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謙回到了太子府,他站在門口仰望著門上正中間的牌匾,上面燙金字體赫然的肥大「太子府」這三個字也異常耀眼。擱了擱腳步,他走進去,府里的下人們都客氣的道「總管回來了」
他點點頭,將步子邁的更慢了一些,他來這里,也有些年頭了,府里的每一個人,都非常的尊重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太子的老師,更因為他為這個府做出了太多的貢獻,他自認為,在這里不曾得罪過任何人,除了必要的事情,平日里也都是溫和文雅。待下人們更是不薄,他走進房間,順手反扣上門,現屋子里的東西已經被打掃的煥然一新了,桌角還有些濕,分明是剛剛擦拭過,指尖不由的放在桌面上,輕輕的劃過,這里有太多他的心血了。
想想那時剛進太子府的時候,太子還不甚大,在灌木叢中的驚人一面,他便斷定,這個人,以後就是他要輔佐的君王。他想到辦法讓顏和帶他進了府,教會他隱忍苦楚,他知道顏和對他有完全的信任,就像他出征一樣,他交給他的三個錦囊,已經照做了兩個,顏和不是傻瓜,他知道哪些東西是有利的,哪些東西是有害的,即便是拿他的命去賭,他也仍是選擇了信他,足以見得他在顏和心中的地位。
說到三個錦囊,他不禁又想起白愷來,曾經同朝為官數年,雖然官職上很少打交道,但私底下兩人的交情還是不錯的,這當然也要從替雅夫人醫治說起,他知道白愷的夫人雅兒曾因身體負傷而留下後患,體內的余毒又沒有及時排清,所以白愷四處求醫,招募有能之士前來給她治病,可基本上都是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所以這毒一直沒有人能治愈,他偶然間在街邊看到告示,便躍躍欲試,可當他去的時候,現雅夫人已經病入膏肓,根本就沒辦法治愈了,最後,應得白愷的要求,給他開了一副「子西時」的藥,讓他親自送走雅夫人最後一程。
白愷這樣送走雅夫人,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換作常人,都是但凡只要有一線希望,也都要盡力搶治,可白愷卻表現的很淡然,說話,做事,都是讓人覺得冷冷清清,他甚至懷疑白愷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愛過他的妻子,也一度的覺得白愷過于冷漠,但後來,漸漸的現他其實是在忍。
無可厚非的是,白愷是個很能忍的人,他關心政事,提攜人手,卻並不培養心月復,也不主動來往,然而只要是他的門生,只要遇到了不能拿捏的事情,都會去找他,要尋個答復,他一一解說,但卻從不居功;他功高蓋主,然而為人處事絕不高調,他甘心屈于皇帝之下,做一個鎮國大將軍,有事便報,無事便閉口不言,就好比來說,這一次白愷被罷了官位,他不求饒,不吭聲,這一點,作為一個將士,有這份骨氣,他可以理解,但實際上,沒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他了,白愷在等,他在等一個利于他的時機,他知道竺南國沒有他不行,東夷為什麼肯二十年停戰不出兵?那是因為懼于白愷的威武,只要是白愷出征的,沒有失敗過的仗,他一旦月兌下了朝服,他便知道,東夷就會蠢蠢欲動,皇帝此時忌于他的官高權重,罷庶之後,一定不會派白愷出迎,但如果給他一個重創,考慮到朝政,江山,白愷最後還是會出征的,而這個時候,就是皇帝去請,不但不會降職,反而還會再升職,而白愷,恐怕等的,也正是這個效果。
如果真的不了解白愷這個人,恐怕會以為他淡泊名利,可後來他又現,白愷卻是相當注重于這個官位的,盡管他數十載都居于將軍之位不曾變動過。
他這一次只能說是順水推舟送了個人情給白愷,他知道,就算他不采取動作,白愷也會順利的回到朝野之中的,而他,不過是讓這個時機提前了而已。
哎……輕嘆一聲,順手找了張方椅坐下來,雙目緩緩的閉上,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紅衣女子的身影來,這輩子,他欠的東西太多了,他欠九娘的,欠白愷的,更欠顏和的,這,要他如何去還?
靜靜的沉思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咚咚」突然有人敲門,伯謙皺起眉頭,這個時候,有誰會有事情找他?他對門外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然而進來的人,卻是伯謙不認識的男子,他進來後,對伯謙說「我家主人想見你」
伯謙微愣一下「你家主人是誰?」心里暗忖他是怎麼進來的?也沒個人跟他通個信。
「呵呵,岑大人,是我」一個輕笑著的聲音從男子背後傳過來,前面的男子躬著腰退到了一旁,露出後面的面孔來。
一聲「岑大人」叫的伯謙又是一愣,一種危險的感覺浮上心來,他勉強支撐的問「原來是二殿下,太子現在不在府上,您改日再來吧」
「不妨」顏澤邁了進來,手中的折扇打開輕搖兩便上「我是專程來找岑大人您的」他走到伯謙面前雙眼緊盯著他,又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嗯?」
伯謙心中一緊,顏澤的一聲聲「岑大人」似乎他已經知曉了什麼事,不妙的感覺更加濃郁的籠罩了全身,但看到顏澤不緊不慢的樣子,大概的猜測,顏澤也不一定能肯定他就是岑伯文,更何況,這件事情也就只有白愷,顏和兩人知道,再者,他現在的模樣,與過去相差甚遠,就算是他娘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難以認出。他搖了搖頭似乎恍惚的道「伯謙不明白二殿下在說什麼」
知道伯謙不打算承認,顏澤也沒有多說什麼,「呵」他掩嘴輕笑一聲「不用和我裝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嗯?岑——伯——文?」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那個男子已從懷里掏出一本藍皮的厚冊子來遞給顏澤,他接過冊子動作嫻熟的翻到了後面,看著冊子時,伯謙的心便已提了上來,但他還是沒有出聲,只默默的等待著顏澤的下文。
顏澤終于停下了翻書的動作,停在一頁上,他兀自的念道「岑伯文,男,曾歷任從三品文官,擔任欽差大臣拔銀賑災,但在途中私自調換官銀,其夫人九娘攜銀投江,致使白銀萬兩無處尋跡,現……」他念到這里,忽而停頓了下來,伯謙抬了抬眼,看到冊子上到這里,剩下的記錄便沒有了,中間還有被撕過的痕跡,顏澤又從懷中掏出另外一本藍冊子,又朗聲道「岑伯文,男,現年二十三歲,過去史因不詳,因偷竊並殺人入獄,判其……」同樣也是只念了少許,顏澤又停下來,他舉起這兩本名冊對伯謙道「想必不用我說,先生也是知道這名冊從哪里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