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定,邊事興
殿中一片寂靜。
張安世也罷,杜延年也罷,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完了,接下來,只能看霍光的決定了。
其實,與其說他們是勸諫,不如說是表明態度。
張安世與杜延年都清楚,霍光不會不知道這個時候牽連丞相的利弊,只是,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會如何決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誰又能說那些弊端就一定不能控制?
——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是很多身居高位的人都會有的感覺。
——霍光會例外嗎?
張安世與杜延年真正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很多的事情都是因為當事人太有自信了,才會一發不可收拾,最後……一敗涂地
——無論如何,張安世與杜延年都是不希望霍光失敗的
霍光一直沉默著,目光在張安世與杜延年身上轉了幾遭,才開口︰「君等亦以為我欲罷君侯?」
張安世與杜延年同時一怔,隨即相視一眼,卻是啞口無言了。
——難道霍光並無此意?
霍光搖了搖頭,苦笑不迭︰「初聞君侯召二千石,我豈不惱?然……誠如君等之言……」
——雖然位高權重,但是,霍光遠沒有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听到霍光這樣說,張安世與杜延年雖然仍有不解,但是,更覺得欣喜——發現事情沒有到最壞的程度總是值得高興的。
不過,欣喜之後,兩人又更覺得費解了。兩人再次相視一眼,最後,還是由張安世開口詢問︰「既是如此,將軍為何不安君侯之心?」
霍光當即冷哼一聲︰「安君侯之心?何人安我之心」
——雖然無意處置田千秋,但是,霍光對田千秋的此番舉動又豈會真的毫不在意?
——所以,他既不會讓此案牽連到田千秋,卻也不會說什麼讓人安心的話
張安世與杜延年苦笑。
——他們能夠理解霍光的想法,也沒有辦法再勸什麼了
——畢竟,霍光的權威也是需要維護的
——今日,霍光對田千秋擅召二千石無動于衷,明日,說不定就會有人想干別的了
兩人沒有再說什麼——能夠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大善了
無論如何,侯史吳案相關事宜都是明確,再拖延也沒有辦法拖延太久。
也是踫巧,正在此時,邊境傳警,霍光身為大將軍,自然也不能不關注邊情,也就理所當然地將廷尉與左馮翊的事擱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匈奴諸王中,主張與漢和親的左谷蠡王死了,主張繼續與漢作戰的勢力再次抬頭。于是,匈奴單于使犁汙王窺邊,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得其地。
這個戰術布置並沒有問題,但是,很顯然,匈奴內部的矛盾太過尖銳了,沒等匈奴真正實施此策,就有知情者降了漢,自然,也將此計當作立功的大好籌碼獻了上去。
霍光也不敢怠慢,立即用天子的名義,詔邊郡各處警備,就是這一來一去的工夫,匈奴那邊也準備妥當了幾乎就是在天子詔書下到酒泉、張掖等郡的同時,匈奴出兵了
右賢王、犁汙王將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雖然時間很緊,但是,畢竟是得到了消息,張掖等地都做了準備。似乎是覺得自己被蔑視了,張掖太守十分積極,本就好戰的屬國都尉也很積極,兩處都發兵反擊,有心算無心,匈奴本來是挑了個弱的,已經是志在必得了,卻沒想到漢軍中弱的也不是那麼弱
這一戰,漢軍大破匈奴,得月兌者數百人。其中,屬國千長義渠王騎士射殺犁汙王,賜黃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汙王。屬國都尉郭忠封成安侯。
戰事告一段落了,朝中的事情也就該結了。
四月,盛夏之時,隨著徐仁在獄中自殺,侯史吳案以及由之牽連的縱反者案也終于落幕了。
——侯史吳不道,腰斬,父、母、妻、子棄市。
——少府徐仁、廷尉王平、左馮翊賈勝胡坐縱謀反者,棄市。
——徐仁自殺,王平、賈勝胡伏誅。
盡管最終也沒有牽連到丞相,甚至連徐仁,也給了相當的體面,但是,一下子去三位二千石以上的官員,朝野也是驟然失聲。
至此,再無人敢對霍光的權勢稍加議論。
——也許,這正是霍光的目的?
禁中帝寢,劉弗陵毫無顧忌地冷笑著對左右道︰「大將軍何其威哉」
霍光隨即就听說了,卻也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沒有理會。
霍光很忙,沒有空閑理會少年天子的一時意氣。
就是兮君,听說此事後,也是冷淡地應了一聲,毫無評論的興趣
——時至今日,劉弗陵說了在禁中說上幾句,還能如何呢?
——病重的天子……不要說見外臣,就是想見後宮,都做不到……
這些天來,兮君也在關心那樁舊案引發的風波,如今,她自然是松了一口氣,也有心情關心一下閑事了。
比如——那空出的三個吏職由誰接任?
其實也不完全算是閑事——廷尉與左馮翊固然與皇後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少府卻是很有關系的。
這三個職位都是要職,當然不可能空置太久。
霍光會忙,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個時侯,霍光就覺得自己手上可用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最後,先定下的是少府。
——宮禁之中,事務繁雜,少府是絕對不能空置太久的。
——廷尉與左馮翊畢竟各有屬吏可守,行事亦有章可循,便暫時擱置下來了。
代徐仁為少府是光祿大夫蔡義。
這位光祿大夫以《韓詩》授皇帝,乃是帝師之尊,卻也是大將軍幕府出身。
隨後,舉朝的關注再次投向北邊。
——匈奴再次叩邊。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歲立為膠東王。七歲為皇太子,母為皇後。十六歲,後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後竇氏曰太皇太後,皇後曰皇太後。三月,封皇太後同母弟田蚡、勝皆為列侯。
建元元年冬十月,詔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侯相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丞相綰奏︰「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奏可。
春二月,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年八十復二算,九十復甲卒。行三銖錢。
夏四月己已,詔曰︰「古之立孝,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于德。然即于鄉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內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蠰法,為復子若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
五月,詔曰︰「河海潤千里。其令祠官修山川之祠,為歲事,曲加禮。」
赦吳、楚七國帑輸在官者。
秋七月,詔曰︰「衛士轉置送迎二萬人,其省萬人。罷苑馬,以賜貧民。」
議立明堂。遣使者安車蒲輪,束帛加璧,征魯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趙綰坐請毋奏事太皇太後,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獄,自殺。丞相嬰、太尉蚡免。
春二月丙戌朔,日有蝕之。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三年春,河水溢于平原,大饑,人相食。
賜徙茂陵者戶錢二十萬,田二頃。初作便門橋。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濟川王明坐殺太傅、中傅廢遷防陵。
閩越圍東甌,東甌告急。遣中大夫嚴助持節發會稽兵,浮海救之。未至,閩越走,兵還。
九月丙子晦,日有蝕之。
四年夏,有風赤如血。六月,旱。秋九月,有星孛于東北。
五年春,罷三銖錢,行半兩錢。
置《五經》博士。
夏四月,平原君薨。
五月,大蝗。
秋八月,廣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年春二月乙未,遼東高廟災。
夏四月壬子,高園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後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東方,長竟天。
閩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將兵出豫章、大司農韓安國出會稽擊之,未至,越人殺郢降,兵還。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
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屯雲中,中尉程不識為車騎將軍屯雁門,六月罷。
夏四月,赦天下,賜民長子爵一級。復七國宗室前絕屬者。
五月,詔賢良曰︰「朕聞昔在唐、虞,畫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燭,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錯不用,德及鳥獸,教通四海,海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蝕,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鳳在郊藪,河、洛出圖書。嗚乎,何施而臻此與今朕獲奉宗廟,夙興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淵水,未知所濟。猗與偉與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業休德,上參堯、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遠德,此子大夫之秋九月,令民大酺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