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正想著,老太太的賞賜卻已經下來了,並不是一般客人們送的金錠銀錠,而是一整套的頭面首飾,明珠和珍珠的是一套丹鳳朝陽嵌紅寶石的頭面,色澤純亮的黃金與閃閃的紅寶石相映成輝,單從價值上來說就與寶珠頭上的那一套不相上下了,玉珠、金珠和墨珠的款式與這兩套差不多,只是在數量上略少些,沒有配上同套的梳篦和步搖,弘儒和弘斌得的則是兩套墨香齋的文房四寶。
「我也不懂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喜歡什麼,就讓你們大伯母看著去置辦了些京城時興的玩意兒。」老太太話雖這麼說,但言語里難免還是流露出了一些得意。
「孫兒/孫女多謝祖母!多謝大伯母!」一大幫子小朋友像是事先練習過似的在弘儒和明珠的帶領下給老太太磕頭,引得老太太樂的笑開了花,顧氏仍舊淺笑著站在一邊。
樂山伯爵府佔地很廣,宅院很多,但因之前只有沈延年一家子住著,所以很多房子都空著,這回知道他們要回來,老太太很是著人整理了一番,終于把整個西跨院都整理了出來,夫人姨娘也都安排好了各自的院子,只是幾個少爺小姐們卻不能和從前那樣跟著各自娘親居住了,而是搬進了一個獨立的大園子,名喚「錦園」。
弘儒與弘斌住的院子相鄰,分別是嘉熙居、嘉萊居,其後分別是明珠、珍珠、玉珠、金珠和墨珠的院子嘉瀾居、嘉涵居、嘉善居、嘉慶居和嘉寧居,錦園是依著伯爵府後的一個大池塘修建的,塘邊綠柳成蔭,每個小院子里也都種了些花花草草,看得出有些是新近移栽的。錦園除了他們,大伯家的寶珠及還未謀面的弘樺哥哥已經先搬進來了,分別住在池塘的東首的嘉瑤居和嘉歲居。
看到站在院子里給自己請安的三個粗使丫頭,珍珠忽然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僵硬,一路走進錦園,珍珠就感覺西北里自己越來越遠了。原本見老太太身子還比較硬朗,珍珠想著能很快回西北,但看伯爵府的這做派,擺明了準備留他們長住了。
這邊和她心思一致的還有韓氏,看著這比起當初他們離家時更齊全的院子,她忽然生出一些不安來,連日的旅途讓她更覺疲憊,幸好大嫂顧氏與老太太說讓她們先安置好,中飯在各自房里簡單用著,到晚上再接風擺家宴,這才讓她能坐一下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
主子們能坐下歇歇,丫鬟婆子們可忙了,王媽媽、丁香她們面上不顯不漏,可但凡重要的首飾包袱什麼的,必定親自收拾,只有些粗笨的箱子和不要緊的行李才讓院子里的丫頭幫忙歸置,索性這里的東西一應俱全,不到半日也整理好了。
珍珠坐在繡墩上晃著兩條小短腿,看著自己的新屋子,兩居室大小的房子由一個桃花源檀木繡屏隔成臥室和客廳兩個區域,臥室里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再次令珍珠對這個伯爵府的富貴咂舌,因是小姑娘的房間,房里多了很多亮色的點綴,如粉色的蚊帳,牆上的竹外桃花圖,多寶閣架子上的美人團扇瓷瓶,以及那面一人多高的鏡子。
「小姐,廚上送午飯過來了,你是在這兒吃還是去大小姐那兒?」連翹進來見珍珠正無所事事地坐著。
珍珠歪頭想了想道「就在咱們屋里吃吧,大姐那里恐怕也正忙著呢。你們也先歇會兒吧,大家都累了。」
「不急著吃,咱們的東西說話就歸置好了,讓連翹先伺候小姐吃了中午好歇會兒覺,我們幾個等會兒就去耳房吃。」沒有紫荊在上頭盯著,丁香現在倒是一副大丫頭的樣子了。
珍珠也不催她們,慢悠悠地爬下繡墩,走到外廳,只見桌上已經擺滿了三冷三熱一湯七個小菜,每樣分量不多,各自用小巧的碟子和精致的小盅盛著。
餐桌旁邊垂首立著一個微胖的婆子,連翹忙道「這是廚上的袁媽媽,給小姐送午飯來的。」
珍珠笑道「辛苦媽媽了」
這個袁媽媽個子不高,人圓圓胖胖的,看著很和氣,「哪里的話,這都是婆子們的分內事兒。」
珍珠向連翹使了個眼色,連翹會意地塞了把銅錢到袁媽媽手里,「我們小姐最是和善的,若是媽媽一直在這兒伺候著,她反倒過意不去,吃不好,媽媽還是先到耳房吃會兒茶,歇息一下吧。」袁媽媽得了賞賜,笑得更是一團和氣「要的要的,五小姐慢用,婆子等得的。」說著也不用連翹指引便退了出去。
珍珠一愣,這才想到到這這伯爵府,自己的排名也變了,前頭多了寶珠,自己也從四小姐降格成了五小姐。連翹先幫珍珠盛了小半碗湯,珍珠平整地端起碗,乳色的濃湯透出淡淡的魚香,幾粒小小的魚丸躺在碗底,舀起半勺湯,微涼一會兒,輕泯一口,一股鮮甜在口中綻放,前世吃慣鮮魚的珍珠終于在這個年代吃到了正宗的魚湯,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罷飯,珍珠讓連翹和丁香她們也趕緊吃飯去,自己回房月兌了衣裙,散了頭發歪在床上歇會兒,讓丫頭們飯後不要再收拾了,各自抓緊時間先休息會兒,晚上還有的累呢,丁香應了,讓連翹和木筆回房歇著,自己堅持留在屋里伺候,珍珠拗不過就讓她在榻上歇息了。
躺在床上看著粉粉的床頂,想著回到古代的這些日子,感覺像是在拍電影,只是拍電影的時候還會有導演喊「 」,而自己的這場電影卻沒有停止的時候,今天進這伯爵府,到讓她覺得有點林黛玉進賈府的感覺,竟比西北那會兒還更有真實感,只是這種規矩重的豪門宅第,沒有薛寶釵那般心計和賈探春那般手段的自己,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呢,想到今後需要步步小心的日子,珍珠就覺得累得慌。
正胡亂想著,耳邊卻傳來丁香輕微的鼾聲,一時訕笑,比起她們,自己可算是好命多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樣樣精致,處處奢侈,卻還在這里埋怨日子太累,真是太過貪得無厭了。此時丁香的鼾聲仿佛是催眠曲,到也引出了珍珠的睡意,不一會兒,她便也赴了周公之約。
「小姐,醒醒了,小姐!」正睡得香甜的時候,珍珠卻被丁香叫了起來,「已經未時了,小姐還是起來打扮一下吧,再睡下去,晚上又該睡不著了。」
珍珠躺在床上眨巴著那雙迷蒙的眼楮,賴著不想起來。但一想到自己午睡過頭晚上就會失眠的毛病,終于還是戰勝了周公的yin*,慢手慢腳地爬了起來。
進來伺候的連翹與丁香相視一笑,五小姐平時都是小大人一樣,事事比她們想的都多,可就是剛睡醒的時候最好玩,跟個女圭女圭似的任她們擺弄。這不,丁香剛幫她穿好衣服,她就自己乖乖地坐到梳妝台邊等連翹幫她梳頭了。來京時韓氏已經仔細吩咐過連翹她們,珍珠的穿衣打扮都以可愛喜氣為主,所以連翹熟練地給她梳了個即活潑又不累贅的發式,依舊配上一些上等的紅瑪瑙珠串做裝飾。
「時候還有些早,小姐要不去大小姐那邊轉轉?」連翹滿意地看著剛打理好的頭發問道。
「去大姐那兒?」珍珠終于清醒過來了「她已經起來了嗎?」。
連翹邊收拾梳妝台,邊說「我剛剛在外面踫到了紫薇姐姐,說是大小姐今兒個身子不適,午飯就沒吃多少,下午也一直歪在榻上沒睡著,她正擔心是不是病了,可大小姐不讓她卻去找夫人,小姐還是去看看吧。」
珍珠心里大概明白姐姐的想法,想來自己在西北對明珠和蕭景南的事兒沒少推波助瀾,覺得還是要去開導開導明珠才行,想著便往外頭去,丁香和連翹兩人還要收拾屋子,就讓木筆跟著她去了隔壁明珠的院子。
珍珠和明珠的院子相鄰,走過一條百來米的小徑就到了,只是設計完全不同,珍珠的院子是用籬笆圍起來的一個小院子里面種了些花草,院子里東廂是儲物室和耳房,西廂是丫頭們的房間,中間是主屋。而明珠的院子是有院牆圍著的,里面是一棟二層小閣,一樓是客廳和下人房,二樓是主臥和耳房。
木筆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面生的圓臉丫鬟,走進小閣就見夏蘭拿著塊抹布在到處擦洗,珍珠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丫頭的潔癖可是比小姐們都厲害,到哪兒都要把所有的家具器皿擦的一塵不染才罷休,春蘭已經對這個雙胞胎妹妹的怪癖無可奈何了,只好也拿著抹布陪著擦洗。
珍珠正站在門口看著姐姐的雙胞胎丫頭打掃,樓梯上卻傳來了腳步聲,正是紫薇慢步下樓,手里還端著一個青瓷小碗。見珍珠來了,趕忙快步下樓,「五小姐怎麼來了,快請進來。」春蘭夏蘭見珍珠來了,也各自停下手里的活兒,忙上前請安。珍珠隨意地擺擺手道「紫薇姐姐手上端的是什麼好東西?」
紫薇听了珍珠的問,臉上又露出一絲擔憂「五小姐快勸勸大小姐吧,早上就沒吃什麼,中午廚上送來的午飯更是一筷都沒動,我想去找夫人請個大夫看看,大小姐也不讓,說是剛來京城不好要東要西的,惹了祖母不高興。這不,我想著恐怕是熱著了,就沖了些梅子露,可大小姐還是一口沒喝,這可怎麼是好。」
珍珠想了想,接過紫薇手里的碗,道「這天氣確實有些熱了,我也有些食欲不振,這樣吧,紫薇姐姐再沖一碗,我端上去與大姐一起喝吧。」
紫薇一听珍珠的話,總算放了些心,高興地重新沖了碗梅子露送了過來,要幫珍珠送上二樓,被珍珠攔下了,「我看以夏蘭姐姐的干淨勁兒,你們恐怕還有的打掃,橫豎我與大姐也只聊會兒天,木筆就留下跟著紫薇姐姐她們一起幫忙收拾吧。」說罷端著兩碗梅子露,邁著兩條小腿晃悠悠地爬上了樓梯,看的樓下的紫薇一陣心驚,倒是木筆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模樣,二話不說找來抹布幫著擦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