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頫在東宮門口下了馬,恰逢純愨公主的轎子也來到了門口,曹頫不由心念一動,難道三位公主都回紫禁城了?也是,她們的婚期在即,總不能老是跟錯兒在一起……只是,純愨公主到東宮來做什麼?看見純愨公主隨行的人中有一個小太監是相熟的,曹頫就惦記著問一問,他遠遠地給公主請了安,等著公主先過去了,這才攆上跟在後面的那個小太監,小太監知道曹頫是錯公主未來的額駙,倒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說了。
曹頫一听純愨公主居然是替顧錯來向太子妃募捐來了,心道︰「這個錯兒,鬼主意就是多,募捐竟然募到皇宮里來了。」
曹頫來到文淵閣,看見大伙依然是喝茶聊天,也沒有什麼正經事,也是皇上和太子都去了熱河,京里只留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坐鎮,哪里會有什麼公事兒?即使這樣也不敢隨意離開,曹頫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出了東宮,騎馬徑直奔錯公主府而來……
行到半路,恰逢孫承運和策凌,曹頫趕緊下馬,雙方見過禮,孫承運笑道︰「在這大街上都能遇見你,可見咱們多有緣份。」他說著四下里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相熟的人,這才趴著曹頫的耳朵說道︰「听說飄香閣最近來了一批江南美人,你也一起去瞧瞧吧。」
曹頫連忙搖頭,那種地方他也不願意去,再說了要是被錯兒知道了,那還了得?曹頫忙推辭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咱們的身份敏感,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為妙,尤其是策凌兄,你最近可是就要大婚了,這個時候可不要出了什麼差池才好。」
孫承運見曹頫如此說,笑道︰「你這家伙好沒趣,咱們又不在那兒留宿,怕什麼?策凌兄還沒去過妓院呢!正好帶他去見識見識,盡一盡地主之誼,也就是看看歌舞,你想到哪兒了?」
曹頫還要推辭,策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曹頫就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要是放走了曹頫,說不定明天自己逛妓院的事兒就傳到純愨公主的耳朵里去了,拉了曹頫一起去,看他還能亂說?策凌自以為得計,曹頫哪知道他的心思呀,再說了,要是自己硬是不去,難免傷了感情,以後這二人也不會搭理自己了……曹頫半推半就被二人拉走了……
三位公主回了紫禁城,顧錯就如翻身農奴解放了一樣,就剩沒有把歌唱了。這下子她不擔心被人打擾了,她這幾天感覺渾身精力充沛,自忖是按著蕭遠山給的小冊子練功,功力見長,心里竊喜,練功的熱情高漲,可是有三位公主在側,顧錯隨時都得保持警惕,這幾位可是一點都不客氣,不一定什麼時候就來找自己了,哪怕是在睡夢里也會被叫醒。
現在不用擔心了,所以天一黑,顧錯就把所有的人都打了,自己坐在床上冥想,不知道過了多久,居然就這樣坐著睡著了。
二天早上,屋子外面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了,顧錯才醒過來,她一睜眼,就覺得周圍的環境似乎有了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顧錯觀察良久,這才現是自己的眼楮看東西比以前清晰了很多,隔著窗紗竟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樹上鳥兒的眼楮……而且精神百倍,尤其是小月復,竟然有一股子熱流涌動,顧錯欣喜若狂,她太羨慕會輕功,能飛檐走壁的人了,如果按照這個練功度,說不定不久的將來自己就能像蕭遠山那樣了……
顧錯閉上眼楮又冥想了一次,隔壁粟兒竟然出現在腦海里,只見粟兒從床上起來,自己梳洗了,吩咐小丫鬤去廚房看看顧錯的洗澡水燒好了沒有……直到小丫鬤出了院門,顧錯才搜索不到她。
等到洗澡水送來了,顧錯趕緊收功,她洗過澡,興沖沖用過早飯,想找蕭遠山探討一下,顧錯感覺到這廝給她的練功小冊子還真是非同一般!這麼短的時間就立竿見影,就是最好的證明……
侍候蕭遠山的丫鬤一看公主親自駕臨這個小院,就著了慌,公主來看一個護衛,這事可透著新鮮,也是頭一遭,小丫鬤一下子懵不知所措。
粟兒繃著臉說道︰「公主來了你還傻愣著干什麼,也不知道見禮,凌嬤嬤是怎麼教你的?」
小丫鬤知道粟兒是公主身邊最得用的,趕緊上前施禮。顧錯一看,這小丫鬤年紀還小,看著好像也是呆呆笨笨的,不那麼精明,也不知道錦書是怎麼安排的,她明明吩咐錦書要安排好蕭遠山的衣食住行……
顧錯擺了擺手問道︰「罷了,起來吧,蕭公子在嗎?」
還不等小丫鬤回答,就听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道︰「當然在!不然還能干嘛?」
顧錯抬頭一看,就見蕭遠山雙手抱肩斜倚在門框上,臉上是一貫的似笑非笑,一副欠捧的表情。顧錯真不知道他考中了舉人,那些之乎者也、孔孟之道都學到哪兒去了,莫非讀到狗肚子去了?像他這樣的已經是個舉人了,正兒八經的也算是個讀書人,可那吊兒郎當的神情,分明像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顧錯正月復誹,蕭遠山說道︰「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嘴上說恕罪,可他那樣子,哪里是覺得自己有罪的樣子?顧錯故意忽視蕭遠山臉上的表情,不忽略也不行……
顧錯沒話找話的問道︰「昨晚上有沒有什麼收獲?」她知道不可能這麼快就有消息,之所以這麼問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顧錯可不希望身邊的人知道自己跟蕭遠山習武,這要是傳出去成了什麼了?自己現在的名聲可不好,顧錯有些後悔帶著粟兒來……
蕭遠山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遂笑道︰「公主的性子也太急了些,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哪會這麼快?這事兒說不定一年兩年也沒有尾。」
「一兩年?」顧錯心說自己可沒有蕭遠山的耐心,一兩年時間可太久了,真要是那樣,顧錯可不介意讓孫不三、孫不四給這個羅察栽點贓,別的可以不計較,這事兒不行!再說了,顧錯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粟兒一旁看著蕭遠山就有氣,哪有人敢這麼對公主不敬?她怒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見了公主也不見禮,你眼里還有沒有上下尊卑?不要以為你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就可以放肆!要是被皇上看見你這幅樣子,你就等著死去吧!哼哼!」
蕭遠山一挑眉毛笑道︰「噢?你有上下尊卑?我什麼樣子就連公主都沒說話,沒在意,你一個黃毛小丫頭,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別說--你這麼急著跳出來,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句話,那就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說的肯定就是你這樣的人!」
粟兒氣得臉一會兒紅一會白,眼淚含在眼圈里︰「你無賴--公主,你給評評理,你看他……」
「好了好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一個小女孩一般見識……」顧錯可從來沒有在乎過什麼禮節,一見自己身邊的人鬧矛盾,忙打圓場道︰「好了粟兒,別哭了,你們倆都是我身邊的人,那些繁文縟節能省就省吧,不要鬧了。」
粟兒不高興,嘟著嘴,恨恨的瞪了蕭遠山一眼,可是公主都這麼說了,粟兒也不敢多說什麼。顧錯看見粟兒到底還是心里不平,忙笑著對粟兒道︰「你去看看蓮兒吧,我跟蕭公子說幾句話。」
蕭遠山親自為顧錯掀開竹簾,顧錯跨進門去,不由得一皺眉,這房間布置的可有些素淡,放眼一看竟然沒有一樣入眼的東西,顧錯心里有些不高興,這個錦書,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枉自己這麼信任她……顧錯淡淡的問︰「你這里就一個小丫鬤侍候嗎?」
蕭遠山一看顧錯這副表情,就知道她不高興了,心思靈透如他,轉眼就明白了顧錯的意思,心里一暖,遂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梨花坡的時候,可沒有人侍候我。錦書派人在房間里布置了很多好東西,還有小廝丫鬤四五個侍候,不過都被我打走了,東西也都讓錦書收了。練武之人,最忌貪圖享樂,就現在這樣要是被我師父知道了,怕是也不行。」
「啊」顧錯腦子里一時轉不過彎來,難道非得粗茶淡飯才能練就高深武功?這是什麼道理?要是那樣,自己寧肯不會飛檐走壁,好在蕭遠山不是自己師父,不能這麼要求自己……顧錯笑道︰「即便這樣,那你也應該留下一個精明伶俐點的,用著才可心。剛才那個小丫頭……」
「你是說她粗粗笨笨的嗎?不過我喜歡。」蕭遠山說。
顧錯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喜好也夠變態!蕭遠山親自給顧錯沏了茶遞過來,說道︰「我看你的內功精進了不少。」
顧錯一听大喜「真的嗎清風?我自己也這麼覺得,今天早上一醒來就感覺跟往常不太一樣,小月復暖烘烘的,這就算我的內功小有所成了嗎?」
「那當然,要不然我豈不是白給你易筋洗髓了?」
顧錯有些傻眼「啊?我什麼時候做過易筋洗髓?」腦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前幾天晚上,蕭遠山強迫她吃的那個藥丸,還有他助自己練了一晚上功,那難道就是易筋洗髓?那……也太簡單了點吧?
看見蕭遠山點頭,顧錯真是又激動又興奮,更多的是感激,一時間顧錯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己這也太幸運了吧?半晌顧錯冒出一句,「清風,我能不能把小冊子上的武功教給我表哥?」
蕭遠山聞言頓時變色,嘴里「哼」了一聲。顧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要求說的太唐突了,就好比一個人拿著傳家寶跟自己面前獻殷勤,自己卻轉手把寶貝送給了別人,也難怪蕭遠山不高興,換了誰都會心里不舒服,顧錯吶吶的說道︰「對不住--我--你不願意就算了,就當這事兒我沒說。」
「你要教他也由得你--」蕭遠山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顧錯一听喜出望外「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嘛……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會有什麼後果?」顧錯听著他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就忍不住追問。
蕭遠山笑道︰「這後果嘛……如果你不怕曹頫他變成太監,你就盡管教他。」
聞听此言顧錯臉一紅,心里不由生氣,這個人,這不是耍著自己玩嘛!變成太監?這又不是闢邪劍法,難道會變成林平之之流?
蕭遠山一看顧錯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信,有心讓曹頫試試,又怕到時候跟顧錯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蕭遠山猶豫了一下,解釋道︰「我給你的那套功法,那內功是專門給女子練習的,所以曹頫不宜練,你……沒教給他吧?」
顧錯訕訕地說道︰「沒有,沒經過你的允許,我哪里敢隨便教他啊?再說了,我自己還是半吊子呢,哪敢教別人。」
「那就好……錯兒,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你說--我武功比曹頫高,長得也比他英俊,讀書嘛,我自信也比他強,你為什麼一直對我不假辭色?難道我不好嗎?或者你覺得我的家世配不上你?」蕭遠山說完,定定地看著顧錯,靜等著她回答。
肯絲毫不掩飾自己感情的人,是可愛的,可是顧錯就怕蕭遠山說起這個,她不知道怎麼拒絕才會不傷害他,又不給他希望,想了半天才說道︰「對不起,是我的心太小了,只能裝下他一個人……」
「不要跟我說這個,我听說你是為了逃婚才到京城來的,依我看你之所以不肯跟他解除婚約,是怕皇上對你另有安排吧?你在拿他當擋箭牌,你這麼做對他也是不公平的。」
顧錯「噗哧」一聲笑了「你真的這麼想?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原先的時候我的確是這樣,想拿表哥當擋箭牌,怕皇上拿我去聯姻。萬一給我找一個讓我討厭的人,豈不是耽誤了我的一輩子?那樣還不如嫁給表哥,至少他很愛我,所以我緊緊地抓住表哥不放手……我和表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原本心里就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不想嫁給他的。可是,來到京城後遇到了很多事兒,不知不覺的我就喜歡上了他,這時候我才知道,最深的感情,往往看起來很隨意、很淡然,沒有什麼轟轟烈烈……愛,往往就像一潭深水,投進去一塊石頭,水越深的地方越濺不起漣漪……」
蕭遠山听了這話,心里黯然,顧錯笑道︰「我的公主府也可以算作是美女如雲了,你看哪個中意,盡管和我說……」
「沒興趣……」
「你是嫌棄她們的身份低?如果是那樣,京城里的大家閨秀我也認得不少,以後有機會我給你介紹如何?」
「我對大家閨秀更沒有興趣。」
顧錯笑道︰「難道我算不上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知情達理,喜行不言色,你說你是不是大家閨秀?」
顧錯搖搖頭︰「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不是……那我算是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我表哥說我一笑的時候也很嬌媚的……至于清而不寒,我現在也不是。那你說我是什麼?」
蕭遠山心道︰你一笑的時候何止嬌媚,簡直勾人心魄,把我的魂兒都勾去了……他直愣愣地看著顧錯,眼楮里滿是溫柔的情愫……
顧錯一跺腳︰「喂,我問你話!你想什麼呢!」
蕭遠山忙收起目光,說道︰「大家閨秀見多識廣,氣質沉穩,眉目疏朗,喜怒哀樂不全形于色,待人接物禮貌周全,大方有度,知書達禮,也許能獲得長輩的贊許,同輩的仰慕,不過在我看來,如同人形木偶。而小家碧玉呢?長的俏麗可人,性情賢淑溫柔,活潑可愛,在大場面里,難免有些拘謹,不過看著也楚楚動人,讓男人陡增‘護花’的勇氣……你嘛,是個多變的人,有時候像大家閨秀,有時候是小家碧玉,讓人永遠看不透……你見多識廣、知識豐富,有時候熱情似火,有時候又冷淡疏離,就算你和大家談笑的時候,有時也會給人一種錯覺,覺得你其實是很孤單寂寞的……」
蕭遠山的最後一句話,一下子觸模到了顧錯的心靈最柔弱處,她眼淚差點沒掉下來,生怕被蕭遠山看見,趕緊找了個借口離開。
回到書房,顧錯平靜一下自己心情,提筆在紙上寫了八個字,大家閨秀、小家碧玉。自己竟然是這兩者的綜合體嗎?
想起蕭遠山那雙滿是情愫的眼楮,顧錯覺得應該讓他盡快離開!可是怎麼開這個口?躲得開身影,躲得開那默默關懷的情懷嗎?感情的事兒誰也說不好,有時候愛也是一種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