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謙說,你知道嗎?我可以幫你。
他可以幫他,真的可以幫他嗎?他在心底問自己,同時,話也出了口「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听得他這麼一問,伯謙笑了起來「白兄這麼說,就是不信我了?」他盯著白愷的眼楮平靜的說「差點忘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這麼些年,也是該還的時候了」
原來,是還個人情,他重新將茶杯送入唇邊,眼看向窗外「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就記不清了」飲盡了杯中的茶水,又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愷似是不願再提過往的一些事情,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繼而又想起什麼,才問道「今日你來,就只是和我說這些事?」他失蹤了這麼久,想必不僅僅只是為了還人情的吧。
「我……我來看看她」話鋒忽而這麼一轉,伯謙的神色暗淡下來,深呼一口氣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很長時間沒有來過了,不知道,她還好不好?」
「還是老樣子」白愷淡淡的答著話「雖然是過了將近二十年,可她的容貌身體,絲毫沒有變樣」
伯謙驀然的激動起來,顫聲問著「能帶我見見她嗎?」他的腦海里,又想起她當年刺他那一劍的情形來,劍入三分,鮮血污漬衣裳時,她說,那是你欠我的,她眉眼間似是冷漠的神色,輕啟朱唇時的動作,胸口莫名的悲痛起來。
白愷未做聲,徑直站直了身子朝後院走去,伯謙知是白愷帶他去找尋,亦是跟在後面,不敢松懈,白愷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輕輕扭動了門上方的扳鎖,地下一個四四方方的入口就出現在他們眼前,雖說是秘道,可這里面卻有一層層的暗窗,里面並不黑暗潮濕,剛進入秘道,伯謙便覺得一陣刺寒襲來,前面有點泛著白光,伯謙睜大了雙眼細看,走近了才現,這是一個諾大的冰庫,白愷向前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站在一個冰棺前輕聲道「就是這里了」
伯謙邁著方步慢慢的踱到了冰棺前,看著熟悉的面孔,手已抑制不住的撫上了冰棺,剛觸踫到冰棺的表層,一股刺骨的寒冷襲遍了全身。
「岑兄……」白愷在後面低喚了一聲「這千年寒冰寒性非同小可……」
「沒事的」伯謙沙啞的聲音在空空的秘道里回蕩,即便是刺入骨的冰冷,他也不在乎,冰棺里,赫然的躺著一個紅衣女子,整個衣裳的顏色像血一樣嬌艷,伯謙看在眼里,覺得她仿佛依然是當年剛披上嫁衣,落冠房中的那個她,美艷不可方物,她微側著臉,半個髻盤在腦後,半邊的絲垂在脖頸之間,面色蒼白的女子略施了些粉黛卻依然顯的楚楚動人。
「白兄,謝謝你,替她做的這一切」注意到女子的身下鋪滿了大量的藥材,伯謙意識到,可能是防止她的尸身腐爛的藥物,不禁有些感動,當初,他也只是讓白愷替他保管,並沒有讓他替自己防腐,而他卻心細的替他把這些都做了,這下子,他感到欠他的那個人情更不好還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言謝」白愷依舊風輕雲淡的說著話,眼神也落在了冰棺上「為了保持千年寒冰的寒氣,我每年的冬天,都會運來大量的鑿冰砌在周圍,就是為了等岑兄,你再回來」
伯謙點點頭,重新理好了心情。收回手,才覺指甲已變成了粉紫色,他苦笑了一聲「白夫人恐怕你沒有冰封起來吧」他知道白愷這個人,向來冷靜,說他無情卻又有情,說他有情卻又無情,他替他保存了九娘的尸身,卻不為自己的夫人造一個冰棺,那是因為,他怕被牽絆,怕在這個上面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卻只能看到一個冰冷冷的死人,而這個死人,卻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
「我沒有必要將她冰封起來」白愷遲疑了一下答道「讓她安心入土,我不想看到她,就會……就會想起她痛苦的樣子」他不願再回憶那些個關于雅兒的事情,這是他最大的悲哀,失去妻子的同時,還失去了他唯一一個兒子。
白愷這一番話讓兩人都陷入了沉靜,頓時氣氛變的有些詭異。
「我們上去吧」白愷先打破了這份沉寂「現在到了午膳的時間,菜也該燒好了,我們,上去說」
「嗯」他點點頭,又隨著白愷走了出去,臨走時,他還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冰棺中的人兒,不忍的閉上眼皮轉過身去。
隨著白愷出了秘道,伯謙對他道「白兄可有門下學生的名冊?」他知道白愷是武官,只有文官才會收門下學生,但是他也提拔過不少的官員,如今他提拔的人,大多數都在朝中任職,說起門下學生這四個字,應該也不為過吧。
「嗯」白愷模了模下顎沉聲道「你要名冊做什麼?」
「當然是看看白兄這些年提拔的人是否桃李滿天下了」伯謙半開玩笑的看著他,又正了正色道「白兄若要重復官職,自然是需要些人保薦的了,徜若這場仗太子輸了,皇上先考慮到的人,不是白兄會是誰呢?」
「陳明南陳將軍,再者,就是安逸王」白愷沉思了一下答到。在朝中,征戰最多的,除卻他,便只有陳明南和安逸王二人了,若不用他,皇上一定會在這兩人中選出一個來。
「那就對了,如果這功勞讓陳明南或是安逸王任何一人搶了去,白兄你,此生官復原職,怕是沒得指望了,既然要好的結果,那我們的動作要比他們快,聯合上書舉薦你,迫于臣子和東夷的份量,皇上想不用你也難」
「一切隨緣吧」白愷淡然的笑了笑,雙手負于腰間「我在官場上打拼了這麼久,門生又這麼多,滿朝文武百官之中,就佔了一半,你覺得皇上,可能就這麼輕易的將我調回原職嗎?」他搖搖頭「皇上多疑,這點是你我都知曉的」
「伯謙說過,欠你的人情是該還的時候,所以,白兄不必擔心這點」伯謙似是胸有成竹,肯定的道「給我七天時間,最多七天,我便可讓白兄,重新復職」
白愷頗有些驚異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肯定,但恍惚間,他突然覺得,伯謙已經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岑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