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李靖在此等候多時了。」見徐世績和裴家兄妹三人過來，李靖人在馬上，手中一個火把，處在道中如精靈一般。
「想必李兄有事指教世績，早早在此等候」。徐世績還施一禮。
「李靖確實有事要與徐兄商議。我們邊走邊談。」交情言深，兩人只以兄弟相稱，李靖也早已不再稱呼徐世績為軍師了。
裴翠雲和裴行儼知道二人要談事，很識趣地策馬往前多走了幾步，拉開一段距離，兩兄妹只聊家常，不在乎徐世績和李靖談些什麼。李靖和徐世績兩人促馬平行，緩緩地跟在裴家兄妹後頭，如坐轎子一般，身體松松馳馳，左右搖曳。
「看來裴姑娘對徐兄是另眼相看啊，不知道徐兄可有意娶了此女？」李靖望著裴翠雲的背影微笑道。
見李靖從裴翠雲開始話題，徐世績搞不清他到底何意，只是如實地回答道︰「翠雲姑娘人很好，只是世績暫時不想這些事。」
「此女身後有裴氏父子和裴家軍，正所謂奇貨可居，徐兄若無此意，只怕有人要捷足先登了。」李靖說話間看著徐世績，眼神中若有所指，徐世績知道他說得是李密，點頭表示會意。
「可感情的事兒，不可勉強，在這種情況下匆匆與翠雲成婚，對她不公平。」
「只要她不這麼認為就行了，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李靖正經道。
「那就等培養出來再說吧！」徐世績笑道。
「這本不關我的事兒，可我有些擔心，從今日李密的一舉一動來看，他抱負很大，就算你不娶裴翠雲，也不要與裴家結怨，否則很難說會生什麼事。」李靖若有深意地望著徐世績道。
「瓦崗軍現在內部關系其實很微妙，翟讓雖一直是瓦崗之主，可並沒有幾個人真正看好他，就算是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可眼下稱王之事已經迫在眉睫，否則將再無法約束瓦崗上下數十萬弟兄。而除了翟讓，瓦崗軍中只有兩個人有這個資格。」正所謂聞弦音而知雅意，李靖知道與徐世績這樣的人說話，他不用說的太直白，徐世績也自然能夠明白。
徐世績抬起頭，望了一眼前方茫茫的夜路，輕嘆了一口氣道。
「自從李密接手倉城以來，把倉城治理的井井有條，光憑這一點就能看出他有治世的能力。上次石子河一戰他指揮若定，出戰時機把握準時，一戰而擊潰劉長恭大軍，這說明他還有不俗的軍事才能。今日大宴上他的一席話更顯示了他有爭雄天下的意志，這在瓦崗軍中找不出第二個人！」
「難道你不是嗎？」李靖問道。
「有一個人說我眼光太淺，只看到一城一地的得失，事實上她說的沒錯，至少，我還沒有計劃好如何去取這個天下，而他卻早在計算之中，瓦崗在他的帶領之下或許真能干出一番大事來。」
听徐世績之言，李靖許久無話，終于還是搖了搖頭道︰「或許徐兄說得有道理，但李靖並不看好他。李密此人志大才高，算得上一個梟雄，但他太攻于心計，做事不擇手段，我不喜歡！其實，今日大宴之上，誰都能看得出來裴姑娘對你有意，可他卻在第一時間表示對裴姑娘的好感，這在別人看來或許沒有什麼，實際他是別有居心，他已經出與裴家軍結盟的信號。你當眾拒絕裴姑娘著實讓大家為你捏了一把汗，不論你還是裴姑娘要是出點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是世績沒有深思，好在翠雲深明大義。」徐世績陪笑道。
「再則，瓦崗當下雖然形勢看好，實際上根基未穩。瓦崗軍人馬雖眾，卻大多是四方百姓，沒有經過正規訓練，也沒有象樣的武器，談不上什麼戰斗力，讓他們把守倉城，當可保不失，要真讓他們隨軍爭霸天下，非他們所願，這些人不過是為了求一時立身安命之所而已。縱然是裴家軍戰斗力強悍，畢竟李密無恩與他們，他們沒有理由為李密拼命。當今天下雖亂，實則大隋根基尚深，短期不可徑取，李密自認雄才大略，難免急功冒進，不如你步步為營來的穩妥。如果瓦崗繼續奉翟讓為主，或可保一席之地，如果交到李密手中前途難測！只是這顯然不太可能。」徐世績沉思著，他知道李靖說得有道理。
「李密出身士族，瓦崗舊人卻都是出身草莽，他縱有相交之意，卻終難與這些人打得火熱，更不可言深交，共圖大事。當他感到這些人對他產生威脅時，只怕難免會做出什麼不可預料之事，到那時，只怕兄弟們辛苦打下的瓦崗基業不再復存。」
「若是李密能夠取得兩都之一，也許情況將大不相同！」徐世績苦道。
「瓦崗地處四戰之地，自保尚且不及，難有能力進圖兩都？東都兵多將廣，城高水深，人心思穩，借四塞之固，八關之險，日夜窺視瓦崗。關隴之地，勢力龐大，李密又全無根基，短期不可能借取。要取兩都談何容易？非三五年積蓄絕不可輕言進兵兩都！」李靖分析道。
「那依李兄之意該當如何？」
「若依李靖之意，當以瓦崗今日之勢席卷中原之地，一面先困東都，陷東都于孤立無援。另一面則南下荊襄以為根本，再緩圖大計。」
「李兄分析的有道理！」徐世績頻頻點頭，深以為然。卻道︰「李兄何不將此大計說與翟大當家或李密。」
「徐兄明知故問，翟讓縱然有長者之風，卻無大志，又如何能夠听信李靖之言。而與李密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徐兄與我有援手之恩，相交之義，信義待人，李靖才將心事說與徐兄。」李靖認真道。
「李兄深才大略令世績佩服！只是你還是高看世績了。不說王圖霸業非世績所願，縱然有意，也是難有成功之可能。李密之道，李兄不屑與謀，世績自然亦不屑為之，也正因為如此，注定你我非王者之選，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婦人之仁絕非王道。眼下世績只求能盡量力保瓦崗上下穩定，余願足矣。」
「哈哈哈，好一個余願足矣。若徐兄真是如此心思，只怕瓦崗危矣！可嘆我李靖一身抱負，終難有大成之日。既然徐兄無心天下，恕李靖告辭！」李靖言罷，深嘆一聲，已調轉馬頭離去。
徐世績望著李靖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惆悵，他不知道這條道還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