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沒有什麼新意,除了因為這里是法國人聚集居住的地區,他們在開設了官方規定的英語課程,還開設法語課以外,這所學校和其他學校沒有什麼不同。
但媽媽當初就是看中他們良好的語言教學環境才堅持讓他進入這家學校就讀的,而沒有去另一家華人小孩多些的學校,而這也正是造成了他不幸的原因。在媽媽心目中,法國就是浪漫的代表,但真的是這樣嗎?從來沒有去過法國的媽媽是不知道的,她本來就是一個感性大過理性的女人。
相對這些乏味的課程,蔣肖對下午的另一堂課更感興趣。
也許是源自自己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父親的基因,從媽媽有時候只言片語中透露出的信息,自己的那位父親是一位非常有天賦的擊打樂器手,因此自己也在擊打方面極有天賦,從小他就喜歡敲擊各種物品,並且在三歲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打出很多不同的節奏,而這些節奏中很大一部分不過是自己從電視里面听過幾次,就被年幼地他給模仿出來了。
進入學校以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他的這項天賦被學校教學擊打樂器的老師給無意現了,馬上就視若珍寶,特別招進了學校的擊打樂隊,于是每周蔣肖也就有了幾堂固定的擊打樂器的學習課時,但他當他第一次興高采烈的回家告訴了媽媽以後,結果被從不向自己火的媽媽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以後,然後在媽媽那連珠一般的眼淚中,蔣肖再也不敢提自己學習擊打樂器的事情了,但他真的很喜歡擊打音樂。何況這也是他唯一的一個學校除了文化課程以外,能夠參加的課外活動。
也只有在這里,他才可以看見周圍同學眼里藏不住的羨慕、嫉妒的眼光,這讓他很是得意!所以他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偷偷的瞞著媽媽去學習擊打音樂。
但這些讓他有得意感覺的表情他從來不敢在臉上有任何表露,不論是家里還是學校,他必須小心地控制自己,千萬不要流露出任何和自己黃皮膚以及與學習擊打音樂任何不相符合表情或舉動出來,否則,不論是那些和自己膚色不一樣的小孩,還是媽媽都會用不同的方式告訴自己︰後果很嚴重也很可怕!
讓蔣肖對擊打樂隊充滿興趣和向往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更應該說是他心里最大的一個秘密。
在這個學期開學的時候,也是蔣肖這個學期第一次去參加擊打樂隊訓練的時候,他像往常一樣悄悄地坐在自己靠在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上,一邊仔細的擦拭著自己的手棍和樂器,一邊等待著老師的到來。
他不敢和任何人交談,事實在這個訓練開始前的熱鬧的聊天時間里,也沒有任何人願意和他說話。
女孩子們總忙著和同伴們興致勃勃聊著眼下最流行的東西,不管她們有多大,但對于每年,甚至每一天流行的東西她們都抱有濃厚的興趣,在聊天的時候,她們還會以各種方式和花樣向周圍的那些時不時偷看她們幾眼的男孩子們展示她們最美麗的一面。
男孩子們則故意用大的嗓門和各種古怪的舉動,有意無意的想引起女孩子們的注意力,他們無暇他顧。
蔣肖在這里是寂寞和孤獨的,但他享受這種孤獨,這至少證明一點,在這里終于他不再成為被取笑、捉弄和欺侮的對象了,與那些相比較,這種沒有人來打擾的待遇簡直可以用幸運來形容了,不過這也感謝打擊樂隊指導老師對他額外的青睞,在這位一生痴迷打擊音樂的老師眼中,沒有什麼比具有打擊音樂天賦更讓他注重的事情了。
那天從一開始就顯得比較異常,老師居然在上訓練課時遲到了!
這可不大多見,這位具有法國人浪漫與藝術細胞的老師,在訓練時可是以嚴格的近乎苛刻在學校出了名的,沒有學生敢在他的訓練課無故遲到或缺席,他自己也很守時,但那天他足足晚出現了十幾分鐘。
別的孩子們可能忙于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而沒有注意,但蔣肖卻很清楚這點,他沒有吭聲,眼楮四下打量希望可以找出點答案的跡象出來,同時他也很擔心和緊張,他害怕老師因為種種原因而不能夠來,甚至再也不會來,就像那個英語老師一樣,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那這對他的打擊也太大了!蔣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幸運的是事情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雖然晚了十幾分鐘,但老師還是像往常一樣出現在了教室的門口。
但蔣肖的眼楮只在老師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就被老師身邊的一個金小女孩給吸引住了。
別看蔣肖平時話不多,也從不跟誰親近,但並不表示他就對這些反應遲鈍或有自閉的傾向,事實上,真是因為這種孤獨和寂寞,使他有了更多的時間,更大的空間來觀察周圍的人和事,並對這些在自己獨立的空間里充分的進行思考,所以他內心對周圍事物或環境遠遠比他表面表現出來的敏感,再加之他生活的環境本來就是一個非常開放和信息傳遞更便利的國家,大量的電視節目以及其他的媒體介質時刻都在向他介紹著這個世界的各種信息,讓他並不缺乏學習和交流的空間,就像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沒有人告訴他,而他卻很順利的理解了毒品、紅燈區這些東西一樣。
蔣肖在一看見那個金小女孩他就感覺自己有種被電酥了感覺,他只感覺她就像是從聖母身邊走下來的天使,藍色的眼楮是那麼的純潔,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甜美,還有那似乎透明的皮膚也在深深地吸引著他的目光,在這里還從來沒有哪個和自己不同皮膚的人,不管是異性還是同性,會向自己露出如此讓人感覺甜蜜的笑容,她們(他們)永遠都是一樣的嘲笑和捉弄自己成功以後幸災樂禍的哄笑。
尤其在那個女孩感覺到了他目光的存在,而且微微轉頭向他望過來的時候,他才在她的目光中驚醒,頓時他是一陣異常的慌亂,臉開始燙,頭也趕緊低了下去,心在怦怦的劇烈跳動,讓他懷疑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听到了他心跳的聲音。
此刻的他既像一個出去偷東西,卻被人當場抓住的小偷;又仿佛像是那次在教堂做彌撒的時候,自己不小心放了個震天響屁以後,被當時所有人現放屁的是自己時的那種感受。
他手足無措,手棍都差點快抓不住了。
但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是,那個女孩並沒有和別人一樣,因為自己的黃皮膚而對自己嗤之以鼻,或露出厭惡的表情,反而沖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那一刻,他只感覺天花板有在轉動的感覺……
直到老師帶領那個女孩走到他面前,連著叫了他幾聲以後,他才現老師在向那個金女孩介紹每一個人,而且已經介紹到自己了!
蔣肖的臉紅的就像個西紅柿,而且還是那種長在枝條上面最高的那個被太陽曬的最紅的西紅柿。
對面的那個金小女孩眼楮亮晶晶地望著蔣肖,還撲閃撲閃地。
從那天以後,蔣肖就對去擊打樂隊的訓練更加充滿了期待,每次的訓練他都極力地表現出自己在擊打方面最好的一面,因為除此以外,他沒有其他任何辦法那個幫助他吸引那個女孩對他的注意,而事實上,他的目的卻是在一定程度上確實達到了。
那個金女孩對他越來越有興趣,甚至還主動要求把她自己的鼓位搬到了蔣肖旁邊,每次訓練課還會和蔣肖說上那麼兩句話,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句,但已經讓蔣肖很滿足了。
今天下午,照例會有一堂訓練課,所以蔣肖照樣早早地來到了訓練課室,他默不作聲的打掃著場地,雖然在學校這些都是有值日安排的,但也似乎有一條不成文的慣例,只要有蔣肖存在的地方,這些事情就都是由蔣肖去干的,而蔣肖也從不抗議,他總是很自覺的承擔起這些本不該屬于他的活。
因為他早早就明白,如果他不想被太多的人找麻煩的話,他最好自己主動點提前把這些可以讓那些白人和黑人愉快點的事情干了,這樣雖然還是不能夠完全避免自己遭遇的麻煩,但至少情況會變的好一些,比如在學校就不會連上洗手間都不安全,至少他只要不離開教室,尤其是不離開那些看見點事情就愛尖叫的女孩子們的視線範圍,一般他都是安全的。
畢竟這是所正規的學校,老師對每個學生的安全還是要負責的,如果蔣肖真的學校里面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對學校可不是什麼好事,女孩子們尖叫起來,那聲音是很可怕的,老師們總能夠在蔣肖需要的時候準時出現。
以前他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去洗手間,這是他唯一不可避免地必須去,而且必須需要離開那些女孩子們視線地方,偏偏這里又是那些愛找他麻煩的人最喜歡聚集的地方,因此這里也就成蔣肖的死地。
此在吃過無數次苦頭之後,蔣肖也終于學乖了,他每次上洗手間還會先在洗手間附近徘徊,觀察著那些喜歡找他麻煩的人進出廁所的情況,他會一直等到上課的預備鈴響了,大家都趕回教室的時候,並且他也能夠確定這個時間洗手間里沒有那些愛找他麻煩的人,他才會用百米沖刺的度迅沖進洗手間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而後又趕在老師到教室之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法國老師們總是優雅和遲緩的,他們花費在從辦公室走到教室的時間,足夠他來做完這一切。
再到後來,他也現,如果他能夠勤快點,就算不幸被那些人逮住了的時候,這些人中偶爾也會有人幫他說句好話,而就是這句好話,可以讓他免吃很多苦頭,所以他就主動承擔了所有能夠讓這些家伙高興的事情,所以這也就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而今天,在他一如往常把訓練場地都打掃干淨以後,就坐在了自己座位上,默默地一邊看著樂譜,一邊在心里悄悄的體會著老師上節課教的棍法的時候,那個金女孩卻一進來就走到他身邊,輕聲的說︰「肖,我可以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舞會嗎?」
蔣肖當時腦子轟的一聲就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