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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剛大亮的時候,未央宮的大門外已經聚集了數十個朝廷大臣。他們個個眉頭緊皺,忿忿不平。出頭的幾個還在跟把守的侍衛統領尉遲南氣急敗壞地理論著。
「我等是听說陛下突發急病,特來探視的,你一個小小侍衛統領,有什麼資格將我們這些大臣們拒之門外?」尚書僕射雲納德的一句質問,得到大臣中不少呼應。
尉遲南畢恭畢敬一拱手道︰「各位大人,非常抱歉。我等乃是奉皇命行事,還請各位多包涵。」
「皇命?」太僕卿黃堂上前一捋胡須,雙眼一瞪,「我听說陛下從昨日開始就暴病不起,昏迷至今。皇夫與雲妃秘密將陛下從太醫院送回怡神殿,便門戶緊閉,不許任何人踏入殿門一步。你們如今到底是奉的誰的命令?!」
經他這麼一說,大臣們更加群情激憤,紛紛都說今日如果不能見女皇一面就決不離開。
「各位大人!」尉遲南連忙高聲道︰「請各位大人不要听信謠言!陛下昨日的確得了急病昏迷,但是早已蘇醒。如今不能見各位,是因為陛下尚未痊愈,需要多加休息,請各位諒解!各位美意,小人一定代為稟告!」
金紫光祿大夫奚斗盧師恨恨道︰「豈有此理!我等堂堂朝廷重臣,還需要你一個黃門小官來替我等通傳什麼?!我命你此刻就開門放我等進去面見陛下!」
這時候,早已有侍衛將群臣強烈要求面見陛下的事傳報到怡神殿里。
「我就不明白,讓他們見見怎麼了?」阿史那無期翹起雙手,看著那正咬唇琢磨的李雲深道︰「就讓他們來看一眼,知道他們的女皇現在還昏迷,或者干脆出去告訴他們一聲,不就解決了嗎?為什麼要這麼遮遮掩掩的?」
他自己是個萬年不倒的主兒,但是他的父汗或者哥哥生病的時候,都會有群臣來探視,從來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可遮掩的。
「皇夫,」李雲深淺淺一笑道︰「外面那些人不是來給陛下請安問好的,是來打探虛實的。陛下還年幼,既無弟妹,也無子嗣。如果讓大臣們確切地知道,陛下如今正昏迷不起、禍福難料,奸臣就會蠢蠢欲動、意圖不軌,忠臣也會惶惶不安、疑慮重重。所以才要‘遮遮掩掩’,三思而後行。而且,這次這件事情,非同一般。」
阿史那無期心想,全國只有一個皇帝,皇帝生病自然非同一般。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肩。
他以前也曾听諳熟大周事務的柯吐玉跟哥哥談起,大周皇室里各股勢力明爭暗斗,形勢復雜。光是那個賀蘭楚為什麼明明掌握實權,已經到了人所共知的地步,卻不能自己當皇帝,而是要供著一個小女皇做傀儡,這一點就已經不是他能夠理解的了。
這個賀蘭皇族,兩百多年前也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估計那時候也跟他們突厥人差不多,崇尚武功、勝者為王,沒那麼多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結果主導了中原地區,將自己關在這大得要死的迷宮里,又被儒家文化同化了以後,就滋生出這許多毛病來。盡管不知道這背後到底又什麼玄妙,但是足見父汗和哥哥都推崇備至的儒學,事實上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皇夫可曾考慮到,」李雲深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將聲音壓低,「這次陛下所中的毒乃是突厥特有的毒物,如果這一點讓心懷不軌的人刻意渲染,只怕皇夫也難逃被牽連誣陷的命運。皇夫一旦被誣陷受責,自然就會影響大周與阿史那氏的關系,輕則斷交反目,重則可能兵戎相見。」
「胡說,我是來給她解毒的,又不是我害的她!」阿史那無期勃然起立。兩國反目、打仗之類的,震懾不了他,但是若是他的清白被污蔑,那是斷斷不能忍受半點的。
「皇夫說的是真相,在下擔憂的是‘人言可畏’。」李雲深一背手,深吸一口氣,「朝中爭斗,從來不問真偽;斷定孰是孰非,全然只憑‘利益’二字。」
「哼,他們平白無故污蔑我,能有什麼好處?」阿史那無期既隱隱感到威脅,又對李雲深的話將信將疑。
李雲深轉過頭來,目光一凝,認真地看著阿史那無期,「皇夫,因為唯恐額牆有耳、禍從口出,有些話,在下從來未向他人說起,但是自皇夫入宮以來,待在下親如手足,李雲深不願有絲毫保留。」他一頓後才接著道︰「之所以有人會這麼做,一來,朝中對于如何處理與貴國關系,因為各種利益糾纏,主戰主和的大臣都有,主戰之人無時無刻不想找到貴國挑釁我朝的證據,以便獲得正言順地向貴國宣戰的口實;二來,與貴國聯姻,乃陛下的主張,陛下剛登基不久,恩德未施、威儀未顯,加上權臣當朝,虎視眈眈,不少人希望借污蔑皇夫來攻訐陛下年幼無知、決策失當,以進一步削弱陛下的勢力。
李雲深讓阿史那無期靜靜思考了片刻,才接著道︰「眼下的情況,我等的命運與陛下的命運是一體的。陛下平安,我等則平安;陛下遭遇不測,我等則為人魚肉。」
李雲深的話讓阿史那無期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這個問題——無論他對這個小女皇是不屑也好,怨恨也好,甚至想取她首級都好,他無法回避的事實是,只要他一天生活在這建安宮中,他的命運都跟她牢牢地栓在一起。他也開始明白,她為什麼要帶他去校場,讓他在三軍面前立威;又顯示出對他沒有任何保留和戒備的姿態,希望換取他合作的態度了。
李雲深走過來一躬身道︰「皇夫,現在群臣的情緒急需安撫,懇請皇夫與在下一起到群臣面前,交待一二,好安撫群臣的情緒。」
「我不去,你們大周皇室的事,我不愛管。」阿史那無期平靜下來,但是依然被剛才接收到的信息弄得有點疲憊。對于他來說,他寧願去戰場上廝殺,也不願意處理這些毫無價值的事情,「我在這里看著你們的小女皇,保證她死不了好了。」
李雲深直起腰來淺笑著點點頭,舉步朝門外走去。他又怎會不知道以阿史那無期的性格是不會出面的?剛才只是按禮節為之。皇夫是一個這樣不慕名利、至情至性的人,倒給他省卻了很多麻煩。
未央宮的宮門剛一打開,群臣就迫不及待地跨過門檻,涌進宮內,朝怡神殿的方向大步走去,那站在門後等著的李雲深,幾乎要被他們故意忽略掉。
「諸位大人請留步,在下奉陛下口諭,有話要傳達給諸位。」李雲深高聲道,眾人才停下腳步來。
金紫光祿大夫奚斗盧師走上前來,露出輕蔑的神情,「雲妃殿下,怡神殿就在數步之遙,陛下有什麼話,當面教諭我等便可,哪用勞煩雲妃殿下?」
李雲深微笑道︰「諸位大人請稍安勿躁。陛下的病情雖然已經好轉,但是尚未痊愈,如今惡聞嘈雜聒耳之聲,也見不得人來人往。陛下讓本宮來此曉諭各位大人,各位的忠心她已經知道,只是此時不便召見,後日自當召集早朝,與各位相見。」
「陛下‘惡聞嘈雜聒耳之聲,也見不得人來人往’,我等大可推舉一人為首,替我等覲見陛下。」太僕卿黃堂一捋胡須,故意高聲道,「依我看,就推舉奚斗盧大人代我等,將我等的關切之情,上達給陛下。」
「這個提議甚好!」
「奚斗盧大人,官階為我等之長,就由他來代表我等。」
「正是,正是!」
群臣紛紛對黃堂的提議表示贊同。
「黃大人的懇切之情,實在令本宮感動。但是黃大人此言恐有不妥。陛下既然已經有口諭請諸位先行離開,聖旨已達,我等為臣者就應奉旨而為,豈有旁貸、機變之余地?」
李雲深雖然笑容不改,但是義正詞嚴、鏗鏘有力,讓人有種不容違拒的感覺。而且他所說的確在理。女皇如果傳旨是真、昏迷是假,這時候無論誰貿然闖入,都是抗旨而為,是掉了腦袋都沒人敢喊冤的大罪;盡管如果事實相反,揭發出女皇病危、雲妃假傳聖旨,就很有可能使女皇和李氏的勢力都一並遭受重創,但是這種賭博代價太大,誰會願意拿自己的腦袋冒險,給集體爭取利益?
看見群臣都在逡巡私語,再沒人敢貿然出頭,李雲深總算暗暗松了口氣。接下來,他就只能期盼左瑛能夠在後天前醒來了。他就像站在萬丈深淵的邊緣,是能夠借這次機會離權力中心更進一步,還是摔得粉身碎骨,就看這一搏了。
「雲妃殿下,」就在群臣都有退意的時候,奚斗盧師冷笑一聲上前道︰「我等此來,也並非全然只為探望陛下病情。還有一件迫在眉睫的要事,要跟陛下稟告。陛下既然已經好轉,就請讓老臣向陛下當面稟告。」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