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你平日百般威風、呼風喚雨,踫見這等晴天霹靂也得雙股亂顫、心亂如麻,錦衣衛平日督察百官、殺伐決斷彈指間可斷人生死,可等這等生死大事落在自己頭上這伙人遠沒有平時的果斷。
頃刻間、滿懷期盼消失殆盡,校尉、力士人人都是憤怒萬分,竹杠沒有敲到,眼看就要性命不保,軍營士卒有數千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錦衣衛淹死。懊惱萬分的眾人的目光全都盯著李輝,腦海里不知將他殺死了多少遍。
「狗蛋,什麼瘋,什麼造反!」錦衣衛害怕,羅左則是急的冒火,按照他對趙行的了解,造反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生,不要說趙行自己不可能有這個想法,就是有這個想法三千士卒誰願意跟他走,只會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錦衣衛臉色煞白、手無舉措,看的狗蛋快感一陣接一陣。嚇死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可惜羅大人太不配合非要窮根究底。可以嚇錦衣衛但是絕對不能欺騙羅左大人,軍法嚴厲,狗蛋也挨過幾次軍棍。如果他再含糊不清等羅左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狗蛋這頓軍棍是少不了的。
「好像有個妖人聚眾數萬叛亂,攻佔了鄆什麼城,截斷了什麼河,反正軍情緊急,賊勢浩大,大人傳令眾將中軍議事,其他人都去大帳就缺羅大人了。」狗蛋不是山東人,對山東的地理州府沒有一絲概念,听聞了一遍跑得又急,傳令的內容忘了十之**。
「你!你!你!」手指指著得意洋洋的狗蛋。李輝氣地說不出話來,說話不一口氣說清楚,讓他以為是趙行造反,嚇出一身冷汗。此人太過惡劣,可刀槍全數不在身邊,又身處人家的地盤。實在不敢動手,何況到現在心跳都沒有恢復正常呢。
狗蛋的嘴唇上翹,滿臉的嘲諷,天子禁衛,狗屁而已,听聞造反就嚇的屁滾尿流。沒有趙大人半分鎮靜,這樣的膿包也敢在破虜營作威作福。
也不指望顛三倒四地狗蛋說清楚了,羅左拔腿就跑,準備去中軍大帳問個清楚。
「羅大人,羅大人,」剛才的飛揚跋扈全然不見。一臉焦急的李輝顧不得有些麻的雙腿,三步並兩步快步跟進。
錦衣衛的面子,紋銀,一切的一切,和性命相比都是狗屎,鄆城雖然遠離登州,可誰知道登州會不會叛亂,現在離山東是越遠越好,萬一朝廷下令讓自己留在山東那真是哭都沒有地方哭。趕緊把公文交割完。馬上就走,不停留半刻。
「琿城已破,妖人聚眾十數萬,山東戰兵不足一千,山東一破京師岌岌可危,破虜營乃是山東僅有地野戰之軍,趙游擊立刻整頓士卒。兵部文書一到立刻兵剿殺逆賊。」
沈有容說的滔滔不絕,破虜營眾軍官從趙行以下全部圍著山東地圖小聲議論著。
偌大一個山東,東昌、濟南、兗州、青州、登、萊六州居然只有一千戰兵,而且分布各州各縣,說起來都沒有人相信,可事實如此,此時的山東如同一張薄紙一捅就破。
「大人。東昌妖人叛亂乃是山東屯軍之事。恐怕用不得邊軍吧,何況妖人作亂不得民心。朝廷傳檄而定。」有人不信妖人有多大能耐,東昌府離登州數百里,等破虜營將士趕到東昌,什麼叛亂也剿滅了。
眾將不知道情況,言談中頗為輕松,可沈有容一點也不這麼看,眉頭更加緊鎖,人人都以為大明垂威海內二百余年,小小的妖人叛亂肯定掀不起多大風浪。人人都這麼想才是可怕的,靖難之役後山東兩百余年未經戰火,東昌濟南等府的屯兵早就不知道兵戈為何物,登州地精銳屯軍也被朝廷抽調一空,如果能在妖人卷席山東之前剿滅叛亂就是萬幸了。
「不然,東昌等地歷來民風彪悍,賊匪橫生,處處是亂山,梁山泊一帶在前朝就是大盜宋江等人的老巢,大宋不知花費了多少兵力也沒有剿滅,最後天幸那宋江有忠義之心,被朝廷招安,這才成就一段為國身死的佳話,否則還不知道是什麼結果呢。」趙行仔細看了看地圖心中盤算說出了他的看法。
在大明讀書人心目中大元並不是中原正朔,乃是胡人偽朝,言談之中並不承認元朝是前朝,漢人正統的前朝應該是大宋。
軍中多粗俗,誰在乎你什麼朝代之類的事情,只是再粗俗之人也知道水泊梁山的故事。一百零八將經過說書先生的口口相傳可謂家喻戶曉,听聞這叛亂在這個地方趙行不由得頭皮麻,那八百里水泊梁山不知葬送了多少大宋官軍。
「啊呀,是水滸一百零八將嗎?」
「不知打出的旗號是不是替天行道?」
「那大頭領還是叫及時雨宋江嗎?」
方才還是竊竊私語,一听是水泊梁山,眾將七嘴八舌熱乎起來,听地沈有容和趙行目瞪口呆,隨即一想也不稀奇,實在是水泊梁山的事情太深入人心了,可並不是什麼樣的叛逆都是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漢呀。
「屁好漢,是無礙教的妖人。」大帳之中只有沈有容和趙行兩人看過東昌府的公文,見聞麾下諸將說的牛頭不對馬嘴趙行連忙更正,營中兄弟說說到是無妨,可沈有容是山東總兵,他如果判你個擾亂軍心、斬立決豈不是冤到家了,經過陶郎和錦衣衛事件後趙行謹慎了許多。
「陶大人下獄,指望他是不可能了,本帥立刻上書督促兵部盡快下文,好劃撥兵器糧草,想來山東劇變地消息也快傳到京師了,兵部的大人們不會不知道事情緊急。很快就會有著落。」
說了半天沈有容才說到正點上,沈有容進營告知東昌妖人叛亂,趙行就聚眾商議,為的就是逼迫他劃撥武器,誰知眾將听聞水泊梁山都昏了頭,沒有人提及此事。沈有容說到破虜營地輜重才是趙行最關心的。
「沈帥,軍情緊急,要不先把武器輜重先劃撥了吧,如此破虜營也能操練起來,否則士卒連武器都沒有模過怎麼和敵人搏斗。」說了說去趙行就是想讓沈有容先斬後奏,反正現在登州也沒有巡撫了。沒有人能管的上這事了。
「不行,沒有批文休想動武庫內的一把刀,一支箭。」
趙行恨不得把自己地腦袋瓣下來安到沈有容肩膀上,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固執地人,被山東局勢急地團團轉,恨不得讓破虜營立刻出戰。可就是不肯提前劃撥武器,一個總兵官、水師主將這點魄力都沒有如何領軍。
沈有容哀嘆一聲,沉默不言,趙行地臉色清晰地告訴他,眼前這個新銳鄙視他這個老將。武將不比文官,文官只要不削籍總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而武將只要踏錯一步就很難再回了,沒有人為一個粗俗的武夫說話的,上百年除了遼東的李成梁有誰能出人頭地?
要不是為了破虜營地輜重。趙行費這麼大力氣干嗎?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而已,搞這麼大陣勢做了無用功。
「沈帥,破虜營乃是遼鎮步營,並不是山東屯軍,沒有兵部批文卑將不敢動一兵一卒,只要批文一到立刻兵。」
李二狗並沒有加入軍官們的討論,豎起耳朵听聞兩位大人的問答。听的他笑疼了肚子,沈帥寸步不然,沒有想到趙大人立即以此之矛攻此之盾,頂的沈帥啞口無言。
「沈帥,你戎馬一生,知曉軍務,現在劃撥武器。士卒多操練一日到了戰場就少一份慌亂。沈帥,破虜營三千士卒都是中國子弟。難道你眼睜睜看著他們戰死沙場?沈帥!沈帥!你就拉破虜營一把吧!」
李二狗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趙行的表情實在太逗了,剛才還是一副頂牛地表情,轉眼間低聲下氣告饒了。
遼事糜爛,山東告急,破虜營不去遼東就是留在山東,三月之內必然有大戰血戰,三千人恐怕十去其九。
「罷!罷!罷!,本帥行將入土,也顧不得許多了,舍得一身剮也要幫破虜營解決輜重,明日清晨,武庫領取武器輜重。」一直不松口的沈有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趙行的請求。
趙行張了嘴巴,簡直不可置信,被李二狗一捅才反應過來,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喜極而泣,一把抹下來滿手的眼淚鼻涕。
「沈帥,卑將,卑將,卑將請大帥吃一頓!」趙行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方法感謝沈有容,因為破虜營已經沒有東西拿的出手了,送了錦衣衛五百倆紋銀,只剩下三百倆了,再送士卒們又要吃半飽了,想來想去唯一能辦得到就是請對方吃飯了。
「狗蛋,狗蛋,告訴葉上花,讓她把今日的午飯送到大帳,哈哈!哈哈!大家都不要走,我請大家吃飯。」趙行實在是高興,昏昏然不知東南西北,連狗蛋不在大帳也沒有覺,扯著嗓子在那里亂喊,早有機靈的軍官出大帳安排午飯一事。
趙行興奮的左手搓右手,大帳里地軍官們也是喜形于色,連日來的矛盾一朝得以解決,讓人如何不興奮,哄笑著讓將軍大人去登州城中請一頓大餐。兄弟們的強力要求讓趙行的笑聲戛然而止,去酒樓吃,那里來的銀子?趙行現在已經不敢去找黃川了,黃川的眼神不消說看就是想想都覺得害怕,于是剛才還豪氣大的游擊將軍支支吾吾,說東說西就是不望正題上說。羅左帶著李輝進大帳讓趙行徹底松了一口氣,否則如此下去怕不答應也不行,真要被眾人哄抬著進了酒樓沒錢付賬豈不是要丟大臉。
解決了武器輜重心情大好,李輝地到來解決了趙行的尷尬,剛才還讓人生厭的錦衣衛百戶看上去居然有些親切。
「沈大人,這位是錦衣衛百戶李輝李大人。」他並不知道李輝已經見過沈有容,主動介紹了山東總兵。
「李大人,這位是山東總兵、登州水師統領沈有容沈大人。」
「錦衣衛百戶李輝參見沈帥。」李輝說的囂張,實際他再一次見了沈有容神情恭謹、行禮規矩,絕沒有先前的囂張。
巡撫衙門兩人相互見過,沈有容以為錦衣衛已經離開,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了李輝。
李輝十分尷尬,本來當時就可以把公文遞給沈有容,之所以跑到破虜營來就是心中有事,有可能對英雄的渴望,也有可能心中不忿,誰知道呢,糾集不清,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從懷里掏出公文雙手遞上,李輝雙眼看著鞋尖,心中只想早些時候離開登州。「哦,是孫閣老親筆批示,好!一切迎刃而解,憑孫閣老的批文破虜營可以得到最好地武器。咦!孫閣老還知會本帥說你部地輜重一切從優,還讓本帥好好關照你這個朝廷棟梁呢、、、」沈有容看罷手腕一抖,一個鮮紅的大印和孫承宗地私印映入眾人的眼簾。
「孫大人乃是當今聖上之師,東閣大學士,領兵部尚書,他的批文恐怕不多見,看來趙游擊的威名朝中各位大人也是所有耳聞的呀,哈哈、、、」沒有了負擔,沈有容也難得開起了玩笑,打趣著趙行。
公文被眾將傳遞了一圈,人人都看的仔細,可實際上大半人並不能認全公文里字,只是按照沈有容的話猜個大概。
孫承宗的名字趙行並沒有听過,不過以帝師之尊居然關懷他一個小小的游擊,渡海以來從未有的溫暖包裹著趙行。
被大人物關懷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