你為何會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嗎?」
陸璃眼神越發冷冽,這人竟早就已經知道自己身體百毒不侵了。「我對你的目的比較感興趣。」
滄墨一怔,繼而笑意更盛,「和聰明人對話就是好。不過,我也很苦惱,」雙眉輕蹙,像是真的為難一般,「這讓我少了很多成功的喜悅。要知道,為了找到這種不具有毒性但卻能麻醉全身的藥可是很難的。」
白衣女子在一旁跟著點頭,「花了很多銀子才買到的。」
陸璃冷哼一聲,閉著嘴巴不再說話。
「你即使不說話的樣子也很美呢,我真是越看越喜歡。」滄墨直直地看著陸璃道。
「你果然是要將她收作十二美。」白衣女子低聲嘀咕。
「至于找你的目的,當然是因為對你感興趣。這麼多優秀的男人眼里都只有你,這讓閱盡天下之美的我有些奇怪,想知道你身上究竟藏著什麼,讓這天下之亂因你而起。」
陸璃斜眼掃過坐在椅上的男子,輕笑一聲,「滄墨,如果你想要通過我找到莫亦寒,那就大可不必。我可以告訴你,莫亦寒已經死了。至于那幅畫,畫上的人並不是我。如果你執意要帶我走,那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至于代價是什麼,可能是你的命,也可能是你最寶貴的東西。」
滄墨愣了愣,繼而大笑,「我可以認為你是在威脅我嗎?」
陸璃神色不變,「當然不是,我只是在告訴你我的底線。」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滄墨笑了笑,一旁的白衣女子卻開口問道︰「難道最寶貴的東西不是性命嗎?」
陸璃笑了笑,「對于有些人來說,權勢才是一切。」
滄墨聞言,面上卻是一僵,收斂起笑意,沉聲對白衣女子道︰「帶上她,馬上離開。」
白衣女子點點頭,將陸璃背在背上,幾個縱躍間,便已離開別苑。
……
凌王府,軒三跪在地上,刺在身上的冰冷視線和壓在身上的迫力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軒轅凌面色極冷,目光更像冰凌般冷冽。
「她怎麼會突然不見。」
聲音低沉,听不出情緒。軒三卻知道越是如此,便代表面前的人越是生氣,甚至是狂怒。
「屬下知罪。那滄國太子身邊有一個侍女武功極高,她故意將我引開,等我發現時,園中的侍衛都已經死了。」
「砰!」
軒三的話音剛落,便覺一股強勁的力道撲面而來,整個人猛地被摔到一丈遠的地方,額角也砸出血來。
「很好。」軒轅凌吐出兩字,周身的殺意卻怎麼也掩不住。
「備馬。」
------題外話------
呼呼,補齊昨天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