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維冷顏旁觀岳淡然那副僵尸樣子,連帶在她的轉身瞬間爆發戾氣,「你想上哪去?」
岳淡然被太子殿下沒頭沒腦的吼叫嚇的渾身一抖,無辜地轉過頭來答一句,「我去扶哥哥過來。」
歐陽維本以為岳淡然受了委屈欲負氣而去,沒想到她沒出息到這種地步,一邊放心,一邊煩心,冷笑三聲不夠,外帶著冷哼三聲,看著岳淡然耐心十足地由著他陰陽怪氣地發作也沒積極互動,內里更加焦躁,「你還站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去?」
是人受了這種待遇,都得上前甩給無理取鬧的人一個*光燦爛的大耳瓜子,外加福星高照地罵一句「不是的讓我站住的嗎」,可惜,受了這種待遇的人是岳淡然。
這種待遇對岳二小姐來說就是正常待遇,二小姐對正常待遇的反應就是正常反應,她的正常反應就是一絲不苟向太子殿下行禮,慢慢轉身,步步離去。
歐陽維看著她的背影有點兒失神。這麼多年,岳淡然向他行過無數個禮,每回都是架勢十足,真材實料,該屈膝屈膝,該彎腰彎腰,雖從未得到過正經答禮,卻次次熱情不減地埋頭繼續。
岳思卿見太子殿下直了眼,抽噎的更大聲以提高存在感,歐陽維聞聲急忙回神安慰一旁的淚美人兒,「只是皮外傷而已,思卿無須憂心。」
太子殿下與岳思卿你來我往的當口兒,岳淡然終于挪步到摔的像灘爛泥一樣賴地不動的岳思凡身邊,試探著過去瞧他傷勢。
那半殘的人支起上身,輕喘中透露壓抑的疼痛,「沒什麼……要緊,就是腿摔斷了。」
岳淡然彎腰撕開病號褲子,岳思凡右小腿受創,腿骨在內碎斷。
岳淡然沒學過接骨,沒膽量給他處理,唯有力所能及將人扶到自己肩上,發力起身充拐杖,撐著他一步步與組織回合。
岳思凡比岳淡然長三歲,高一頭。岳淡然把他大部分體重都接手抗在身上,卻也沒腿酸腳軟走不動道兒。此種負重作業的耐力與爆發力,似乎與吳梅景從前布置的舉沙包,端水盆等魔鬼訓練很有關聯。
無論怎樣,岳思凡對比岳淡然,在外形上算是個龐然大物,兩人靠在一起走的視覺效果相當沖擊。于是乎,當歐陽維目睹這二位以此種既曖昧又淒涼的姿態蹭到眼前之時,就本著人道主義情懷拔劍截木,三劈兩砍削了支簡易拐杖遞到瘸腿人手中。
岳思凡接過太子殿下的賞賜,口中喋喋不休謝上隆恩,一邊假模假式拿拐杖當擺設襯托自己風度翩翩,一邊仍把胳膊壓在岳淡然身上不放松。
歐陽維本還隱忍不發,直到岳思凡對岳淡然的摟抱越來越緊,叫疼聲越來越響時才忍不住鬧心,由著性子一把分開兩人,盯著岳淡然嘟囔著罵道,「沒用的東西,慢慢騰騰磨蹭什麼?」
岳思凡瞬間失去支點險些又摔了個狗吃屎,還好他在存亡瞬間顯露本性,不顧君臣之禮一把抓住龍臂,才在東倒西歪後勉強站穩。
岳淡然自以為太子殿下埋怨她腳程慢,可是拖著個半殘之人在身邊,怎麼可能健步如飛,如此皺眉頭猶豫一會兒終于有了對策,她繞過歐陽維走到岳思凡面前,背對著人稍稍彎腰,跟著就把岳思凡拉住太子殿下的手環到自己脖子上扣好,再向後伸胳膊撈岳思凡雙腿。
歐陽維初時還不知岳淡然要干什麼,等驚悚萬分看完她一系列動作後才有些猜出她「雄心壯志」的苗頭。
岳思凡也覺得不可思議,挑著眉毛任由岳淡然動作,下意識把兩手疊搭之時,兩條腿已離地面,膝蓋彎落入岳淡然臂彎,被牢牢穩住,身下人一個發動加速,就邁腿兒走了出去。
不遠處的岳思卿張口結舌看著這一幕,對于她來說,小女子的柔弱要表現在每時每刻,一舉一動,即使有那個能力去背負男子,也得裝出四肢癱軟等男子來抱你。
天子殿下吃驚之余,更是氣得不行,目送岳淡然大步流星走出百余步也沒弄清自己到底在氣什麼,直到岳思卿微笑著走來挽他胳膊,才想起快步去追已經飄遠的兩人。
胡亂鬧了這麼一場,二虎丟了兩條命,四人失了三匹馬,一男斷了腿,一男花了背,一女開了眼,一女現了臉,萬民敬仰,眾生平等,你來我往,天下大同。
一行人相扶持走到天黑,迷路的越來越徹底。
岳淡然背岳思凡走了兩個時辰,難免氣喘吁吁,汗流浹背。歐陽維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也猜出她體力透支極限,雖有善解人意的想法,卻沒助人為樂的心情,氣她故作強悍不肯服軟,本著讓這沒眼力見兒的死丫頭吃虧受罪長記性的心態,也隱忍著不說休息,只等她開口求饒。
岳淡然是天大的冤枉,她不是不肯求饒,是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可以求饒。太子殿下不發話,她就是累死了也不敢喊停。
兩人都在等對方主動,等來等去搞到兩敗俱傷。
直到岳家兄妹熬不住了,眾人才皆大歡喜,普天同慶地停了腳。
岳淡然把岳思凡送到樹下安頓,自己歪栽斜在一旁如死人般動也不動。
眼前這個情景,歐陽維見過無數次。從前無論怎麼被吳梅景有理沒理瘋狂折騰,岳淡然都能咬牙堅持到精力流失完,受難結束後,她總會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等待超生的鬼樣兒。
四個人一時無言,各懷心事坐在地上。
岳思凡想的是自己的傷勢有無大礙;岳思卿想的是救兵何時從天而降;岳淡然想的是今晚如何熬過;歐陽維想的是誰人在這深山老林中擺了一套鬼打牆。
不出一會兒,各人的想法都有突破。
岳思凡從腿傷想到腿殘;岳思卿從太子殿下迷路幾個時辰救兵還遲遲不到中品出蹊蹺;岳淡然的想法落實到怎麼生火;歐陽維放棄沒有邊際的猜測,預備先收集有實際作用的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