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好大。
車間里的聲音好大。
全是機器轟鳴的聲音。
胡奚在機器上操作著，運轉自如。
突然，動作稍微一慢，手差點被高旋轉的齒輪咬住，驚出一身冷汗。
胡奚明白了柳霏為什麼會那麼傷心，她不是無理取鬧，她的渴望和要求實在並不過分。
偌大的車間，幾乎全是女性。柳霏在她們中間，鶴立雞群又最為脆弱。
大醉一場之後，胡奚再送柳霏上班，就進了她們車間。
柳霏堅決不同意，說同事們會笑話的。可胡奚心中憋著一股勁，他一定要看看讓自己的女人傷心欲絕的車間到底是什麼樣子。
剛一踏進車間，感覺四周黑乎乎油膩膩的，環境雖然比自己也不怎麼樣的辦公室差得相去太遠，但也沒覺有什麼大不了。當柳霏換上工作服，當機器轟鳴起來，當鐵屑鐵沫飛舞起來，當自己的心上人在這轟鳴和飛舞之中那麼平靜安祥地忙碌，胡奚難以平靜了。看著柳霏的手在機器的飛旋中進進出出，他不由地問自己，「這是你在美麗的海邊遇到的美麗的海的女兒嗎？她就應該在這種環境中工作？夜班不說，髒亂不說，原來這種工作還如此得危險。」
他默默地看她工作。第三次，柳霏剛要上機床，胡奚攔住她，說我已經學會了，我幫你干。柳霏聞言紅著臉掃視全車間一遍，說不行，不行，那多不好，讓同事笑死了。胡奚不容商量，搶坐到機器前，有板有眼地干起來。
他成了兩面人。隔三叉五白天在單位上班無精打采，晚上強打精神睡半夜干半夜，在愛的鼓勵下以愛的付出，抵抗著無能為力給他們心靈帶來的無情摧殘。
柳霏哭得更傷心。
同事們的確笑話她了。全車間整個廠子都知道她男朋友不但經常接送她上夜班，而且親自幫她上機床。笑歸笑，同事們怎會不從心里羨慕她呢？柳霏為此感到無比自豪和甜蜜。
這種甜蜜支撐著柳霏有一陣不再哭鬧，象是飄來幾朵烏雲的天空一下子放晴了。
可是，一次和胡奚輪著干，她的手被機器蹭破皮，鮮血直流。暫時壓抑的怒火再一次爆。
「我受不了！我還是受不了！你能一直幫我這麼干下去嗎？你還有你的工作，你一直為我這樣怎麼可以？同事們都說你對我好，可我不想讓她們瞧不起你，我怎麼可以讓自己的男朋友總為我這樣？」
俺著臉，柳霏號啕大哭。
這讓胡奚突然間想起采菱，想起采菱的號啕大哭。
他們還是一有機會就偷著做那事，特別在沒有夜班的日子里。柳霏還是那麼沉迷和亢奮。可是夜班下來，胡奚想親近她，她會突然把他推開。每當那時她臉上顯出來無以復加的厭煩，讓胡奚心頭感到一陣陣寒冷。
想象著她的號啕大哭，徹底地氣餒。
我胡奚難道命中注定要與身邊女人的哭聯結在一起？
不！
他咬緊牙，握緊拳頭。
我要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