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年年急急出聲制止︰「阿離!」
一步、兩步、三步……
玄色的身影終于止步于大敞著兩道院門的門框之內,如一副極其逼真的人物畫,直立在這院門處。舒殘顎不知是‘畫中人’身上流露的繁華貴氣在這听雨軒的鄉野之色中顯得突兀,還是這听雨軒的鄉野之色乃刻意營造,本就無自然之韻。讓人不由產生了‘畫中人’會在下一刻惱了這難以人景合一的畫境,跳月兌出畫框,疾步離去的錯覺。
落年年的心更慌了起來,快速地在腦中盤算的先詢問緣由還是先致謝之間,做出選擇︰「謝謝你!」
致謝之聲一落,玄色身影衣擺微動,又有起步行走之勢,看得她心猛地一顫,不由得出聲又是一喚︰「阿離!!で」
嵌入院門的‘人物畫’又再次定格,她想都沒想就對著那玄色的背影道︰「吃了晚飯再走……」
見那抹玄色依然靜止不動,她咬了咬唇,像是解釋又像是商量︰「我讓人去雲賓樓買些酒菜送到你房里……你吃了再走……好嗎?」
玄色的身影動了動,讓她的心也跟著抖了抖,張口想再隨便說些什麼挽留那抹身影,卻意外地听到了他低沉的聲音從院門處響起槍。
「你……過來一起用吧!」
她愣了愣,才確定那聲音來自院門處那抹玄色無疑,懸起的心瞬間歸了位,忙點頭︰「好!我這就讓小香去雲賓樓買酒菜!」起步匆匆行于青石小徑上,卻到底趕不上他的腳步,沒走出三步,他的身影就在院門處徹底消失了。
她急行的步伐在院門處一滯,環視院外難覓玄色蹤跡,卻見到了正朝著听雨軒急速奔跑而來的茗兒。
茗兒一溜小跑奔到她身邊,把手中拿著的小藥瓶往她眼前一遞,氣喘吁吁道︰「院……院主……是……是這瓶藥嗎?」
她從茗兒手中拿過了藥瓶,細細一看,光禿禿的瓶口,不正是她放入首飾匣里的那瓶合歡露嘛!
她慌忙用拇指堵住了藥瓶口,挑眉看著茗兒︰「你……怎麼找到的這瓶藥?」
茗兒見狀,臉色一變,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院主恕罪!茗兒進入院主廂房之內,卻並未在桌上看到院主所說的解藥,估模著許是院主您記錯了,就擅自在屋內翻找了起來,這瓶藥是在一木匣內找到的,失禮冒犯之處還望院主恕罪!」
她輕輕一笑,「起來吧!我又沒有怪你!」
茗兒臉上的緊張之色隨著她的一笑散去,迅而起身看著她手中的藥瓶問道︰「這瓶是解藥嗎?」
她又是一笑,搖了搖頭道︰「不是!」
茗兒臉上慌亂之色又現,「不是?!那解藥在哪?我立刻去取!」
她別有深意地朝廂房處看了看,調笑道︰「解藥呀!你家公子已經服用了!」
「服用了?!」茗兒聞言愣了愣,越過她踏入青石小徑︰「那我去看看!」
她急忙伸手住他的後肩,制止了茗兒行進的腳步,「哎……你家公子吃了藥,早就沒事了,現在正和明月姑娘在房里互訴衷腸呢!」提了提嘴角,賊賊一笑︰「你現在進去,要是壞了你家公子的‘好事’,小心你家公子怪你一輩子!」
茗兒回轉了身,一臉猶豫︰「那……」
「別這個那個了……」她往後一退,走出了院門,指了指茗兒,又指了指門邊的位置,「你呢……就在這里好好看著,千萬別讓人進去打擾他們!」
「是!」茗兒連連點頭,邊應聲邊來到她點的位置處,筆直地站立著,「茗兒就在這里看守,定不讓人進去打擾公子!」
她看著茗兒胖嘟嘟的孩童臉,卻一臉成熟誓死護衛的樣子,覺得好玩,不由得伸手模了模茗兒的頭,「真乖!」
茗兒頭一偏,避開了她的手,「公子說過,男女授受不親!還請院主自重!」
「自重?!」她聞言玩心大起,頓在茗兒的頭頂的手順勢向下,調戲般快速撫過茗兒的臉頰,落在他下巴處,屈起食指勾了勾。
茗兒的頭再次一偏,避開了她逗引的‘魔爪’,臉跟著紅了起來。
她被茗兒好玩的樣子逗得咯咯直笑,緩緩地收回了手,「你是孩童,又不是男子,就算授受不親也輪不到你啊!」
茗兒脖子一梗,「我十三了,再過兩年都能……娶親了……怎的不算是男子!」
她抬了抬眉,不與茗兒再作爭辯︰「是,你算你算!那我走了‘小’男子!」刻意拖長了‘小’字的音調,滿意地看了看茗兒紅著臉鼓著腮幫子,卻爭辯不出的可愛樣子,轉身快步向自己的廂房走去……
踩著輕快的步子上了樓,來到自己廂房的前,準備推開門的手,卻頓在了虛空中,抬眼看著那個端坐在自己廂房內的人。
「院主!」秦夫人起身略略頷首後,又撩了撩裙擺款款而坐。
「秦夫人!」落年年微笑著點了點頭,踏入房內,快步來到梳妝台前,打開首飾匣,把手中這瓶合歡露置放穩妥後,才合上匣子緩步來到秦夫人對面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茶桌,桌案上放置著一個漆木小盒。落年年靈動的雙眸朝桌案上一掃,便大致猜出了秦夫人來意。
「秦夫人……您此次來是因為百兩黃金的事?」一定是兩口子打了一架後,和好了!秦夫人後了悔,不想包小二了,于是就來這里準備要回小二的包身銀子!想的夠周到的,連裝黃金的盒子都準備好了!
秦夫人的唇角現出一絲笑紋,復雜的眼波往落年年臉上轉了一轉,「確是因百兩黃金的事,要找院主您商議!」
哈……商議?!沒得議!!落年年看著今日並未佩劍的秦夫人面色一沉,語調也跟著冷了起來,「秦夫人,我這里開的是青樓,做的是迎來送去的生意,雖不光彩,但也算是門生意。既是生意,那和一般買賣貨物的商鋪一樣,貨物出門概不退還!那百兩黃金,是夫人包下小二的銀兩。我既然收了,那這樁生意就算成交了。那小二呢,我自然不會再讓他接其他客人,必然好吃好喝的供養在廂房里,隨時等著夫人前來,至于夫人您來不來那就是您自個兒的事!」
秦夫人唇角的笑紋深了深,「院主您誤會了,那包下小二的百兩黃金,我既已給了院主,斷然不會要回。」
落年年納悶地看著秦夫人︰「那您這是……」
秦夫人的手輕輕扣了扣桌案上的漆木小盒,「我說的百兩黃金並非是給院主的那百兩,而是在這匣內的百兩!」
落年年的目光隨著秦夫人的動作,落在漆木小盒上,「難道夫人您還看上我院里的其他人?想一並包下?
秦夫人贊許道︰「院主果然聰慧,我還沒說,院主就已猜到了!」
落年年皺了皺眉,一時吃不準道︰「那夫人您看上的是……」
「君子不奪人所好,但我只是個小女子,自然比不得君子!」秦夫人的雙手隨著話語做了個拱手的姿勢︰「今日想請院主割愛!」
「不行!不行!邈邈不行!」這綠帽子可不是好帽子,不但男人怕戴,女人也怕戴啊!
「邈邈?原來那位玄衣公子名喚邈邈!」秦夫人的眸中閃過一絲異光,「嗯……果然比小二的名字風雅許多!」
「玄衣公子?」落年年一怔,「你看上的是戴面具的那個?」
「是啊!」秦夫人疑惑道︰「院主說的邈邈不是戴面具的玄衣公子嗎?」
「不是!」落年年搖了搖頭,「邈邈是穿白衣的那個,我以為你說的是他!」
秦夫人輕笑出聲,「院主那日說那位玄衣公子是你的小相公,我還以為他是院主鐘愛之人,原來院主所愛並非他一人,那今日讓院主割愛,也並非是難事嘍!」
落年年不假思索,月兌口拒絕︰「不!不行!」
秦夫人面上笑意依然,兩道頗具英氣的眉略路一動,「院主舍不得?」
落年年坦言︰「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是他真的不行!」
秦夫人臉上掠過了然,「百兩黃金也不能讓院主割愛,看來他在院主心中分量不輕啊!」
落年年無奈一笑,勉強應了下來︰「算……算是吧!」
「哈哈哈……」秦夫人聞言放聲大笑︰「他們男子一擲千金,博得紅顏一笑成為美談,今日我也要效仿那些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