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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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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斗盧大人,所指是何要事,請讓本宮代為稟告陛下。」李雲深拱手道。

奚斗盧師目光一凜,「雲妃殿下,你我同朝為臣,但是各司其職,恐怕不是所有公務都可以相互照知。此事十萬火急,關乎萬民存亡。若陛下尚在昏迷中,無力垂听,實乃情理所容;可如今陛下已經好轉,若因雲妃殿下的阻撓,而未能及時聆听民情、體察百姓疾苦,恐怕難平眾怨、難堵眾口,令我大周朝廷遭受詬病,令陛下威名受到污損。」

這招回馬槍,剎那間讓李雲深有點措不及防,他頓時感覺到自己又被逼迫得離腳下的萬丈深淵近了一寸。

「正是,這十萬火急的政事,可不能等到兩天以後。」

「我等的心意,可待後日早朝再向陛下傳達。此刻就先讓奚斗盧大人進去稟告政事。」

「的確,事不宜遲!」

群臣的起哄聲又卷土重來。

李雲深臉上淺笑不改,但是心里已經在暗暗叫苦。但是唯今之計也只能用緩兵之計了,即便只是緩出來一個思考更好的辦法的短暫時間也好。

「奚斗盧大人請稍待,本宮先去奏明陛下,請旨召見。」李雲深一拱手後,轉身往怡神殿方向走去。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那個昏迷的左瑛,怎麼會回答他的話?即便他再回來佯稱陛下不願見,那也是說不過去的事。想到這里他那好像從來都是愉悅地上揚著的眉毛,也不由得微微一皺。

正在這時候,那邊傳來一聲嘹亮的通傳︰「陛下駕到——」

這聲通傳,不光讓在場的群臣面面相覷、暗自稱奇,就連李雲深也心中一驚,一愣後才隨紛紛下拜的群臣跪倒在地迎接。

他低頭下拜,雙眼看著盡可能遠處的地面,焦急地等待著。只見片刻後,前方的石板路上果然出現了左瑛常穿的那件襯著烏紫紗衣的灰黑色常服的裙腳,在稍覺緩慢且有點不穩的步履中移近。緊貼在她的裙腳兩邊的,是兩個宮女的裙履——左瑛像是由宮女攙扶著來的。

「臣等參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一起山呼,拜倒在地。

「都平身吧。」

直到左瑛略帶虛弱的聲音傳來,李雲深心中的錯愕才徹底轉化為喘一口大氣的慶幸。

「謝陛下!」

群臣紛紛站起身來。當看見左瑛雖然臉色異常蒼白、步履中頗有幾分疲態,可是卻的確活生生而且沒什麼大礙的樣子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敢再面面相覷、竊竊私語了,只能在心里嘖嘖稱奇,或者暗罵那些通風報信的奴才消息不確、以訛傳訛,害他們今日不光白鬧一場,還有可能冒犯天顏。

「你們對朕的病情如此關心在意,朕很是欣慰。」左瑛還沒來得及涂朱而格外缺乏血色的嘴唇,似笑非笑地一勾,隨即雙眼中的淡淡笑意變為冰冷的凌厲,「但是,你們不顧朕的口諭,在這里大肆喧嘩,破壞宮中規矩,連這些沒品沒階的宮人都不如,實在不是表率所為!」

大臣們听見左瑛的聲音里有怒意,自知理虧,紛紛跪地告罪。

左瑛冷冰冰地看著這些臣子的脊背,她心里很清楚,這些人不是來請安的,是來催命的,是家里都擺了慶功宴等著他們回去宣布她的死訊的。

「念在你們不過是關心朕的病情,又是初犯,朕這次先不予計較,若有下次,定當按宮規論處。」

「謝陛下不罪之恩!」

按照宮規,沒有召見擅闖宮室,是輕則廷杖、重則革職免官的罪,朝中上下,恐怕也只有太師是可以無視這些規矩的了。這些都深知自己是幾斤幾兩的人怎麼都不敢完全不把這當回事。

「奚斗盧師,你說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要向朕稟告?」左瑛看著奚斗盧師道。

「回陛下,」沒有左瑛的命令,奚斗盧師不敢起來,跪在地上直起腰來稟告道︰「是關于永定河水災的事。」

「說。」左瑛昂著頭。這些大臣跪在地上的高度正好比她站著矮兩個頭,還是這樣的角度看人比較順眼。

奚斗盧師拱手道︰「稟告陛下,當地有最新傳報,說如今不光災縣告急,就連附近州縣也因為災民不斷涌入而陷入混亂。這當中尤以較為富庶的平州最為嚴重。雖然城門已經緊閉,但是城內物價高企、治安惡劣,百姓怨聲載道啊。」

左瑛不緩不急道︰「災情泛濫,令朕憂心如焚。但是賑災之事,朕已經交給太師全權負責,監督賑災的欽差也已出發。奚斗盧師,此事你著急向朕稟告,是否認為太師在處理賑災事宜上有不當之處,需要朕來主持公道?若是如此,你跟朕到怡神殿中,向朕細細稟明。」

奚斗盧師听了,忙不迭否認道︰「臣絕無此意!臣這就去向太師翔實匯報。」

李雲深禁不住在旁邊暗暗偷笑。

左瑛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有沒有「白天不要講人,晚上不要講鬼」一說,就在這時候,未央宮門外傳來了一聲通傳︰「太師賀蘭楚覲見——」

不一會兒,眾人便看見賀蘭楚從門外走了過來。

大臣們都紛紛低頭致意。

賀蘭楚看見直到他入宮前,得到的消息依然是說她還在昏迷當中、生死未卜的左瑛,此刻就站在群臣面前,他的雙眸也不由得意外地微微一亮。他徑直來到左瑛面前,一撩蔽膝,跪在地上,聲音沉穩道︰「臣賀蘭楚參見陛下。願陛下萬福金安、壽與天齊。」

左瑛看了眼賀蘭楚,淺笑一下道︰「諸位愛卿的忠心,朕已知悉。朕的身體尚有不適,需要回去休息。我們君臣有話,就留到後日早朝再敘吧。」

她從昏迷中醒來,不過是一刻鐘不到的事。被告知李雲深正在外面應付群臣,才勉強支撐著身體出來解圍。她到現在還覺得頭重腳輕、睹物成雙,實在不願意繼續站在大日頭下跟這幫大臣們耗了。

正當大臣們都準備恭送女皇的時候,賀蘭楚忽然朗聲道︰「陛下,請留步。」

左瑛和李雲深都吃不準這個時候賀蘭楚到底想做什麼,心里都不由一個咯 。大臣們也都紛紛將好奇的目光聚集到了賀蘭楚的身上。

賀蘭楚拜倒在地,連磕三個頭,「臣謝陛下救命大恩!」

這一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錯愕得瞠目結舌,像看見了前所未有的怪事一樣。他們一來不知道太師和女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流傳出來的版本恐怕沒有一個是能跟眼下的情況對得上的;二來他們也不會想象得到,平常對皇帝也慣于頤指氣使的太師,居然此刻會表現得如此謙恭,那謝恩怎麼看也不像是例行公事的敷衍或者言不由衷裝出來的。

左瑛也感到一陣意外,她怎麼也沒有猜到,賀蘭楚竟然會在群臣面前如此隆重地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愛卿請起。」左瑛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愛卿效命三朝、功高至偉,為我大周拒涼國、平吳楚、鎮諸胡的時候,朕還在蹣跚學步;早在朕登基之前,愛卿就以一人之力,肩掮大周半壁江山。如果沒有愛卿的輔助,大周江山一定不會有今日之安穩興盛。大周可以一日無朕,卻不可一日無愛卿。」

「陛下……臣愧不敢當……」左瑛的話好像真的說到賀蘭楚的心里去了,他拜倒在地良久沒有起來。

左瑛看不見他的表情是否還是跟平常一樣冷峻,但是能夠听出來他的聲音隱隱帶著一絲不平。

「朕真的累了,你們都散了吧。」左瑛慢慢轉過身來,「雲妃,扶朕回去。」

「是,陛下。」李雲深快步走過來,摟住左瑛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步履謹慎地向怡神殿走去。

「恭送陛下。」

群臣跪在地上直到左瑛一行的身影消失,賀蘭楚站起身來,他們才紛紛起身,一番請安問好,恭喜他獲得陛下如此夸獎後再各自散去。

剛離開大臣們的視線,李雲深一彎腰,雙手將左瑛抱了起來,繼續往前走去,旁邊的宮女都不由得羞澀地側過臉去、掩嘴偷笑。

「小三兒,不能這麼不顧體統。」其實左瑛這時候確實虛弱,走了一段路又站了一會兒,已經有點「飄飄若仙」了,也樂得有人代步,所以也沒有掙扎。

「陛下從昏迷中復蘇,臣喜不自勝。」李雲深故意放慢腳步,甜膩地笑道︰「陛下剛從病中好轉,就下床來為臣解圍,臣又怎麼忍心讓陛下繼續受累?況且,夫妻恩愛乃是合乎人倫綱常之舉,陛下與臣應為天下表率。」

左瑛干脆閉上雙眼養神。

「陛下,今天臣頭上所簪的,正是陛下在臣生辰之時所賜。」李雲深在左瑛的耳邊低聲道。

左瑛緩緩睜開雙眼,其實她剛才第一眼看見李雲深已經留意到,他頭上所簪的正是那天她留在他的床榻上的發簪。她知道這是一個信號,是李雲深想主動跟她交待那幾天到底為什麼私自出宮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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