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昌明看看蘇惠,再看看肖謹,道,「你說這些什麼意思?」
很多人生活都在將就,即使不滿意現狀卻也不會主動去改變,直到出現一個能讓他有去改變的動力的人,所以大多數時候蘇昌明能容忍某種狀態的存在卻不能容忍改變這種狀態的人。
「在我做了這麼多之後你說你不要?」蘇昌明指著供台上的神像,「你一任性就浪費了五六年,要再任性到了三十歲就沒有人要你了。」
蘇惠僵著臉,她不想再肖謹面前被這樣小看。
「你去做那些事情是不自己想要,不是我想要!」
張桂玉用力地呼吸,抬起臉把鼻子沖著窗外,整個人搖搖欲墜,肖謹忙走過去扶住她。張桂玉道,「你們,一個少說兩句啊!都是這樣倔,讓讓就好了!」
蘇惠緊緊閉起嘴巴不說話,伸手扶她進屋去躺著。
「爸,咱們送媽去大醫院看看吧!」蘇惠紅著眼圈走出來,以往她總是埋怨母親太過神經質太過嘮叨,總是把死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上,可是真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卻又連死字都再說不出來。
「你還曉得你媽?你就不知道她最想看的是什麼?你要沒結婚,她死也死得不安穩!」蘇昌明厲聲罵道。
「爸,我不想將就!如果這些事情都是你來為我做決定,以後生活不好我總是會埋怨你;如果是我自己決定的,再艱難的生活我都不會抱怨!」
蘇昌明滿臉漲紅地瞪著蘇惠,「是不是那個小子?」
蘇惠扭開臉不說話。
「你多大?他多大?你什麼時候才能用自己地腦子想想?不該放手地時候放手。該抓緊地時候不抓緊。人這一輩子有多少時間來讓你任性?雙眼一閉就結婚。結婚就生孩子。這才是生活!挑挑揀揀猶猶豫豫。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我早就給你說過。考大學南京比北京好。我也早就給你說過。早結婚了什麼都了了。結果你關鍵時候總是違背我。事情一塌糊涂。沒有一樣你是能做得好地!你能掙錢了?你掙多少錢了?我蘇昌明還稀罕你那點子錢?」
蘇惠指尖抖。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若僅僅是看結果。她果真就是什麼都不成地。可是這中間地過程她卻從來沒有後悔過。成功者成功在結果而不是過程。外人對一個人地論斷也僅僅是著眼在結局。結局好一切便都是好地。
「你是我女兒。我還真會害你?」蘇昌明皺紋深沉。「以前不給說這些是因為你一直都不怎麼聰明。說了你也不懂反而會讓你想太多。你只要听話乖乖按照我說地去做就好了。現在你懂了。既然懂了就該更能理解我才對!」
「爸。我說了。我自己對自己負責!」
蘇昌明手掌揚得高高,蘇惠把臉湊過去,「你打吧,如果你打了就如我願,打多少下都沒關系!」
蘇昌明的手無力落下,長長地呼出一口惡氣,「你是我女兒,看著你吃苦我會高興?你太自私,不體諒老人!」
蘇惠咧嘴笑道,「我是你生的,我就像你啊!」
肖謹走到客廳中,看看蘇昌明再看看蘇惠,道,「叔叔,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也不能給你證明什麼,但是我永遠都不會讓蘇惠吃苦的。」
蘇昌明氣極反笑,這種輕飄飄的話,他听得多了。
「我要怎麼做,你才相信我?」肖謹站在蘇惠身邊,面對蘇昌明。
蘇昌明只一句話,「不可能!」
蘇惠一言不,默默進屋照顧母親。
肖謹身高比蘇昌明高,但是在他的氣勢下居然有恐懼和畏縮,他是在是一個新女敕的社會人,也許比起同齡人來成熟得多,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老奸巨猾的人卻無能為力。肖謹不能像以往那樣對無關的人不理睬,眼前這個老人,在蘇惠的生命力有重要的位置,是他必須要攻克的難題。
「叔叔,自從被蘇惠收留以後,我認真學習,自己負責自己的大學費用,自己去做能做到的事情,只不過都是為了能早一點自力讓蘇惠不要一個人那樣辛苦。最開始的時候,每年過年蘇惠都不會去任何地方,我以為她和我一樣不過是一個孤兒,我把她看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絕對不會對不起她。」
蘇昌明坐到沙上,淡淡道,「小伙子,你一輩子才剛開始,以後的時間還非常長!你怎麼知道今後的事情?」
「不要在年輕的時候隨隨便便把永遠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上,感覺一點也不牢靠。我不听人說什麼,我只看人做什麼。」
「這對我來說有點不公平,我沒有機會讓你看到我做了什麼。」
「你告訴我,什麼是公平?」蘇昌明小眼楮冒精光,「我告訴你,我願意給你公平的時候那就是公平,我不願意給你公平的時候那也是公平!」
肖謹張口無言,他忘記了,他面對的不是一個青澀的同齡人而是一個已經被社會浸泡得油滑的老年人,他走過的橋比自己走過的路多,他經歷過的事情比自己的一輩子還要長,在他面前夸夸其談實在是幼稚。可是,他分明記得有限地見幾次賈嘉聰,那個人高談闊論這個老者從來沒有反駁過,他給了那個人足夠揮的自由和空間——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是的,我不能和你講條件,我應該做到無論在任何條件下都比別人更好才對。」肖謹說這個話的時候一點怨氣也沒有,這是他幾年來努力要求自己要去做到的。有資本的人才有資格抱怨,沒有資本的人只能夠盡量去做,抱怨和撒嬌都太奢侈。
蘇昌明抽一根煙,黑黃的指甲微微顫抖,肖謹忙找打火機給他點燃。青煙聊聊上升,蘇昌明的眼楮在明滅的煙頭下閃閃光,他知眼前這個年輕人先天比賈嘉聰更好些,他除了有能力還有比賈嘉聰更寬廣更堅強的心,可惜了,年齡有時候也會是一種優勢。
「叔叔!」肖謹迫切地叫著。
「我對你沒有偏見,但是,你並不合適!我不希望等到蘇惠中年的時候跑來給我抱怨她還在壯年的丈夫又出軌了,要知道,那個時候就算我想幫也幫不到忙了!」
「蘇惠永遠都不會抱怨的!」
「那更不好!如果她能向我抱怨,或者是在給我求救,如果什麼也不說,只一個人默默受苦,那我這個父親該怎麼做?」
「年輕人,一時的激動會壞掉一輩子的。」
蘇昌明單方面結束了談話,起身出門找醫生去,至少要保證在過年期間老伴的健康。他深刻地知道經濟的重要性,一個人天生的家庭壞境決定了他的起跑線,家庭環境好點便可以更好地挑選配偶,更好地得到工作的機會,更好的與良友結交,這些或者僅僅是因為出生的時候父母比別人多了點兒錢。他不要求什麼,只要自己的後代比別人好那麼一點,那麼一輩子或許就要輕松許多,這也是他僅僅能做到的而已。賈嘉聰已經不是那一個青春飛揚的人,沒有了以往的野心和上進心,但是才能並沒有失去,只要再回到這個環境里,金錢燻出來的那些底氣馬上就會回來,再加上這幾年磨練掉的那些輕浮氣,雖說不上完美但也有九十分。或者是他老了,這個年紀的蘇昌明已經不願意再冒險了,穩妥地保持是唯一能做到的。
「如果是三年前帶他回來,或者我會同意也說不定!」蘇昌明心中默默地想。
蘇惠站在樓梯邊上看將頭埋起來的肖謹,輕輕走過來,道,「怎麼了?」
肖謹抬頭,眼圈緋紅,憋出一個笑,道,「沒有什麼的!」
他或者能讓蘇惠看到自己心底最痛的事情,卻不能讓她看見他的無能。
「如果不能讓他松口,我會帶你離開,離開這個地方去過自己的生活。」肖謹微微笑道,「你知道的,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有一身的力氣去掙錢,我們會有很多的錢,然後什麼都不用憂愁。」
「肖謹,你說我把錢看得太重了,其實你又何嘗不是?我掙錢只想給幾個人看我能行,你卻是要給所有人看。你的**比我大多了!」蘇惠坐在肖謹身邊,「但是,我不能跟你走很遠,這里還有我不能離開的人。」
肖謹伸手偷偷握住蘇惠的手,「並不是要斷絕關系,咱們在一起走,然後再一起回來看望他們,要他們知道我會讓你過得非常好!」
蘇惠溫柔地模模肖謹的頭,「你不要急著做出承諾,這樣會讓人覺得你自己都沒有把握只有依靠語言來不斷的強調,如果承諾得太多,你又想要一一完成,會把你自己壓垮的。」她已經不需要什麼人來給承諾,語言的安慰性能起到的作用太少了,現實的生活穩定更重要。在見過賈嘉聰的失控後,突然冷靜下來現,自己果然不過就僅僅是需要語言的安慰而已,于現實的生活無太多用處卻是精神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