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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顯三十二年三月初三，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冰雪消融，萬物復蘇，連空氣中都飄散著青草和鮮花的香氣。和煦的微風帶著暖陽，拂過人的肌膚，帶著無盡的溫柔，換上春裝的人們褪去冬襖的裹縛，走起路來也顯得尤為輕快。去年豐收的快樂情緒依舊感染著人們，冬至的一場大雪預示著今年的好前景，于是大家臉上的笑容也格外豪爽。精明的多摩人早就把握了先機，早早地到達了京城，來自西域的香料和珠寶將皇城點綴成一個衣香麗影的美人。
城內雖然妖嬈，但城外的春色亦十分吸引人，柳絮紛飛，桃花妖嬈。城北的青山連綿千里，其中最富盛名的，自然是鎮國寶剎大天音寺，寺內供奉著歷朝歷代的皇室宗親，另有八座寶山，以兩翼之姿坐落在寺後，分別賞賜給了幾位世家和功勛，以表他們世代跟隨皇室享受香火供奉之意。
寶山之外人煙稀少，城內不少百姓的先人也都安葬于此，適逢清明，不少人都是攜兒帶女，挎著一籃子香燭紙錢前來拜祭，順便踏青游玩。因為大天音寺的緣故，這里常常會有不少貴客，但一輛澆築著青銅馬首，掛著紫金鈴鐺，用三匹一溜高的黑色駿馬拉著的水曲柳馬車還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畢竟獸首是世家的標志，而這麼低調的世家反而叫人更加在意。
厚重的靛青色緄銀色邊的簾子緩緩打開，里面下來兩個梳著雲髻的裊娜少女，一樣的草綠色水波長裙，各自的頭上都帶著一朵粉白色珠花。雖然打扮簡單，但無論是衣服的質地、頭上的珠花還是抬手間偶然露出的紫金手鐲，都透著與眾不同，讓人更加想一窺車上主人的風采。
「五小姐，到了。」先頭早有小廝擺好了馬凳子，紫荊小心翼翼地上前攙扶。
一只縴細白皙的小手緩緩伸出，沒有染過的指甲露出原始的粉紅女敕色，指間也沒有點綴什麼戒指，甚至都沒有一只鐲子。隨著銀絲水袖，一頭柔長青絲隨著少女的一低頭滑落而下，隨風輕揚，當眾人屏息等待著少女容顏時，卻失望地發現她臉上遮著薄薄的雪絲輕紗。是啊，世家小姐的容顏又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輕易窺探的。
少女一襲銀白素裙，細細的銀絲腰帶松松地系在腰間，圈出她縴細美好的腰線，白色的輕紗遮住了眼部以下的位置，露出一雙柔和干淨的水眸，整齊卻不厚重的劉海在微風中輕輕飄蕩，偶爾露出光潔的額頭，昭示著少女尚且稚女敕的年齡。烏黑的頭發如同她整個人，沒有過多的裝飾，只用八顆頂端瓖嵌著雪白珍珠的發夾輕輕固定。眾人忍不住又是一陣驚嘆，這八顆珍珠每一顆都有拇指指甲那麼大，且都是渾圓飽滿。這種珍珠在市面上每一顆都是千金難買的，而少女頭上這八顆珍珠一眼望去竟都是一般大小，這種手筆，不愧是世家才有的。
就在眾人贊嘆不已的時候，珍珠看著眼前的山門，微微垂下眼簾，對紫荊道「咱們上去吧，時候也不早了。」
丁香提著一個食盒，默默地跟在珍珠身後。這與她一貫沖動的性子不太符合，但人總是要長大的。這兩年的清明小姐總會來這里祭奠，且從來都是步行上山的。放下主僕三人，馬車就先行上山了。到不是下人們對主子不盡心，而是這八寶山屬于私人領地，除了外圍有天塹阻斷，世家更是長年派人看守，況且又緊挨大天音寺，皇家軍隊也會有日常巡邏，所以輕易是不會有外人能進來的。
珍珠看著路旁的綠樹，笑著和丫鬟們說道「你們瞧，不過一年時間，這山上的樹好像又多了呢！」
丁香听出主子的心情還算不錯，也高興地應和道「是啊，今年天氣暖和的早，這路邊的野花都開了，陽光也照著暖暖的，叫人覺著舒服。」
「是啊，幸好咱們多帶了些吃食，等會去‘春芳歇’邊賞景邊吃豈不美哉？」紫荊也有心逗珍珠高興，話里透著輕快愉悅。
珍珠淺笑著點了點頭，仰望青山，顧自妖嬈，青山之上，故人不在，青山之外，心自悠遠。其實到是她叫丫頭們擔心了，沈弘樺在前年的清明節離世，當時她確實很傷心，但時間是最好的傷藥，此時再來到這里，她越來越能體會到當年那個少年閉眼時最後那抹輕松的微笑了。死亡于他不過是一種解月兌，只要靈魂自由，枕著青山仰望天際誰說不是另一種幸福呢？
因為她自己的經歷，她十分相信靈魂一說，所以每當看到這美麗的青山綠水便忍不住要想，如果他的靈魂還在，他是不是正在縱情享受這毫無拘束的快樂。又或者，他已經進入另一個輪回，那麼，她為他祈禱來生，如果供奉是媒介，那她願意奉上最多的香火，為他求一個美好的來生。
八寶山的景致各有千秋，屬于樂山伯家的，是八座山中最高的一座，這也許和樂山伯樂觀豪邁的個性有關。雖然因為缺少鍛煉而爬地有些喘，但泛著粉紅的臉色讓三個小姑娘顯得更加精神漂亮。
珍珠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走到一座漢白玉砌成的墳前，因為長年有人打理，墳冢周圍並沒有雜草，甚至為了迎接清明，連墓碑也是重新清洗過的，顯得格外干淨整潔，一如它的主人。
珍珠從丁香的食盒中逐一拿出吃食，這些吃食都很精致，此外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是甜食。珍珠邊擺邊笑道「知道你喜歡吃甜的，本來想親手做些請你吃的，但是你知道我向來只會吃，不會做，為了不荼毒你的胃，就不拿出來了。這些都是書香特意做的，想來更合你的胃口才是。我這般有心，哥哥定不會怪我的了。」
珍珠摘下面紗，點上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又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響頭，把香插入香壇。一邊丁香已經在銅盆中化起了紙錢，珍珠上前接過丁香手中的紙錢，紫荊拉起丁香默默背過身走到遠處，任由珍珠自己呆在那里。
珍珠一邊化著紙錢，一邊似在回憶，「荷香和藕香今年都訂了親，都是殷實的好人家，去年收成好，他們家里都打算著要高高興興把她們嫁出去。因為有你發話，她們家里人不敢再動什麼歪腦子，親事也是她們兩個點頭同意了的。」
燒著的紙錢宛若蝴蝶，在風中打著旋兒，珍珠也不怕火會燎到自己，依舊蹲在那里，「上回來我不是和你說書香沒有回家去嘛，她比你想的要倔，求了伯母去了廚上干活，她人聰明，手藝又好，雖然剛開始吃了些苦頭，但如今好了，袁媽媽看上了她，要討她做兒媳婦。袁媽**大兒子跟了賬房的老吳管事做學徒，是個聰明踏實的，我問過書香，她自己也喜歡的。」
講到這里，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嗔笑地對著墓碑道「你不準取笑我，誰叫她們都是你的寶貝丫鬟，你既囑托我照顧，我總要管到底才好，若是叫人欺負了，我可沒臉給你交代。再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雖年紀小，但也不得不替你問問她們了。」
似乎是在和她鬧著玩兒似地，銅盆中的火焰一下子篡地有些高，微微燙到了她的指尖，珍珠嚇了一跳，不小心坐到了地上。不用想珍珠都知道，今年她這一襲白衣算是毀了，幸好是自家山頭，否則上兩團泥印子可丟死人了。所以說啊，這白衣飄飄的小龍女可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
珍珠賭氣地抓起一把元寶又扔進了銅盆，「臭哥哥，居然嚇我。再嚇我，我就回去把小壞蛋的毛都拔了。」那只玄風雞尾鸚鵡如今有了一個威武的名字——小壞蛋。雖然它個性惡劣，但其對主子十分狗腿的性子得到了嘉涵居小姑娘們的一致喜歡，尤其是當它屢屢氣走金珠後，便被嘉涵居的丫鬟們封為了鎮宅之寶。
珍珠滿意地看著火苗慢慢矮了下去，又放了一疊紙錢進去，「至于墨香，真是不愧是你的丫鬟，和你一個性子，說什麼不喜歡院子里沉悶，非要去莊子上呆著。幸好她也沒有什麼家人，不然她娘肯定以為她犯了什麼錯，被我趕出去了。不過這樣也好，今年冬天她還特地給我送了不少水果，都是她在溫泉莊子上自己種的。」
珍珠指了指墓碑前的那一碟橘子，「那個就是我特意留給你的，很甜的。吃了這些，你可就不能怪我啦！其實人各有志，我覺得去莊子上，對墨香來說到也未必是件壞事。用她自己的話說，莊子上雖然清苦些，但活得爽快。」
珍珠化完最後一疊紙錢，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手看著墓碑前不停跳躍著的燭火道「反正有我盯著，不會叫她吃虧的就是了。」
說完這些，珍珠嘆了口氣，撓了撓腦袋「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再厚厚臉皮，幫她找個好婆家，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盯著那團跳得更加歡實的火焰，珍珠叉著腰氣呼呼地嘟囔著「真是前世欠你的。」
「我都不知道原來掃墓是要這麼凶悍的。」一個突兀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嚇了珍珠一跳。轉過身，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陽光看不清臉，但那身上遮不住的桀驁粗獷氣質卻叫人想不記得都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