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梳妝打扮好下宿舍，大大方方地坐上了吳哥的小車。
宿舍區的路並不寬敞，不少路口還設置有減帶，學生來來往往中夾雜一輛轎車很是顯眼，不少人回頭看的時候還撇一下嘴角。
關于女大學生不好的傳聞，這幾年無論在學校還是在社會都非常的多，就連大學生本身有時候談論起來都是繪聲繪色。不斷有人听說哪個大學校門口一到周末校門外就排了一列列的轎車，可是真讓說個一二三來卻沒人能真正說出來，因都存了這個心，一旦宿舍門口出現這麼打眼的一輛車就特別的讓人注意。
林曉上車，吳哥體貼地幫她扣上安全帶，動車子慢慢出宿舍區。林曉的手機響起來，她瞟了一眼，沒理睬。
小朱這人太沒意思，無論什麼事情都考慮得太現實，一點夢想也沒有，她那樣的生活林曉無法想象也不不屑去過。無法溝通就無法溝通，多少次對話都是白搭而已，因此沒必要再說什麼。
「不接電話嗎？」
「煩！」林曉將臉扭到一邊看窗戶外面，「都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那樣的人，除了掙錢之外生活毫無情趣。連一點共同語言也沒有，有時候想和她們說說小說什麼的也找不到人，感覺挺孤單的。」
「掙錢可是一個技術活兒！」吳哥笑道，「你們都還女敕呢，說什麼掙錢啊，還不是做作苦力。等你們把這個社會模索得差不多了，再說掙錢吧！再說了，各人的命不同，有人生得好。一輩子不干活也吃香的喝辣的，活著就是消費和等死；有的人命不怎麼樣，再努力勤快也是受苦受窮的命。」
「你願意做天生命好的，還是天生命不好地？」
「天生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人力吧？」林曉不滿道。
「男人也女人不同呀。女人最重要的有三次，第一是出生，第二是選擇大學和工作，第三是選擇老公。最重要的是第三。做好了這一個，其余的都是虛妄了。」吳哥開車出大學校門，「大學生我見得多了，要沒有好的機遇還不是哭哈哈在出生好嫁得好地人手下干活，你樂意？」
林曉若有所思。
「你以為勤勤懇懇就能掙錢？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地。」吳哥有點得意。仿佛小孩子做了事情一定要找人分享似地。「一個人如果沒有大地機遇。人生很難有改變。要老老實實地等別人退休或者等自己有機遇。那可能就是十年二十年地時間。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二十年？四十年里地機遇是有限地。要懂得給自己創造機遇。」
「怎麼創造？」「我說了你可能覺得我這個人不值得信賴！」
「沒有。我就是有很多不懂地事情。傻乎乎地。」
「我給你說兩個事。你也別當真。就當成是故事來听。怎麼樣？」
「好地！」
「有一對好朋友，一個是小康家庭長大的小王，依靠家庭的幫助和自己地努力，在二級城市的市中心修了一個家具城；有一個人從小就是混混。大家叫他剃刀劉。這人有一幫朋友，自己也頗有手段。在二級城市也算得上一號人物，許多掙錢的事情也能插上一手。有一次小王資金周轉不靈。一時間也難從銀行搞到借款，就找朋友幫忙周轉一下。剃刀劉知道這個事情了，馬上去和他談，說看在朋友地份上願意借現金給他，但是呢要寫一個條子。條子的大意是，借現金四百萬，三個月內還清，利息按照銀行利息；若三個月內無法還清那麼就用家具城來抵債。」
林曉眨眼看吳哥，「他要搞鬼嗎？」
「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打了幾個電話，交代周圍所有認識的人不許借錢給小王，有該結算的款項也拖延到三個月以後。過了三個月，馬上就有專業人士去找小王辦理家具城的產權轉讓事宜。」
林曉瞪眼，「怎麼可能？」
「市中心的地皮就那麼幾塊，要老老實實等機遇一輩子都輪不上你。自己沒有怎麼辦？從別人那里搶啊！」
「小王就沒辦法解決這個事情？」
「你先听我說完下一個！同樣是剃刀劉這個人，因為關系比較好自己也有實力的原因，接到了一個比較緊急的工程，但是因為利潤太大眼紅地人太多，從省城里來地有關系的人也想要這個工程。地頭蛇和過江龍就起了矛盾，都是利益地爭執。剃刀劉不想輕易放棄這個項目，也不想別人看他好欺負，說了一個條件，如果一天之類那一邊的人能完成基礎地十分之一，他無話可說。那一邊的人也硬著頭破答應了。之後，剃刀劉給市里所有的工程機械出租打了招呼，不準租給除了他以外的人，他就要看人家笑話。」
「那一邊的人急瘋了，從鄰近的市調了車過來，然後開高價請了幾撥工人做。做的時候剃刀劉就在工地邊上守著，一邊看表一邊指揮司機，只要時間過的一秒預訂的工程量沒有完成，那他就不講面子馬上沖進去搶工程了。」
「後來呢？」
「後來麼，那一邊的人也是個厲害的角色，自己跑工地上親自看著，親自安排工作，硬是在時間限制之前弄完成了。」
「剃刀劉二話沒說，走人，再沒找過麻煩。」林曉微微點頭，「後來這個人很強嗎？」
「弱肉強食，就是這個道理。能吃的就吃，咯牙的就先放過。」
林曉默默看吳哥臉上的得色，心有點涼，道，「那個剃刀劉就不怕這樣做別人看清了他的本質，不再與他合作？」
「你反過來看，那些想吃他的人想到他的手段是不是就不會輕易打主意了？」
林曉不再說話。輕輕道，「你也是這樣嗎？」
吳哥不說話，車開得飛快直奔目地地。
車到游樂園，老遠就看見人山人海，吳哥將車停在遠處。兩人下車後走過去。
「林曉，若是不用這樣的方式，我要用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和城市里普通的小康人家一樣站在這里無憂無慮地游玩？我的後代難道還要繼續過那樣地生活？人活著不是來受苦的吧，更多是要去追求點有意思的事情。」
林曉悶頭往前走。吳哥強勢地伸手抓住她。林曉掙了幾下沒掙月兌，抬頭看吳哥的臉，心髒微微一縮，再沒有掙扎。
「我對你多好！」吳哥笑著擁住林曉走進人群。
有人沉淪就有人奮進，沉淪總是比奮進要容易。
有人用三個月來淪落，有人用十年來奮進。當林曉被與自己過往二十年完全不同地生活方式所吸引的時候，賈嘉聰卻想回到十五歲時還單純的自己，想要給自己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他踏下飛機。從機場大巴的窗口往外看這個平坦如家鄉的蜀地平原，原野上灰蒙蒙的煙霧遮擋了他的眼楮。
在下飛機地時候，他有兩個設想。如果蘇惠來機場接他，他會微笑然後俏皮地說一句，「你是這里的主人，你安排就好了」；如果蘇惠沒有來機場，但是打了電話過來，他會淡淡地說，「所有的行程都已經安排好了地，如果有空我會來看你。」他打開手機。一直捏在手里。一直到大巴進城，他找了賓館住下也沒有蘇惠的電話進來。
失望三分。七分是完全松了一口氣。
賈嘉聰收拾好自己，拿了重要的東西出賓館。四處逛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城市。他當然知道要在一個舉目無親的都市立足有多麼困難，可有多困難相對于蘇惠來說他就有多不堪。這個城市十分有活力，一到夜晚街上就擺出小吃的攤子，一家人順著街道散布，買幾個零食一邊走一邊說話，悠閑有自在；這個城市也讓人十分的愜意，大多數人的臉上是笑，走路地姿態不慌不忙，態度里也帶了三分地閑散。
路過一家小小的打字復印店，賈嘉聰找出自己地身份證，接口復印證件跑進去看了看。打工的小妹熟練地打開復印機蓋子，然後抽出一張熱熱地復印紙遞給賈嘉聰。賈嘉聰付了五毛錢，慢慢感覺手心的溫度，是多少個五毛錢才支撐起蘇惠呢？
賈嘉聰拿出手機，撥了蘇惠的電話，盲音不通。賈嘉聰嘆了一口氣，在街邊買了幾串沾滿了辣椒粉和孜然粉的烤羊肉串，一路走一路學別人吃，只一口麻辣辛香咸各樣復雜的滋味就在舌頭上爆炸開來。賈嘉聰馬上沖到小市買了冰涼的水，一大口灌下去才稍微緩解嘴巴里的饑渴。賈嘉聰看著手中剩下的羊肉，大口爽利地吃起來，不可能蘇惠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回到賓館又喝了幾大杯子的水，連續撥了幾次蘇惠的電話才撥通，蘇惠歉意的聲音響起來，「本來是要去接你的，但是店里突然來了生意，怎麼都走不開。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店在哪里？」
蘇惠說了一個地址，又道，「平時閑也很閑的！」
賈嘉聰嘴巴里答應著，說了一些閑話，蘇惠也客氣地說時間太晚了就不打擾了。賈嘉聰掛了電話，緊緊捏了手機半日，翻身起床穿衣服叫了出租車去那一個地址。
出租車穿城，晚上車不多，只片刻就到了路口。賈嘉聰下車，在路口張望，很容易就看到了那鮮艷的燈箱招牌，遠遠看去燈火通明。賈嘉聰就著街邊的燈光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二十二點，他慢慢走過去，透過玻璃能看見店里忙碌的人影。蘇惠小小的身體在一排排辦公桌間和巨大的設備間穿梭，不時抱出一卷一卷的圖紙。
賈嘉聰站了一會兒，有人在蘇惠耳邊說了什麼，蘇惠抬眼往外看，怔了一怔，然後笑著出來道，「你怎麼來了啊？下飛機多累，怎麼不在酒店里休息一下？」
「太興奮了，睡不著，出來走走就到這附近了。」賈嘉聰上下打量店面，「這就是你的店？挺不錯的呀！」
蘇惠笑眯眯道，「還好啊，只能說是勉強能糊口，你先坐著，我趕著給人打圖紙。」
「你先忙，我會自己照顧自己。」賈嘉聰左右看了下，自己找了紙杯倒水喝。
蘇惠打印硫酸紙，曬藍圖，做標書，最後裝訂成冊。
機器轟隆隆響，一張張a4紙從激光打印機的出口吐出來在空氣中劃成一條優美的弧線，精確又完美。一本本文檔過高溫膠裝機，濃烈的膠水味兒沖得人頭暈。
蘇惠低頭用雙面膠把精裝封面和文本粘帖在一起，用美工刀小心修飾邊緣，最後狠狠用力壓，直到工作做得差不多蘇惠才仿佛想起什麼似地抬頭向賈嘉聰看，卻見他的視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本來揚起的笑臉僵了一僵。
賈嘉聰起身，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
蘇惠紅了臉，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給小吳。
「我也下班了，要吃宵夜嗎？這邊有一家的燒烤挺不錯的。」
賈嘉聰搖頭，「看到你很好就好了，我先回去了。」
蘇惠出店，幫他叫了出租車，賈嘉聰上車前道，「看了工作，我才有實際的感覺。蘇惠，你比我強多了！」
蘇惠微微一笑，「快上車吧，現在都多晚了？」
賈嘉聰一笑，蘇惠一笑，過往如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