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頡和錦言這邊才把碗放下,那邊便有衛兵前來稟報說,布農家族的聯合代表人到門口了。
趙頡起身微微一笑,道︰「娘子,我們去接一下吧?」
錦言臉色微紅,這人又開始油嘴滑舌了,她理了理衣服不睬他帶著子衿徑自走了出去。
布農家族的聯合代表人是個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名叫多日納。他十分多禮,見著他們出來,當即就跪了下來,對著趙頡和錦言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道︰「多謝哈旦哈珠救了小女。」
哈旦在布農語里是最尊敬的公子的意思。
趙頡趕忙上前幾步就要扶多日納起來,多日納連連擺手,道︰「不對著哈旦哈珠行至高禮,難以表達我對二位的敬意!」說完他對著趙頡、錦言又行了個兩個五體投地大禮這才顫巍巍的爬了起來。
「王爺,小心!有刺客,有刺客!」此時羅元青正好從外面走進軍營,一眼就看見一支羽箭向趙頡射來。他臉上掛著憤怒,雙腳不離地的向趙頡本來。
錦言回頭一看,那箭眼看著馬上就要射中趙頡了!她根本來不及多想,本能的上前一撲擋住趙頡!此時羅元青也快到了趙頡身邊,他拔出刀來向那箭擲去,指望著能把箭打落,可還是來不及了,只听「噗」的一聲那箭射在了錦言後背。
「小姐!」一陣撕心裂肺哭喊聲傳來。
「錦言!」在她落地前,一個強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好痛……她沒想到會這麼痛,她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痛得碎掉了。
忽地,她頰面有些發癢,有什麼滴落在她頰面,哪來的水……她用力抬起頭,這才發現總是笑著的趙頡,面上竟帶著淚。她伸出手想替他把淚擦掉,可是用了半天力,手卻動也動不了。她想告訴他,別傷心她不會死,她有白大哥黑大哥守護著呢!可一張口,一口血就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
她听見周圍隱隱有人再喊著什麼,還有人不停地在和她說話,可是好吵,她好想睡覺……就讓她睡一會兒……
「軍醫呢!快叫軍醫來!」趙頡啞著聲音大喊。
他眼看著錦言眼楮就要閉上了,心里又驚又慌,就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把他心底掏空了一般,他用力搖著她,喊道︰「錦言!錦言,你不能睡……醒醒,言兒……醒醒啊!」
錦言用力睜開眼楮,可此時放佛有什麼從她眼里流出了一般,眼前一片紅霧,讓她看得更加不清楚,漸漸的周遭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她只覺得身子輕得就像要飄起來一般,只是有什麼東西環住她不讓她飛走。
「去,去把全城的大夫都請來!這箭上有劇毒!」感覺到錦言的身子越來越涼,趙頡發狂了一般抱著她,陡然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又喊道︰「錢秀,你和子衿現在去真定府,不管用什麼辦法,給我把蘇平和他那個掌櫃的請來!」他現在只能遇神求神遇佛拜佛了,只要能讓錦言不死,什麼都可以,什麼都可以!
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掉她五竅內流出來黑血,可那血就像擦不完一樣,源源不斷的向外涌出,「軍醫再不來,叫他們永遠不用來了!」趙頡吼道。
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傳來,老軍醫被連拖帶拽的「請」到錦言身旁。
老軍醫匆匆忙地趕來,定楮一瞧,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還是身邊的端硯扶住他,這才沒有跌倒。此時錦言身上的白衣,大半都已被血染紅,面上血絲如細泉一般不住的自五竅流出。
老軍醫顫抖著伸出手扣住她的脈門,一開始,完全沒有任何脈象。他一接觸到王爺前所未有的嚴厲的眼神,嚇得渾身一抖,強迫自己止住輕顫,極力鎮定去把她的脈,仿佛過了好幾年,那極為輕淺的脈跳終于浮了出來。
「王爺,還有救有救!請王爺把王妃抱進去,必須要盡快拔箭才成!」老軍醫道。
趙頡抱著錦言大步流星,把她抱進房去,輕輕放到床上。
錦言躺在床上,老軍醫不敢貿貿然的拔箭,他生怕箭一拔王妃就跟著也去了,那到時只怕他項上人頭也保不住啊!他吩咐著軍士準備熱水,準備參湯,準備紗帶,準備金創藥……
趙頡攔住老軍醫,道︰「胡軍醫,你和我說實話,她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
胡軍醫道︰「回王爺的話,這箭必須得拔,但就怕箭一拔,王妃一口氣沒提上來……更何況那箭頭上的毒劇毒無比。」
說話間,城里的大夫們都被強「請」過來了,胡軍醫拉著他們一起會診,最後的結果還是只有強制拔箭一條路。此時,錦言面上的血已經停止不流了,可這對懂醫術的大夫們來說,也意味著王妃的傷勢更重了一分。
幾位大夫商量下來,由胡軍醫負責拔箭其他幾位大夫從中協助。
雖然明知錦言听不見,胡軍醫還是交代道︰「等會拔箭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痛。」
趙頡緊緊握住錦言冰冷的手,道︰「快拔!」
胡軍醫不再嗦,拿了剪刀把錦言傷口一圈的衣服剪開,雙手握住箭桿,用力一拔,一股泛著黑色的血噴了出來。
錦言吃痛,大喊了一聲「啊……」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里拽著的東西,緊接著便徹底昏厥過去了。
「軍醫,怎麼樣?」趙頡急急問道。
胡軍醫探手去診脈,良久才說︰「從脈象上看,王妃的脈象雖然微弱,但還是有的,由此看來王妃拔箭這一關是挺過來了,只是這箭毒……怕是再拖不得了!」
趙頡怒道︰「那還不快解!」
胡軍醫為難的說道︰「王爺,王妃這箭毒,連名字都不知道,如何能解?況且這世間解毒的藥,本就有三分毒,若是亂試,只怕會讓王妃體內的毒更加毒上三分。現而今只能有猛藥先暫時壓住王妃體內的毒,但若不能盡快拿到解藥只怕到發作時,連神仙也救不了。」
趙頡此時已是急火攻心心,他啞著嗓子道︰「把多日納壓上來。」
早在那一箭射到錦言身上的時候,羅元青就把一旁想要跑的多日納給扣了起來,關押起來等候發落。此時听見趙頡的吩咐,立刻就有人把五花大綁的多日納提了上來。
趙頡頭也不回的專心致志的看著昏迷不醒的錦言,道︰「解藥拿來。」
多日納急急的叩頭喊道︰「這不關我的事,這真的不關的我事啊!」
趙頡冷啍一聲道︰「不關你的事?那倒還真有這麼巧,你一到,我們一出來,就會有刺客?!你若不想整個布農部落因你而倒霉,就老老實實的把解藥交出來!」
多日納拼命搖著頭一副被冤枉的樣子。
此時,端研從外面走進來稟報道︰「王爺已經查到了,這箭是從兵營外的一戶百姓家射過來的。那戶人家一家七口人都早已被殺死,根據仵作的檢測,死亡時間至少在兩個時辰以上。」
那多日納在旁听得冷汗涔涔。
趙頡冷笑道︰「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若不是你們一早就商量好的計策,為何那刺客會提前就埋伏在那?還不給我從實招來,解藥在哪里?」
多日納咬緊牙關就是不吭一聲,把頭轉到一邊,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
趙頡不怒反笑道︰「端研,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今天必須讓他招了。」
端硯本就恨極了這多日納,他從沒見過他王爺這般悲痛的模樣。此時一听趙頡吩咐,二話不說走上前去,對著他左肩膀就是一招分筋錯骨手。
只听「 」兩聲,多日納慘叫一聲,幾乎要痛暈了過去。他忍著痛,試探著動了一下左肩膀卻發現整個左臂都已經不受控制了,他驚叫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端硯冷笑︰「你若是堅持不招,我就只能一寸一寸的把你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捏碎了。」
多日納面如土色,說不出話來。
端硯冷哼一聲,走上前去對著他右邊肩膀又要下手。
多日納連聲哀嚎道︰「我說我說我全部都說!」
原來這多日納確實是布農部落所有家族推選出來的聯合代表人,但就在他準備動身前往河間府的前一個晚上,被白達旦人模進了他家的氈房,把他家所有男女老幼全部都抓了起來,又逼著他吃了毒藥,說是讓他來拜見北賢王和王妃的時候一定要把他們拖在軍營門口,到時他們自會放了他家里人,還會給解藥給他。
是以,他看見北賢王和王妃的時候才故意慢慢吞吞的行了三個五體投地大禮,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可他真的不是白達旦人會刺殺北賢王啊,更不知道那箭上還有毒藥!
趙頡轉過身來,冷冷的盯著多日納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最好說的是真話。」他轉頭對羅元青吩咐道︰「元青,放出話去,白達旦人若不送解藥過來,每隔一盞茶的功夫,殺一百個白達旦俘虜!」
「是!」羅元青領命出去。
文先生听到趙頡的這個命令,十分錯愕,這俘虜若是殺了,那還有什麼籌碼和白達旦人談判?他上前一步剛想勸阻趙頡,一旁的龐先生不著痕跡的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不可。文先生想了想,終于又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