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福騎馬漸漸進入了崇山峻嶺當中,森林重巒疊嶂,山路蜿蜒崎嶇,蔡福前行的速度緩慢下來,有的地方甚至已經不能騎馬,蔡福便牽馬而行。這一帶蔡福以前為熟悉地貌勘查地形是來過的,地圖在不斷的完善擴大,包括上次蔡福踏探野狼嶺時走過的地方,都已在圖上一一標明,心中對這野狼嶺的地形由粗略到細致有了大致的印象。
傍晚黃昏時,頭戴草帽已改換的裝束的蔡福牽著馬趕到了這個叫榆樹溝的小村子。這個小村子在夕陽下顯得有些淒涼,原本有的十幾戶人家現在卻只有七八戶冒出了炊煙。按照在李家村那位老人的指點,蔡福很快便在村西頭找到了那位老獵人的家。蔡福將馬栓在屋前籬笆一棵樹下,肩背包袱手提鐵尺和草帽來到院門前輕輕敲響了低矮的院門。
隨著敲門聲響起,半虛掩著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一位精神矍鑠面目慈祥須發皆白的老人,老人兩眼直望著院門後的蔡福,露出了緊張而又警惕的神情。老人謹慎地問道︰「客官從何處來?是做什麼的?」蔡福忙拱手行禮道︰「老人家,小可是進山收購山貨藥材的行商,進山前來做些生意的,現天色已晚,想在您這兒借住一宿,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見到蔡福這樣謙恭的回話,老人緊張的神情放松下來,幾步來到院門前,打開了低矮的院門道︰「客官快請進來!」將蔡福迎進了屋里。
天漸漸黑了下來,屋里的光線就更暗了。
蔡福進到屋內,將手中包袱和鐵尺放下。對老人說道︰「老人家,打攪了!屋外那匹馬是小可的代步腳力,可否能牽到屋後喂些草料,走了一天,早已人困馬乏了」。
老人點點頭道︰「客官請放心,屋後便有青草,只需用木盆舀些水去便可飲馬」說完對旁邊里屋說道︰「老婆子,別害怕!出來吧,是收山貨藥材的客商」隨後轉身找來一只破木桶交到蔡福手里,蔡福將肩背的包袱和手里拎著的草帽、鐵尺放在這屋里唯一的一張小木桌上後,接過破木桶,來到水缸前舀了些水便提出屋外去飲馬去了。
隨著話音從里屋出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婆,緊張的神情松弛下來,老人對從里屋出來的老太婆說道︰「老婆子,去多煮些山藥和蔬菜,客人肯定也未吃的,一會就一塊吃些罷了」。老太婆答應著進到側面的廚房里,點火舀水刷鍋煮山藥和蔬菜,一陣忙碌。老獵人見到屋里光線漸漸黑暗下來,點上一盞小油燈放在了小木桌上。借著燈光看清了客人放在桌上的鑌鐵量天尺,不禁皺起了眉頭。
蔡福把馬牽到屋後栓好,飲馬後回到屋里。老人用粗土瓷碗客氣地為蔡福倒上一碗水,蔡福道謝後端起碗一飲而進。老獵人看著蔡福道︰「客官從何處來?」蔡福答道︰「小可從臨清縣城來」。「客官可真是進山來收購山貨的?」說罷老人指了指桌上的鐵尺。「是這樣,您老是張大山老人吧……」蔡福知道老人家已經起疑,索性表明自己的捕快身份,說明白自己是得到縣城里的楊老郎中和李家村的幾位老人的指點才前來找尋張大山這位常年在山中奔波打獵采藥的老獵人了解野狼嶺山上的詳情的……正說著老太婆將煮好的山藥和蔬菜端了上來,蔡福忙從包袱里拿出從李家村帶來的干糧,請兩位老人一塊吃。
邊吃邊聊中,老人得知眼前的這位客官便是臨清縣衙有名的蔡捕頭後不禁肅然起敬,張大山老人感慨道︰「老朽也曾進過縣城販賣山貨,听到過蔡捕頭的大名,沒想到今日有緣得見英雄好漢。蔡捕頭上次在野狼嶺遇險老朽也曾有所耳聞。蔡捕頭要再探野狼嶺山寨這怕是有些難啊」。蔡福知道心急不得,耐心慢慢地詢問老人山上的地形地貌。終于基本模清了野狼嶺周圍和山上的詳細地形以及上下山的路徑和小道,也從老人口中得知這野狼嶺的劫匪有時也會來到這榆樹溝禍害百姓人家。這小村里現在除了故土難離的幾戶人家和老人,好幾戶人家都被迫背井離鄉搬出了榆樹溝不知去向。現在也就剩下七八戶人家在山里種地打獵維持生計罷了。
根據老人的描述蔡福將隨身攜帶的地圖完善,將整個野狼嶺的地貌地形和上下山的路徑銘記在心。歇息了一夜,恢復了體力。第二天一大早,蔡福將馬托付老人照料喂養,留下了一錠十兩的紋銀,告別了張大山老人,出了榆樹溝這小村子,按照老人指點的方向,向野狼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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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蔡福來到野狼嶺的一處人跡罕至的懸崖下,縱身上樹抬頭打量山勢想尋找那條可以攀登而上的密徑。正四處觀察著,卻突然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原來,在不遠處的懸崖下,蔡福見到了幾頭野狼,狼群也發現了這闖入深山中的不速之客。
蔡福見到那幾頭野狼像是正在啃咬撕扯著什麼,听到動靜後充滿野性的凶狠目光全都朝蔡福這邊望過來,不時伸出長舌舌忝舐著血盆大口邊的血痕。狼群發現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後,野狼似乎也吃飽了,不安地發出幾聲低沉的咆哮威脅後,便陸續離開了,這野狼嶺早已不再是野狼的樂園,早已成為了山寨劫匪的天下,而這野獸終究還是怕人的。
見到野狼群離開遠去,蔡福便來到剛才野狼啃咬撕扯東西的地方,見到眼前的情景蔡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到地上鮮血淋淋,一具尸骨被野狼啃咬撕扯得只剩下白骨。不遠處也七零八落地散布著一些猙獰白骨。蔡福仔細查看,憑借自己的見識和散落在四周還未完全腐爛的衣物,蔡福判斷出這些絕大多數都是女性的尸骨。想到這應該是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這里怎麼會有女人在此遇難而遭野狼啃食,蔡福百思不得其解。
蔡福繼續沿山崖峭壁下尋找道路,傍晚時分終于找到了野狼嶺南面酷似狼嘴的山崖下,見到了沿山崖縫隙生長的樹木灌木叢等直連到野狼嶺主峰頂上,蔡福用敏銳的目光觀察後,知道自己找到了張大山老人采草藥上山的密徑了。蔡福見到此時天色已晚,決定在此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沿密徑攀登上野狼嶺主峰,一探劫匪山寨。
為防野獸騷擾,蔡福在一棵大樹上找好樹杈把自己安頓好,拿出包袱里的干糧烙餅和水袋,吃飽喝足了便好安歇。吸取了上次探山的經驗教訓,這次蔡福有備而來,除了慣用的兵器鑌鐵量天尺,皮護腰上還藏有游龍軟劍和燕尾旋風鏢,背上的包袱里除裝有小弩弓和配備的弩箭外,還有一卷攀岩用的繩索和飛鷹爪。在李家村時還到蘭兒姑娘師弟的鐵匠鋪里買了一把砍刀用來披荊斬棘在山上荊棘中開路前行。吃的干糧和水袋也補充備足了。加之自己這次格外的小心,聲東擊西巧布迷魂陣,也沒有發現有尾巴跟蹤自己,自己這次把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入夜,安睡在樹上的蔡福听到從有人骸骨的那片懸崖下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狼群的嚎叫聲。樹下不時有動物經過,傳來細細簌簌的響動聲,但蔡福睡得很安心。
天大亮了,蔡福就著水袋里的水啃完了干糧,吃飽喝足後,將繩索和飛鷹爪收拾好,渾身上下拾掇得精干利落後,縱身下樹來到懸崖下,查看一番後丹田提氣縱身一躍,跳上了懸崖下的一顆樹上,開始了向野狼嶺山峰懸崖的攀登。有的地方可以輕身一躍而上,有的地方則需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去,而有的地方則需要借助連著繩索的飛鷹爪向上抓掛在從崖縫里長出來的樹木或是灌木叢才能借助繩索往上攀岩。
漸漸地,蔡福越蹬越高,在遠處看起來就好似一只靈敏的猴子般活動自如地掛在懸崖峭壁上。蔡福每攀登一段距離感到累後便停下歇息,查看上下周圍的情況,與心中所記的老獵人張大山老人所描述的情況印證一番,把周圍的地形地貌牢牢地記在心中。在攀爬的過程中,細心的蔡福也不時地發現有些地方好似有人攀爬過的痕跡,而這些痕跡看來並不是很久遠時留下來的。蔡福心中暗道,看來知道這條秘密小徑和從這上下的人不止自己一個,蔡福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蔡福仔細的查看這些痕跡,休息時仔細想了想陷入了深思,聯想到官兵幾次圍剿山寨的經過,一直是兵來匪散兵去匪又聚的結局,蔡福心中豁然開朗,明白了為何官兵幾次剿匪會無功而返了,原來秘密就在這條不是路的秘密小徑上。
每當官兵圍剿野狼嶺山寨時,由于野狼嶺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地形險峻易守難攻,只能從靠西面的緩坡一面強行攻山。而山勢地形有的地方往往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劫匪們能輕易防守,很容易地就會給攻山的官兵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官兵兵力不足時根本就不敢輕易去攻打山寨,而官兵重兵圍剿時,當山寨拼不起損耗,便會先在險要關卡處拼死抵抗,當官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損兵折將地攻上山寨時,卻往往發現自己攻佔的不過是一座空無一人的山寨。那些劫匪們則像是憑空蒸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佔領了空蕩蕩整座山寨的官兵最終會一把火將山寨劫匪們搭建的房屋燒個精光,便收兵回營,末了還要四處大肆炫耀請報戰功。官兵離去後,劫匪們便重返再建山寨,依然如故地上線開扒作案,殺人越貨打劫過往客商和禍害周圍鄉村百姓。這樣的兵來匪散兵去匪又聚的游戲讓周圍的百姓苦不堪言,因而山中的許多人家被迫搬離了自己的故土家園。
蔡福想通了這些,心中更是堅定了決心,定要探查清楚野狼嶺山寨的底細,助欽差梁大人一臂之力,剿滅這伙為禍一方的劫匪。
蔡福一面仔細觀察一面艱難地攀爬而上,漸漸地接近了野狼嶺的山頂,而懸崖峭壁縫隙中已沒有多少可供抓握攀爬的地方了,向上攀登的難度便更增加了。蔡福看看離頭頂約十余丈處希疏可見的一些小灌木叢和從崖縫中頑強生長出來的樹木,將飛鷹爪用連著的繩索掄甩起來,一用力將飛鷹爪甩出直奔橫生出來的樹枝,將飛鷹爪牢牢地抓掛上去,借助繩索蔡福攀爬而上……就這樣,一身汗水的蔡福在午後時分終于爬上了懸崖頂端,來到了險峻的野狼嶺主峰上。
上到山崖,蔡福已疲憊了,見天色剛過正午,知道這時需加萬分謹慎和小心,否則自己的努力就會白費,如被劫匪發現還將會使自己陷入絕境。便趕緊將自己在崖邊上留下的痕跡消除,看到崖邊的大樹樹干上那些留下來的痕跡,更加證實了這就是山寨劫匪們能數次憑空消失躲過官兵重兵圍剿全身而退的秘密了。
蔡福先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歇息,填飽肚子吃飽喝足後首先恢復自身的體力,氣沉丹田調息內息,功行百脈,漸漸進入忘我境界……氣行數周天後,蔡福感到精神氣爽恢復了體力精神。此時落日的余輝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蔡福心中盤算著如何打探山寨詳情而又能全身而退,打定了主意後,蔡福便將隨身攜帶的物品水袋干糧等仔細檢查一番,收拾干淨利落後正準備行動,此時卻听到山坡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蔡福忙掩藏身形悄然接近探視。
只見沿一條雜草叢生的山路小徑,遠遠走來兩人。這兩人正抬著一大麻袋鼓鼓囊囊的東西,一面走一面說話。只听其中一人道︰「老大!這幾天也不知道撞什麼邪了,這山寨的女人隔不了幾日便會死一個,害得弟兄們都……」,「你知道個屁!這些時日兩位當家的不許弟兄們下山找樂子樂呵樂呵,山上弟兄不都把勁使在了這幾個小娘們身上了,那麼多弟兄……嘿嘿!」。「只是可惜了這些女人……喂狼了!……」倆人因為是在山寨,從未想到會有人從山崖峭壁後模上來,連武器都未攜帶,一面發著牢騷說著話一面抬著麻袋往懸崖邊上走去。蔡福借樹木灌木叢掩藏身形悄然跟在二人身後,想看看這二人究竟是在做什麼。
只見這兩人抬著鼓鼓囊囊的麻袋來到懸崖邊上重重放下,可能是因為顛簸,麻袋里的東西好似蠕動了一下,發出微弱的一哼聲。其中一人說道︰「老大!這娘們好似還有口氣哦.」一面打開捆扎麻袋口的細繩,只見里面露出一個女人的頭來,只見這女人形容枯槁面如死灰,早已是奄奄一息了。另一人說道︰「老二!你是見鬼了吧!就這樣子沒死透也差不多了,抬回去還得找郎中來治病,還得找人伺候這半死不活的,還不定能……太麻煩,還是趕緊處理了罷,一了百了」,「是老大說的是!……」這兩人一面說一面抬起麻袋里的女人,一起用力將這可憐的奄奄一息的女人扔下了懸崖……
小心隱藏在一塊山石後的蔡福將二人的對話隱約听了個大致明白,等見到二人從解開的麻袋口中露出來女人的頭,這才明白這抬來的是被山賊搶掠到山寨里慘遭蹂躪受盡折磨的良家婦女,可不等蔡福靠近,這兩嘍羅已將這奄奄一息的女人扔下了懸崖。蔡福這才明白自己在人跡罕至的懸崖下看到野狼群爭相撕咬的那些女人的骸骨是怎麼來的了,這山寨的劫匪真可謂滅絕人性,所作所為令人發指。
蔡福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抽出鑌鐵量天尺握在手中,躡手躡腳地閃身向二人靠近,待二人剛轉身要往回走時,蔡福突然暴身而起,猶如一只獵豹撲兔,縱身撲向二人。事發突然,二人只見到一道黑影飛撲而來,「噗」地一聲輕響,其中一人腦袋被量天尺開了瓢打了個稀爛,另一人剛要反抗卻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將喉嚨捏碎,腦門也挨了一下後,頭便軟軟耷拉下來。蔡福手一松,死尸栽倒在地。蔡福看著兩人的尸體,厭惡地飛起兩腳,將兩具死尸踢下了懸崖。
將這兩嘍羅擊殺後,蔡福似乎出了郁悶在心中的一口惡氣,心中的怒氣漸漸消散。看著黃昏中的崇山峻嶺,再看看眼前的野狼嶺山寨,蔡福心中逐漸冷靜下來。心道︰自己逞一時之快殺了這兩嘍羅,不久這山上的劫匪早晚會發現有人失蹤的,驚動了山寨劫匪,到那時自己原來的計劃就要受到影響,看來自己要重新計劃行動了。想到這,蔡福先把剛才打斗的痕跡清理干淨後,縱身向樹林中奔去。
蔡福來到一便于觀察和隱藏身形的高處,將身形掩藏好後,借落日的余輝,將整個野狼嶺和山寨的情況盡收眼底,看了個清清楚楚。這山寨沒有什麼特別的防守設施,只是在下山的路上險要處設有好幾道關卡布有滾木雷石等,關隘道路險要崎嶇易守難攻罷了。山寨里希希落落錯落有致地散布著一些就地取材簡單搭建起來的木屋。各房屋之間的間隔距離還不是很近,有一些人影在各房屋之間不時出入,中間的那間草屋較大,應該是劫匪們聚集議事的地方,而最上面的那間還冒著炊煙的房屋應該是做飯的廚房……蔡福將看到的一一記在心中。心道︰自己既然已經來到這山寨虎穴,已然動了手,現在是山寨劫匪們在明處自己在暗處,何不來個出其不意在山寨中制造混亂後,從西面的緩坡下去,同時也可給劫匪們一個狠狠的教訓,殺殺他們的威風打擊他們的士氣。
打定主意,蔡福決定在天黑後再動手,現在自己先要養精蓄銳休息好,一面啃吃著最後的一點干糧一面望著遠處地平線平原上那如飄帶蜿蜒的銀色的大運河,心中開始盤算著要如何將這次行動付諸實施,獲得最大的震懾效果。
夜幕漸漸降臨,山寨中各個房屋處點起了松明火把,山風不時傳出一陣陣的人聲喧嘩聲。蔡福抓來把泥土涂抹在自己的臉上,將小弩弓組裝好背在後背,渾身收拾整齊後,開始了行動,他將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給野狼嶺山寨的劫匪們一個狠狠的教訓,鬧個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了。【接第十四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