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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同行置氣(二)

俗話說,泥人也有三分血性,珍珠雖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和一個小毛孩慪氣,但每每看到楚孜陽得意的在自己面前晃悠,就覺得心里的火壓不住,尤其是韓氏在一邊盯著的時候,魯迅先生教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于是,珍珠決定小範圍爆發一下。

她等母親和姐姐都午睡後就偷偷溜下車,邁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跑向了丁香她們的馬車,因為齊麟送她的小匣子正放在她們的車上,一想到楚孜陽渾身癢癢的樣子,珍珠就忍不住偷笑。不過似乎中了一次穿越大獎把珍珠同學的人品都用盡了,還沒來得及跑到馬車那兒,她就被攔了下來,這回攔她的卻不是楚孜陽,而是她大哥沈弘儒。

眼下他正一臉不贊同的看著自己,皺著眉頭道「四妹妹身子還沒好,怎能在這正午的毒日頭里出來,況且……」

珍珠隨著沈弘儒的目光看到自己為了爬車方便而卷起的裙角,趕緊解開,小手不停地撫著褶皺,一邊討好地看著弘儒,「嘿嘿,大哥,珍珠已經好了,我睡不著,在車里怕吵著母親和大姐休息,就想下來在樹蔭下走走,不去外面的,呵呵。」

要說沈弘儒和沈延英完全不是一個性子,這事兒要是被沈延英看見了也不過是一笑了之,但是偏偏沈弘儒深得韓氏真傳,小小年紀卻是個老古板,听了珍珠的解釋仍是略有不滿地點了下頭道「雖然好些了,但也不可大意,這樣吧,你隨我一起去前面的樹蔭下面坐坐吧,順便把昨兒個母親要你背的《女戒》學習一下。」

這下珍珠可真是傻眼了,不過這沈弘儒是怎麼知道韓氏要她背誦《女戒》的呢?瞥見「無意」路過的楚孜陽,一切了然,瞪了眼正在偷笑的楚大少,珍珠哀怨地跟著沈弘儒一步一頓地走向已經有機靈小廝鋪好毯子的樹蔭。

因為年紀小,上學的時間還不算很長,所以《女戒》上面有些字珍珠並不認得,雖然在現代珍珠是一個經過十多年應試教育的大學生一枚,但是因為漢字簡化和古今口音的變異,現在珍珠的認字水平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也就沒什麼太大區別了,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壓力。

不過就是讀書很有壓力罷了,看到不會讀的字,前幾次她還能用「什麼」來代替,但看到不遠處假意梳理馬匹,實則暗暗關注他們的楚孜陽一副要笑破肚皮的樣子,她就有些氣虛了。幸好沈弘儒還是深知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的,拿過書,把珍珠抱坐在大腿上,一句一句帶著她一起讀。

珍珠忽然有種沈弘儒不是自己的大哥,而是自己的父親的感覺。兩輩子都沒有被人這樣抱坐在大腿上過,雖然有些不習慣,但不可否認沈弘儒那不算健碩的臂彎竟還挺讓人有安全感的,珍珠靠在他的懷里,跟著他讀著書,樹蔭下微風徐徐,心也跟著靜下來了,連書中她不屑的各種規矩也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女戒》確實是一本催眠的好書,在沈弘儒不疾不徐的溫諾嗓音下,珍珠竟舒服的睡著了。沈弘儒見珍珠睡著了,也不叫醒她,從小廝那里接過一件薄衫給她披上,向楚孜陽笑點了下頭,便自己也靠著身後的大樹小憩起來。

楚孜陽看著他們兄妹睡的愜意怡然的樣子,原本捉弄珍珠的心思卻突然歇了,心里生出一絲酸意,一絲欣羨。

珍珠VS楚孜陽第二局,珍珠不知不覺小勝。

從那日起,珍珠忽然發現楚孜陽似乎開始避著她似地,竟減少了到她們馬車小坐的時間,反而喜歡有事兒沒事兒跟著沈弘儒一起騎馬,雖然覺得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人能講到一起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但他能不來騷擾自己就好。

雖然在肅州耽擱了幾天,而且一路上也沒急忙趕路,但一行人還是在六月十六到達了離京城最近的驛站,此時國公府和伯爵府都已派人在此等候多日了,因到達的時候已是晚上了,一行人決定暫且在驛站歇息一晚,明早再進城,兩家門人也正好先回家通報,讓家里做好迎接準備。

這一晚大家都累了,想著明天還要早起便都早早歇下了,不知是不是白天被韓氏拉著睡午覺的時間太長了,珍珠瞪著眼楮看著床頂半天睡不著,想起來找本書看看培養點睡意,卻發現除了一本《女戒》,其他的書都叫連翹收了起來。她也不想半夜里吵著她們,隨便翻了幾頁《女戒》,終于還是無聊勝過了失眠,把書扔在一邊,決定去院子里轉轉。

這個驛站因為臨近皇城,常有貴客路過小住,所以環境還算較好,她們一行人就獨佔了一個院子,所以珍珠也不擔心安全問題。小心地推開房門站到廊下,天空沒有月亮,只有點點繁星閃耀,院子里漆黑一片,偶爾有些涼風吹過,拂動樹葉掀起陣陣沙沙聲。她深呼吸一下,一股涼爽清新的氣息滑入肺部,因為失眠而略感燥熱的心情也變得舒爽起來。

坐到回廊的欄上,仰望星空,她忽然想到,千年之後自己那個年代的星空是否也是這樣呢?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她雙手拍著自己的腦袋,「不準想,不準想,我是沈珍珠,我是沈珍珠。」前世對珍珠來說是根刺,扎在她的心頭,她盡量去回避,因為不想,心就不會痛。

「白痴」樹蔭後一個不屑的聲音傳來,把珍珠嚇了一跳。

人影走近珍珠才看清原來是楚孜陽,怎麼又踫到這個冤家了,珍珠哀怨道,「你大晚上不睡覺,跑院子里嚇人干嘛?」

楚孜陽瞥了她一眼,「大傻瓜,我早就在這里了,是你光顧著打自己的腦袋,沒注意到。」

額,好像是這樣沒錯,因為楚孜陽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同在西廂,如果他從屋子走進院子,她沒道理不知道,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早就在院子里了。珍珠想到自己剛剛的傻樣又被他看到了,心頭一陣懊惱,也不願去接他的話茬,自顧自地坐著看星星。她原以為楚孜陽會回屋睡覺,怎知他卻也一坐在了她邊上,背靠著廊柱也看起星星來。

珍珠原不想理他,但這樣滿月復心事的楚孜陽讓她覺得很不習慣,總覺得這個孩子身上有許多與年齡不符的個性。想了一會兒,還是主動開口問道「怎麼這麼晚還不休息?明兒個還要早起呢!」

半響沒得到回答,就在珍珠以為自己又拿熱臉去貼了冷的時候,楚孜陽終于低頭看向了她「你呢?你為什麼這麼晚還不睡?」

珍珠沒想到他把這個問題又扔回給了自己,悻悻道「額,好像,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吧。」

楚孜陽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冒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京城並沒你想象的那麼好。」

珍珠詫異地看著他,「你又怎知道我心里是怎麼想京城的呢?」

他沒接話,哼了一聲繼續抬頭望天,黑暗中珍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不屑的語氣。

珍珠想了想說,「我們是回去探親,若祖母身子好,我們自是要回西北去的,京城好不好與我有何關系。」

楚孜陽低頭看了她一眼,嗓子里蹦出兩個字「傻瓜」。

雖然也是罵人的字眼,但珍珠听出了話中的善意,在這個愜意的夜晚,也不想與他斗氣,于是依然笑的沒心沒肺。楚孜陽起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珍珠還想再待會兒,便沒起身,他走過身邊時,一件外衫迎頭罩了下來,珍珠把衣服從臉上拿下時,只听見身後吱嘎的關門聲。

她有些莫名地看著手中的衣服,上面還帶著他身上的暖意和一股淡淡的汗味兒,「他很愛干淨」,這是珍珠的第一反應,盡管有汗味兒,但是並不難聞。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那個別扭的男孩對她的第一次示好,她就勉強收下吧。珍珠笑了笑,心安理得地把衣服披上,繼續望天。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氣氛被破壞掉了,只坐了一會兒,她就覺得沒什麼意思,決定還是回床上躺著了。

第二天珍珠是被外面人來人往的動靜吵醒的,在丁香給她梳頭的時候,連翹告訴她剛剛是公爵府來人吧楚孜陽接走了,珍珠忽然想到衣服還沒還給他,急忙起身去找昨天被她丟在椅背上的衣服,卻頭皮一疼又坐下了,丁香緊張地好像自己的頭發被拽了似的「哎喲我的四小姐,您這是著急忙慌的要作甚,弄疼了吧?」

珍珠齜著牙揉了揉腦袋道「快,快把那椅背上的衣服給我,要還給那楚孜陽的。」

連翹從椅背上拿起那件白色外衫問道「小姐哪里來的楚少爺的衣服?」

珍珠想著反正自己還小,也沒什麼避忌,便把昨天的事兒和她們說了,丁香和連翹對視一眼,道「這會兒恐怕是來不及了,一早他們就走了,現在估計都已經進城了,反正咱們都在京城,總有機會再見著的,改日讓奴婢們先漿洗一下再還給他吧。」

珍珠想著也有道理,暗笑自己不知在瞎著急什麼,點點頭重新安穩地坐下讓丁香給她梳頭,打扮起來。連翹找來一個藍色大方巾把那衣服仔細地包好,收在一個櫃子的里層,順便找來一件桃紅色金蝶夏裙給珍珠換上,這是韓氏特地囑咐的,說是祖母喜歡喜慶熱鬧,所以珍珠的打扮以鮮艷喜慶為主,丁香還給她頭上戴上了紅色珊瑚珠,兩邊各垂下一段,走起路來晃來晃去十分可愛。

剛剛打扮好,就听說伯爵府來人了,韓氏命人送來了一盤糕點,讓她吃了就準備上路。丁香特意提醒珍珠少喝些茶水,珍珠想,這大概是怕她拜見長輩的時候想要上廁所的吧。想來當初林黛玉進賈府的時候,若是在祖母抱著她痛哭,共同緬懷她母親的時候說要去上茅房,那該是多煞風景啊。想到這里,珍珠決定還是不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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