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概七年前開始,為了對整個王國貴族圈中推行的鐵血運動表示身體力行,泰蘭王國的王宮里幾乎所有的宮殿都進行了與歷次翻修相反的一次重整,拆除了大部分的奢華的裝飾,尤其是幾十年里幾乎佔了主流的模仿天罡帝國風格的新建的部分,整個房屋都推到重建了,本意是提倡簡樸,把拆下的部分充作軍資,結果花費遠遠大于拆下來的東西的總價值。
整個王宮的氣氛都變得樸素的有點陰沉,只有一個地方除外,這就是原本兩個小公主的寢宮,所有的裝飾都沒有動,哪怕是明顯的帝國風格的雕花石門,仍然驕傲的挺立著。里面每天依然要打掃兩遍,比小公主住在這的時候還要干淨,里面的人也沒變,除了當年逃亡不知所蹤的女乃娘,所有曾經服侍過小公主的宮廷女官和普通宮女,都依然住在這里,哪怕已經過了準許出宮的年齡,也完全不被允許,沒有升遷沒有調度,住在這座宮殿中的人,就仿佛處在一個靜止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當初的樣子,唯一允許的改變只有她們日益衰老的容顏。
宮殿里唯一一個沒有暗中對失蹤的小公主們心懷怨恨的人,是小公主當年的貼身侍女,她的名字叫茉莉,她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不會為年華老去而自怨自艾的人,因為她還只有十七歲。
在這個女孩都早熟早婚的世界里,十七歲的姑娘已經到了嫁人的年齡,但茉莉從來沒有像同齡的少女一樣有懷春的情懷,因為她心里恨透了男人。
小孩子到底能記住多大時的事情?不同的孩子是不同的吧。有的能清楚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的事情,有的到了七八歲就只記得四五歲的時候的事情,到了十幾歲,就把整個童年都忘得差不多了,童年生活要是沒有什麼樂趣的孩子更容易這樣。
但不是只有歡樂的童年才能讓人印象深刻,悲慘的,可怖的童年也有同樣的效果,但能把一歲出頭是看到的景象記得仿佛生在昨天一樣歷歷在目,茉莉也算是個異類了。
茉莉在不斷兩歲時被送到了後來撫養她長大的老嬤嬤處,她一開始表現的很木訥,好像傻的一樣,後來才漸漸的有了靈性,仿佛又活了過來一樣,人也變得開朗了一點。茉莉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她的可怕的童年回憶。
但她深深的記得,記得那個美麗而淒慘,可憐又可鄙的女人,和那個英俊但凶殘,瘋狂但憂郁的男人,以及那些臉上帶著面具,卻**著丑陋的身軀的健壯而又猥瑣的幫凶。
還是小嬰兒的她不止一次被擺在那個充斥著難以描述的古怪的難聞的氣味的房間里,用不明世事的眼楮看著觸目驚心的一幕幕,女人原本已經麻木的眼神一接觸到她,就會重新變得像個活人,不過是個絕望的,求死不得的活人,那種難言的屈辱,當時的茉莉還讀不懂,但現在卻有點明白。
那個女人是自己的什麼人,茉莉其實能猜到,但她不願意相信,她也不願意去回想,寧願那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從來沒有真實的生過,可時不時的,那一幕幕又會再一次出現在茉莉的夢境里,依然是如此的清晰。
五歲的時候茉莉第一次被帶到兩個小公主的面前,通常的公主都是從小訓練到十三四歲才能離開專門劃定的區域,卻供宮廷女官考察分派的,但茉莉卻顯然得到了某種優待。
雖然被小公主打了,但茉莉並沒有為此受罰,因為另一個小公主為她說了話,又過了兩年,茉莉被小公主指名要去,成了受全王宮所以宮女羨慕的貼身侍女,終于有幸見到了小公主的父親,也就是泰蘭王國的國王。
于是茉莉的噩夢又蘇醒了,她是如此的害怕,一天之內打碎的東西夠平常的宮女死無葬身之地的,國王在看著小公主的時候,眼神是極為柔和的,完全是一位真正的慈父。可茉莉的眼里,他永遠都是那個殘忍變態的惡魔。
但國王沒有意識到茉莉的異常,她只在門外就打碎了一托盤的東西,芙萊亞小公主及時的為她做了掩護,假裝摔倒在她身邊踫倒了她,並立刻把她打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過芙萊亞也只當茉莉是見了國王緊張,事後沒有追問,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整,茉莉終于能臉色如常的面對國王了,因為小公主就在身邊,只要在小公主的身邊,國王就是一個慈祥的父親,連犯了大錯的宮女都會毫不猶豫的原諒,只要小公主在,茉莉就感覺自己非常的安全。
可茉莉幸福的日子太短了,只是兩年,小公主就突然不見了,芙萊亞公主失蹤的時候,茉莉跟全宮的宮女一樣莫名的昏迷了,醒來時一直保護她的芙萊亞公主就不見了,茉莉的心都快碎了,當時還在的芙莉亞公主更是把一肚子的委屈傷心都泄在了她的身上,打得她遍體鱗傷。芙萊亞公主在的時候,芙莉亞公主從沒有打過茉莉一下,不過僅僅過了一天,茉莉就恨不得每天都能被這樣打一頓,因為哪怕是對她凶的芙莉亞,只要還在,就依然能作為她堅強的保護傘,可現在也不在了。
索性這座宮殿還在,國王差不多每天都過來,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但只要進到小公主的房間里呆一會,就會變得柔和一點。茉莉小心的侍候著,不敢有一絲大意。據說國王這幾年性情變得更加的殘暴,沒有重新冊立王後的他,也沒有按人們猜想的大肆收刮美貌女子充實後宮,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獸性大強暴剛好在附近的宮中的女子,而且十分的粗暴,事後那個女人多少都受了傷,但事後不做任何的交代,就好像什麼都沒生一樣,受害的女子自然也只能默默忍受。
國王到處,宮中的所有女官和宮女,但凡有點姿色的仿若驚弓之鳥,只有茉莉所在的宮殿是安全之地,在這里的國王不是一個殘暴的男人,只是一個想念女兒的父親。
茉莉不敢離開這座宮殿一步,有可能的話甚至一直待在小公主的房間里,小公主雖然不在了,但卻依然是茉莉唯一可以依靠的保護。放眼整座王宮,茉莉的姿色都是所有宮女中拔尖的,雖然沒有人告訴她這一點,但公主房間里一人高的水晶磨制的鏡子清楚的告訴了茉莉她有多危險。
除了國王差不多每天一次的造訪,茉莉和這里的其他宮女不需要準備任何事,國王基本上也只是在傍晚時分來呆上一刻鐘,其他時間里,這座宮殿就是全王宮里最清閑的地方,雖然因為國王的重視,防護的系統設計的十分嚴密,但每天只有在國王在的一小會才有護衛進駐,平時則毫無防護。
所有說,這個突然出現在茉莉房間里,捂著她的嘴的蒙面黑衣人,倒不見得是什麼了不起的高手,只要能進到王宮里,在這深夜里,模進這座宮殿不是什麼難事,茉莉的房門就更不是大問題了。
茉莉很驚恐,不過她盡量不表現的很慌張,她先想到,這是一個色膽包天的宮廷侍衛,因為宮里提倡鐵血精神以後,像以前一樣找機會欺辱宮女會受到嚴懲,所以就有人把目光瞄準了這座宮殿里沒有希望和明天的女人們,半夜里模進來,往往都能達到目的,這里的女人都太寂寞了,一點點慰藉也是好的。
茉莉沒敢大叫,怕把對方的凶性逼出來,不過也沒打算就範,通常模進來的男人都是找你情我願的女人,也不見得有膽子**,所以茉莉就等著,對方確認茉莉不會大叫以後,一定會給她說話的機會。
茉莉果然等到了,不過來者所說的話卻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別聲張,我不是來害你的,靜靜的听我說,好嗎?同意就眨眨眼楮。」
茉莉眨了兩下眼。
「我長話短說,我是你母親當年的戀人,潛伏在這王宮里已經有十多年了,我一直沒辦法救出你母親,不是沒有機會,因為她中了國王下的婬藥,我沒辦法解救,她的神志都被藥物控制了,隔一段時間不,不,不那個就會婬性大作喪失理智。所以我多年來一直在尋求解藥,雖然還是沒有找到,不過我幾天前終于偷得了那種婬藥,就是這瓶,你收好,我救出你母親後也會來接你,到時研究解藥就全靠它了。我打算明晚動手,明天你一听到起火就到這個宮殿西面的院子,最東邊的那個當年小公主建的籃球架子下面,有一條地道,你就從那里逃跑,有人會接應你。全听明白了,就再眨眨眼。好的,我們明天見。」
茉莉能听出男人的聲音激動的顫抖著,沒有再多停留,男子立刻離開了。
手里緊緊的攥著那個小小的玻璃瓶,茉莉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噩夢里的一段段場景,尤其是那個女人,她清秀美麗的面孔,淒慘絕望的表情,撕心裂肺的哭喊,通通都回來了,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清晰來得深刻。
那果真是自己的母親啊,茉莉想哭,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