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均說︰「我既然娶了你,就會一心一意對你好。」這個時候的他眼神清澈,沒有半點猶疑。
這件事情很快以各方滿意的態度進入了實質的籌備階段。張靈均比以前忙碌多了,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幾乎是隨叫隨到了,連熊林宇都有些不適應。秋蟬微微有些惆悵,正如失去任何一個知趣的仰慕者的時候的那種惆悵,不過轉念又一想也就釋然了。
秋宅中倒是秋蟬的侍女碧草最先發現異樣,她有次很委婉的問秋蟬︰「靈均少爺是不是議婚了?」
秋蟬反問她︰「你怎麼知道?」
碧草便用很同情的語氣安撫秋蟬︰「可見男人是個不可靠的。從前我見靈均少爺對小姐很是仰慕,還以為他定然會對小姐始終不渝,沒想到……」話里話外居然把秋蟬當做了被拋棄的一方。
秋蟬有些哭笑不得,問道︰「他又什麼時候對我仰慕了?」
碧草很認真的回答︰「一個男人能對女人言听計從、千依百順,這不是仰慕是什麼?那個時候靈均少爺看小姐的眼神……小姐是真的不懂嗎?如此說來,倒是小姐鐵石心腸了。」
秋蟬問︰「現在和過去有什麼不同嗎?」。
碧草又問答道︰「當然不一樣了。現在靈均少爺雖然也上門來,對小姐一樣恭謹,但在恭謹之余卻處處不忘避嫌,只有已經議婚了的好男人,才能有這樣的定力啊!」
葉氏的反應雖然比碧草遲鈍了些,但她的表達方式就要激烈很多。她有一次表情嚴肅的把秋蟬叫住,告訴秋蟬她已經咨詢過好幾個媒婆了,都說干親不比血親,輩分什麼的更不是問題,要秋蟬千萬不要放過張靈均這等佳婿。
「可他已經在議婚了。」秋蟬面色不耐的說道。
「那就搶過來!」葉氏毫不遲疑的說道,「為娘的眼光不會錯了,這是一個好男人,就算你將來年老色衰,他也決計不會嫌棄發妻的!」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秋蟬斷然拒絕道,「第一我和張靈均只有結義之情,並無男女之想,第二張靈均要娶的人是我的好姐妹,我不能做出有負他們的事情,第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什麼?」葉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隨即便用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女兒,「你怎麼這麼傻,將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如意郎君送人?你一個女子,講什麼義氣,談什麼負不負的!哎,你就是讀書太多了。什麼心上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什麼我沒見過?」
秋蟬不厭其煩,換上男裝又要出門,葉氏在後面追著說道︰「你整日扮男裝出去,畢竟于閨譽有礙。世間男子,並非都如張靈均一般,全然不在意這點的!哎,說不定連張靈均也覺得你不夠莊重,因此沒有上門求親……」
秋蟬臨出門的時候,遇到葉興回來,听到了葉氏的話,似笑非笑的對秋蟬說︰「葉氏的這番心意,很是難得。橫豎我在張家族學求學,不如將葉氏的這番心意,轉告給張家人,你覺得怎麼樣?」——葉興一貫無狀,他認為是秋家和葉家虧待了他,自從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刻起,他便再也不認父母,對葉氏直呼葉氏,對秋金凡直呼那人。無論是葉氏還是秋蟬的母舅家,對葉興真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從來不計較葉興的蠻橫無理,只是四處夸他怎麼怎麼懂事。
「你敢!」秋蟬鳳眼一瞪,頓時葉興感到了一陣發號施令慣了的人才有的氣場。
葉興臉色一變。眼前的同胞姐姐他深知得罪不起,于是哈哈一笑,轉入房去。
秋蟬走出院子,葉氏不依不饒的聲音猶在傳來︰「你若是男子,算得上是極能干的了。若是男子,你無論中意哪家的姑娘,哪怕是勾欄里的,你要娶做正妻,我也不會攔你。可是你既然是女兒家,凡事上總要有個斟酌,秋家因了你姑姑秋霜楓的緣故,門風本來就不算太好听,你又整日里扮作男裝出去,這——這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秋蟬扶額,嘆了一口氣,離開了家。
但在內心深處,她其實也有些不安和彷徨。她吩咐著車夫,直奔熊林宇在宛州城中的府邸。剛入府奉茶,熊林宇尚未到,便听到侍女們小聲議論些朱顏的八卦,知道熊林宇已經收了朱顏當暖床人,心下一堵,心境更是不佳。
不過她當然不會和朱顏一般見識。她自認身份要高于朱顏,她覺得她比朱顏美多了,自然不會把朱顏當做威脅。她只是純粹的不高興而已。
這種不高興一直持續到熊林宇出來見她的時候。熊林宇束著頭發,一身家常的打扮,氣質風華仍然讓她心折不已,她不得不承認,熊林宇是她所見過的最美的男子,沒有之一,而這,決計不是她見得男人不夠多的緣故。
「賢弟此番來,是有什麼事情嗎?」。熊林宇問。
秋蟬揚起漂亮的眉毛,笑了︰「難道沒有事,就不能來大哥這里坐坐了嗎?」。
熊林宇一愣,隨即笑道︰「當然不是。只是為兄看賢弟,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不如說來听听?」
秋蟬點頭︰「大哥,我確實有事情要說,但只能對大哥一人開口。」說罷,臉居然微微有些紅。
熊林宇依言,屏退左右。
秋蟬咬牙說道︰「此番前來,是求親而來。」
熊林宇大驚︰「此話怎講?」心中卻早已恍悟。
秋蟬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艱難過。她枉頂著狐狸精的名義過了兩輩子,卻從來不曉得,該如何開始。隱隱約約中,她覺得她先前對熊林宇的所作所為,是有點輕率了,可能已經嚇到他了,但該如何補救,怎麼才能讓他像上輩子那樣主動提出娶自己,秋蟬仍然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她曾以女子之身向熊林宇示愛,卻被對方說輕佻,從此漸行漸遠;扮作男裝和他結拜,固然關系大好、形容親密,可實際上,卻不明不白,連個名分都爭取不到。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