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寒再一次走出乾坤戒之時,天空再次恢復了無盡的黑暗與寧靜,他整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的向白發老者所在的方向靠近,原來的茅屋、藥田、溪流已經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狼藉,重逾千斤的巨石從陡峭的閃避滑落下來,在平坦的峽谷之中,留下一個個恐怖的巨坑,碎石遍地,一片無盡的雜亂之中,白發老者沉重的呼吸之聲清晰的傳來,就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在黑暗之中發出的喘息和警告。
冷艷的犧牲讓凌寒再也不敢輕易的冒險,他必須有十足的把握,才會嘗試著招惹盛怒之中的白發老者,所以他躲避在一塊巨大的山石後面,從乾坤戒中掏出數十塊中階靈石,在鐘離癲的指導下,布置好往西南方向的傳送法陣,並小心翼翼的控制著,不讓靈石的靈力有一絲一毫的擴散,待法陣布置好之後,凌寒一腳踏在法陣之中,祭出轉生輪,引魂鐘,護在自己周圍,然後打出一道妖異的血色光芒,探查白發老者的情形。
猩紅的血色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分外明顯,可是白發老者卻視若無睹,呆坐在一塊破碎的山石之上,神情委頓,雙目呆滯,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已經用盡了一般,再也不是那個與天地道韻暗暗相合的絕世強者,而變成了一個反應遲緩的垂暮老朽,這樣巨大的落差連凌寒都微微動容,雖然冷艷是死于這白發老者的手上,可是這一切並不能怪他,而是凌寒他們刻意去觸犯龍之逆鱗,這才引發了白發老者的滔天怒火,反倒是這個白發老者,本來在閭闔之門過的怡然自得,專心致志的煉制他的九轉大還丹,卻被沖破重重阻礙,歷經千辛萬苦也要尋找到他的凌寒一行,打斷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勾起了他早已遺忘的過去,更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傷心與失望,這一切都是因凌寒而起,因此凌寒並無絲毫的怨恨之心。
「晚輩凌寒拜見前輩。」凌寒緩緩的從巨石後面走出來,躬身說道,他探出的紅色光芒並沒有引起白發老者的任何反應,他必須進一步的去驗證。
白發老者慢慢的抬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凌寒一眼,然後低下了頭,仿佛對于凌寒的出現沒有絲毫的興趣,而凌寒在白發老者抬頭之時,心中一驚,那一雙干涸的眼珠之中不滿了血絲,兩行血淚流淌而下,在褶皺叢生的臉龐之上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究竟是怎樣的恨,才能讓一個早已超月兌世俗的絕世強者變成現在這副慘淡的模樣!
凌寒見白發老者殊無反應,索性上前幾步,走到白發老者身前,輕聲說道︰「晚輩乃日月聖教第三百五十二代教主,前輩不共戴天的仇敵破天劍神,已經由在下和上一任教主上官雲頓合力誅殺了,形神俱滅,尸骨無存,前輩的大仇敵早已經被晚輩吞噬的干干淨淨。」
「什麼?你說破天已經被你滅殺了,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凌寒話音剛落,忽然感覺雙肩猶如被鐵鉗夾住了一般,骨骼都要被捏碎了,披頭散發的白衣老者緊緊握著凌寒的雙肩,急切的喝問道。
「晚輩不敢有半句虛言,破天狂妄自大,妄圖對晚輩施展搜魂奪魄之術,獲取八極攝魂**的心法口訣,殊不知當時上官教主的元神已經寄體于在內,破天貿然元神入侵,被上官教主的元神施展攝神御鬼**,吞噬的干干淨淨,恐怕現在連天劍宗的宗門都已經沒有了,沒有了破天劍神,道、佛兩家也不會容忍天劍宗與他們三分天下了。」凌寒朗聲說道,眼神堅定,同時一揮手,一道淡淡的白色光幕浮現虛空,在天闕峰,凌寒與上官雲頓聯手,吞噬破天劍神的那一幕在虛空之中重現。
雖然只是無聲的畫面,但當時的情形還是無比清晰的浮現在白發老者的面前,猖狂的破天劍神在元神被上官雲頓所吞噬時的痛苦、驚慌、懊悔、憤怒都無比清晰的呈現在白發老者面前,當然還有凝虛天尊和燃燈古佛,明哲保身,冷眼旁觀時的漠然,以及破天劍神大聲的呼救,和他最終被吞噬時的絕望神情,一幕幕畫面猶如真實發生在白發老者面前,凌寒同時用簡單精煉的語言,講述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來證明他所說的一切絕對真實。
白發老者看完之後,沉默的良久,最終發出了一聲聲爽朗的笑聲,但雙目之中,任有腥紅的血淚流出,看起來猙獰之極,他不停的說道︰「他死了,他早就已經死了,哈、哈、哈、哈,他早就已經死了,形神俱滅,尸骨無存,哈、哈、哈、哈、、、」很快這笑聲越來越遠,白發老者的身形也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凌寒的眼前。
「不知道這位白發高人是否能夠恢復清明,看眼下的情形,恐怕並不是很確定啊,主人已經告訴了他所有的事情,可他已經瘋瘋癲癲,只是大笑不止,神智並沒有恢復清明。」鐘離癲憂心的說道。
「無妨,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經全部做了,現在能做的就只能是等了,你先回乾坤戒中繼續修煉吧,情形不對的話,我會即刻傳送到日百之門,保證自己的安全。」凌寒盤坐于早已經布置好的傳送陣當中,淡淡的說道,看著白發老者漸行漸遠的身影,凌寒心知自己根本追不上白發老者的步伐,索性在這里耐心等候,不能夠繼續轉化天地靈力,他就將精力放到了陣法、丹藥的研究之上,鐘離癲傳授給了他大量的陣法和煉制丹藥,以及分辨藥草的內容,此刻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開始細心研究其這些修煉的輔助手段來,或許有一天,可堪大用。
翌日,清晨,無盡的黑暗漸漸散去,微弱的光芒從遙遠的天邊擴散開來,四周一片寂靜,凌寒沉浸在繁復的陣法之中,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年輕人,我還有一些問題向問一下你,你能如實的回答我嗎?」一個極其溫和的聲音突兀的在凌寒耳邊響起,凌寒豁然睜眼,發現一身青色道袍的白發老者靜靜的站在他身邊,而他一點感知都沒有,這白發老者連神識的探查都可以隔絕,完全超乎了凌寒的想象。
「前輩有什麼問題盡管詢問,晚輩絕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和捏造。」凌寒趕緊站起來,躬身說道,同時他也注意到,四周的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原樣,破舊的茅草屋、齊整的藥田、清澈的溪流還有那歡騰跳躍的金背魚,一切和昨天沒有任何的區別,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可是凌寒身邊再也沒有那一身紅衫的絕世女子,再提醒著他,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早已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實。
「不急,不急,咱們去那邊說吧。」白發老者早已恢復了仙風道骨的出塵風範,與昨晚那個流淌血淚、悲憤欲絕的傷心老者判若兩人,他引著凌寒在茅草屋前面的石桌上坐下,清澈的溪流順著他們的腳邊蜿蜒流淌,宛若玉帶,朝陽初生,灑下萬道金光,映照在白發老者紅潤的臉龐之上,更顯得飄逸出塵,宛如仙人下凡。
凌寒心中有一絲興奮,他已經感知到,白發老者已經恢復了神智的清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搶先問道︰「前輩可就是雲荒第一妙手回春,人稱鬼谷醫神的李雲景李老前輩?」
白發老者微微一怔,搖頭苦笑道︰「不錯,我就是李雲景,什麼妙手回春,鬼谷醫神不過是一些毫無用處的虛名罷了,若是讓我能夠重新選擇,就算給我再多的虛名,我也不會選擇行醫,哪怕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要比我現在過的快活多了。」
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在迅速的流淌,歷經千辛萬苦,付出慘重的代價,凌寒終于找到了傳說當中的醫神李雲景,這一刻他已經期盼了太久,他已經付出了太多,甚至于當這個目標終于達成之時,凌寒沒有絲毫的興奮、激動,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感慨而已。
「你昨晚跟我說天劍宗破天劍神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當時又是什麼情形,你且詳細的說與我听听,還有你與日月聖教有何淵源,以你目前的修為和狀況,怎麼可能勝任日月聖教的教主之位,你和上官雲頓是什麼關系,為何他能協助你滅殺了破天劍神?」白發老者微微感慨了一下,接著問道,這是他清醒過後心中還有的疑惑,雖然昨晚凌寒已經說出了大概的情形,畢竟還有很多細節他沒有弄清楚,這是困惑了他千年的桎梏,他必須要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件事情若要說起來,還得要從道教太乙門三年一次的十派交流會說起,當時晚輩奉師傅玉陽子之命,與幾位同門一起趕往天闕山,參加十派交流會,希望能夠成為太乙門的內門弟子。」凌寒的思維一下子飄到了似乎已經是很遙遠,卻又仿佛還是發生在昨天的那些場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