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後,蘇惠給楊萬琴電話聯系了幾次,也談了一些事情,決定立即回去。蘇昌明並不同意女兒常駐外地,在他看來接手家里的一切才是正當的事情,去忙那些蠅頭小利簡直就是本末倒置,蘇惠堅持不放棄自己辛苦打拼的店和肖謹一起偷偷進城一次定了飛機票。肖謹隱隱約約給蘇惠說過和賈嘉聰達成的某些約定,蘇惠長長嘆口氣,「到底還是到了這種地步嗎?」
她居然也到了這種別人無論如何也要擺月兌的地步,若是早早的看清楚現實,或者還能保有自己的尊嚴,現在看來不過一場笑話而已,而要怎麼樣去做得漂亮卻是她能選擇的。
「至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不要他不是他不要我!」蘇惠看著窗外的陽光敞亮,飛塵飄忽,涼涼道,「如他的願,總要付出點兒代價吧!」
賈嘉聰自然了解蘇惠的想法,于是在和人聊天的時候也半含半露的說過願意和蘇惠再結婚的想法,听的人無不取笑道,「這一回想通了嗎?」
賈嘉聰半真半假道,「人都有走錯路的時候,改了不就好了!」做出坦蕩蕩的樣子來,外人也半信半疑,說不出什麼話來。
賈嘉聰也控制著謠言的展,盡量表現出是自己單方面的想法,不給蘇昌明太多的希望。蘇昌明因還沒有得到女兒的同意,也不好對外大肆宣揚,但是對賈嘉聰的表現卻是極其滿意的。
「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足夠了吧?」蘇昌明在打了幾個借機來探口風的親戚,很滿足地問蘇惠,「聰兒這一次懂事多了,給大家說的都是咱們還沒同意呢!」
蘇惠笑,「爸,咱們丟的是大臉,你這樣就算了?我是要給你找面子回來呢?」
蘇昌明搖頭,「以後都還要是一家人生活,壓制得太過了會有怨恨的。」
蘇惠很想問,當初他一味的用錢去引誘賈嘉聰,事後又壞了他的學業難道就不算壓制太過了嗎?
「爸,你做了這麼多,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呢?」
蘇昌明笑。「一半一半。看人看了幾十年。沒來得臨到老了被人陰一把。鼓足了勁頭也要壓下來把人給馴好。」
蘇惠為賈嘉聰覺得冤屈。只因傲氣了一點兒卻犯在人眼里了。
「他沒幾分傲氣我看不上。傲氣太過了又難控制;空有理想沒有手段。嘴巴太松手又淺了點兒。不好好馴馴怎麼做我家地女婿?」蘇昌明搖頭。「那小伙子就更不行了。過完年把人打走了。你幫他到大學畢業就算仁至義盡了。」
兩代人地鴻溝。永遠也無法跨越。蘇惠再不說什麼。
賈嘉聰地父母覺得需要主動表達點兒什麼。于是趁年後請客主動要蘇家。其間也談起了兩家地婚事。蘇惠只坐在一邊靜靜地听。偶爾笑一笑。肖謹卻是滿肚子地憂慮。
蘇惠笑著對賈嘉聰道。「等到你親自上我家里說這個事情地時候。我會離開。然後大家都會知道這一次是因為我才沒有成地。我爸再不會煩你。而咱們蘇家地面子大概也能回來幾分。以後。我們兩個再也沒有關系。」
賈嘉聰頷表示明白,半晌才又道,「這麼多年,很辛苦吧?」
蘇惠抽抽鼻子,淡淡道,「跟現在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什麼!」
「是啊,人生幾十年,總有一段時間是比較辛苦的。我以前過得太好,愁的都是一些屁事,現在才開始認識自己,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賈嘉聰抽煙,面色蠟黃,「痛苦的時候就會想,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許比我還要再苦一些。」
蘇惠露齒一笑,「我運氣不錯!」
「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辦不到的。等到真正面對事情的時候才知道,現實不是那個樣子。你們對我太寬容,沒有讓我認識到社會的殘酷。一層一層剝開自己的臉皮,里面包裹的那個賈嘉聰太脆弱了。」賈嘉聰手指微微顫抖,抖落一地煙灰。
蘇惠明白那種煎熬的感覺,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心慌慌沒有落點,過往的所有都是虛幻,現實的一切都是危險,什麼都不想做什麼也不能做。最真實的自己,被層層血肉包裹著,要有突破便要破開那些血肉,鮮血淋灕痛得不能自己,卻還要一遍遍細數那個自己身上的缺陷,推翻過往重建一切。
「幸好,幸好我沒有拒絕誘惑的勇氣,至少還有反省的力氣,至少到現在都還算有機會再去重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賈嘉聰笑,「你不知道你回來,叔叔讓我們結婚對我來說又是多大的一個誘惑。」
「嘉聰,能不能告訴我,你過得那樣辛苦,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找我?」
賈嘉聰看著蘇惠笑,笑了很久才道,「你也並沒有想讓我找到過你吧?雖然沒有蹤跡,但是過年你總是從不同的地方給叔叔電話,只要知道你還活著,我便不擔心了。」
蘇惠扭頭,眼眶緋紅。
就是這樣了,兩個都不肯交付底線的人,無法徹底地愛也無法徹底地恨,自以為是等待不過是放逐。
蘇惠偷偷收拾好行李,干貨也帶了一堆,張桂玉瞧著擔心道,「聰兒的事情怎麼辦呢?你爸搞不好又要大辦的!」
蘇惠笑,「有什麼呢,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肖謹並不認為蘇惠知道該怎麼做,或者她欺騙了所有的人。
事情並不像肖謹所希望的那樣展,蘇家三個人臉上滿足的笑意並不假,任何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從內心深處散出來的喜悅。臨走的前一天,蘇昌明領著一家人去賈家吃飯,基本上按照鄉村的風俗來說就是訂婚了。
肖謹拒絕去這樣的宴請,蘇惠毫不在乎。
「你是在騙我們吧?」肖謹猶豫地問,蘇惠的態度讓他不得不懷疑。
「有時候會希望這些都是真的。」蘇惠抿嘴笑,「我喜歡的人,主動來跟我求婚,主動安排好所有的一切,想一想都覺得高興。」
肖謹緊緊握緊拳頭,蘇惠還是沒有死心吧!
蘇昌明不放心蘇惠,硬要她跟自己一路去賈家,蘇惠去了,肖謹不放心,還是跟著去了。半路上肖謹開的車打滑,一個車輪卡在過小河溝的橋邊上,車胎爆裂。蘇惠只得讓蘇昌明先走,她留下來和肖謹處理車的事情。
幾個人將車推到大路上,蘇惠又去借了個車拖著自己的車往鎮上走。
肖謹看著那車微微一笑。
車丟在修車的地方修理,肖謹拉著蘇惠回家,家里沒有人,肖謹沖上樓拖了兩個人的行李下來,沖蘇惠道,「走不走?」
蘇惠眨眼,「你是故意的?」
「是啊!難道就看著你去那個人的家里,然後兩個人定下婚事來?要真那樣我就太愚蠢了!」肖謹緊緊握住蘇惠的手腕,「我現在,不相信你說的話了!你騙了我,騙了賈嘉聰,也騙了你自己。你其實是想真正的跟賈嘉聰訂婚的吧?你以為用這樣的方式就能如願了?」
蘇惠死命掙開,肖謹一點也不放。
「你以為我冤枉了你,或者你要說你是在吃飯的時候宣布的決定!但是,你以為這樣就能挽回蘇家的面子,只怕是會讓你家更丟臉而已,所以你是在說謊吧?」肖謹紅著眼眶,「因為你知道做什麼我都原諒你,所以這樣亂來?」
蘇惠搖頭,她覺得自己都安排計劃得很好了,只要完成那最後的一步,一切水到渠成。
肖謹丟開行李,牙棒子咬緊,空余的那只手打在沙上。
蘇惠沒有看過如此憤怒的肖謹,呆呆地看著他。
「現在,我們馬上走!」肖謹狠道。
蘇惠想搖頭。
肖謹拉她到大門邊上,蘇惠掙扎得厲害,肖謹一拳頭打在鋼鐵圍欄上,聲音響亮。蘇惠瞪圓了眼楮去看,肖謹的左手鮮血直流。
蘇惠抬眼看肖謹,肖謹靜靜地看著蘇惠,她應該知道他的決心。
「我說過的!」肖謹冷冷道,「你不要忘記!」
蘇惠轉身進屋拿了行李,肖謹拉著她關了大門,伸手攔車去縣上。兩個人坐在車上,均冷著臉,一路無語。蘇惠的手機不斷響起來,肖謹笑嘻嘻地看著她,她沒有伸手去接。
司機一路把車開得飛快,很快到了縣上。肖謹迫不及待去車站找去上海的車,班車已經售票完畢,他馬上找了一個黑車給了高價。
蘇惠一路不說話,直到車上了高再不能回頭,她才淡淡道,「你不能一直這樣任性。」
肖謹冷笑,若是任性能留住蘇惠,他不妨更任性。
手機又響起來,蘇惠接過電話,半晌,慢慢道,「我走了!」然後慢慢關上手機。
肖謹滿意地笑起來,「蘇惠,我說過,我會帶你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