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巧沒有多想,收拾好東西後自去了外耳房修行煉氣,她是木含雪手下唯一專職主事的外事弟子,因此現在也搬到鏤塵閣外廂耳房住,這一殊榮不知讓多少人看著眼熱。而宋七巧在外事弟子中的待遇也水漲船高,這也屬人之常情,宋七巧知道這些都是依附于木含雪,並未因此失了分寸,依然每日兢兢業業的做好自己的份內事。
鏤塵閣外的小園里,一道黑色的影子飄浮著出現,他沒有靠近卻是繞著鏤塵閣轉了兩圈,在西西的小耳房外定住,他似乎完全無視于鏤塵閣的法陣,打量著屋里正欲吃靈果的西西,嘴角勾起一抹弧線,抬頭掃了眼木含雪所在的靜室方向,依然望著西西,他的身影若黑色的煙霧一樣飄浮不定,外園里當值的弟子竟然完全看不到他一般,看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方才慢慢的消失在園中。
燕然堂內,許飛雲正在房內捧著本絹軸看著,忽然窗口的珠簾無風自動,那位在鏤塵閣外看了一會西西的黑衣人現身出來,現在他的容貌倒是清晰,身量極高,臉部的輪廓如刀鑿斧削般,一雙眼楮銳利深邃,眉極濃重,身上穿著的黑色寬大袍服,細看其上有著極細的金絲勾勒的流雲海浪圖紋,看上去異常的氣宇軒昴。許飛雲站了起來,對他恭敬的施了一禮道︰「許飛雲見過師伯祖。」
黑衣人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道︰「飛雲,你所猜測之事,應只對了一半。」
許飛雲略有些意外,輕聲道︰「師伯祖又發現了什麼?」
黑衣人道︰「你前幾日說發現靈草靈果被盜,堂里的弟子查不到人,擔心不好跟你師傅交差,自己親身查到了這小師妹收的靈獸上,今天我也親眼所見,只是有一樁你還不知道,這個叫西西的小靈獸非是狐類,若是我推測沒錯,這西西只怕來歷不小,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你師傅破格收的這個新弟子,這丫頭如何能收伏西西?有意思,對了關于靈果靈草之事,你不用擔心,等你師傅回來我和她說,至于你這小師妹要領什麼責罰由她去。」
許飛雲听了雖然好奇西西的來歷,卻沒有敢多言追問,她恭敬的點頭應諾後送黑衣人離去,許飛雲坐在那里思索了會黑衣人的那番話,傳喚來自己的弟子秋水蓉讓她接替程江秀去管理靈果園,叮囑她讓程江秀不要多言多慮靈果被竊之事,同時也讓秋水蓉把其他弟子全部撤回,不用再繼續追查,但要把少了的靈果靈草數目登錄下來上呈給自己,秋水蓉領命而去。
轉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嵩山中已是處處濃陰綠意,初夏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宋七巧剛忙完當日的執勤,又去西西的房間看了下,見它趴在小軟榻那里呼呼大睡未醒,心里有點擔憂,難道西西生病了?不應該啊,它不是靈獸嗎,又通靈狡黠,怎麼睡了兩三天不醒?宋七巧越想越是擔心,想到木含雪閉關前的吩咐,轉身出門朝燕然堂小跑過去。
及至燕然堂,宋七巧忐忑不安求見許飛雲,卻得知許飛雲不在堂內,只有大弟子秋水蓉主事,她想了想又求見秋水蓉,秋水蓉得過師傅囑咐,通知她到外廳來,宋七巧進門就趕緊跪下施禮道︰「宋七巧見過秋師姐。」
秋水蓉擺手示意她起來道︰「起來說吧,五師姑閉關小靜,你來求見我師傅是為了何事?」
宋七巧站起身,恭謹的回道︰「回秋師姐,五師姑收養的靈獸這兩日不知是何原因,總是嗜睡不醒,我怕它生病,到時五師姑出關了,我沒法子交差。」
秋水蓉詫異的道︰「是否那只名叫西西的靈獸?」
宋七巧躬身道︰「正是。」
秋水蓉道︰「這樣,我和你去看下好了。」
宋七巧大喜道︰「宋七巧謝過秋師姐。」
秋水蓉到了鏤塵閣,仔細的看了西西的狀態後,笑了起來︰「西西沒事,它這是在自悟修行。」
宋七巧睜大了眼楮︰「它也會修行?」
秋水蓉點點頭︰「靈獸的修行和人不同,無妨,它有自己的傳承記憶,因緣際會才會開啟,由它去吧。你不用管它了。」
宋七巧點頭應諾,謝過秋水蓉,把她送了出去。許飛雲夜間回來,秋水蓉和她回報了此事,許飛雲略頷首,吩咐道︰「再有五天,宮主和三師姑要回宮了,你們做好份內事,不要誤了自己的修行,出任何偏差。」
秋水蓉躬身應下退了出去。
王紫觀,阿朵,容道成,尹初默以及一個白衣絕色少女一起走出了九嶷山,幾人站定,王紫觀道︰「初默兄,我帶著阿朵和容道成離開就好,你自帶著白靈露回峨嵋吧,靈露,如今你超月兌族類化為人身修行,又拜了尹道長為師,須得尊師重道,不可辱了紫清宮的面子。」
那名白衣少女深深一禮應道︰「諾,靈露謹听宮主教誨。」聲音清脆,亭亭玉立于尹初默身後。
尹初默道︰「觀香,這回事情已經完結,你自己跟子喬兄傳信吧,阿氏族此番雖然有些損傷,還不至于傷及根本,而且鏟除了隱患,待到阿朵修至大成回來接任族長再重整吧,余下之事我回峨嵋的路上會繞道九嶷派,和沈掌門交待下。我們就此別過。」
王紫觀應下抱拳揖別,阿朵和容道成也分別向尹初默、白靈露告別,五人分作兩拔各自回山。王紫觀三人展開乘蹻術,御地而行,比起當日來時速度更快。眼見得離九嶷山脈越來越遠,漸近雲夢澤。
只有阿朵邊走邊忍不住回頭張望,她原本隻果般的臉頰上又重新恢復了紅潤的氣色,神情卻多了幾分沉悶,王紫觀看了她一眼,心下嘆氣,沒有勸她,轉對容道成道︰「道成,此番出來,幸得你之助,你自身也得大際遇,成功采尋到玉脂芝和玉膏,不但自己突破靈丹境,金丹結成,隨後秘回助我等揭發阿猜等人之惡跡,而阿朵也得玉脂芝之功順利完成及笄儀,樁樁件件,真是辛苦你了。」
容道成忙作揖回道︰「宮主過獎,若是沒有宮主和尹道長阿邇族老主持大局,容道成也沒法獨力完成,實在是僥幸。」
王紫觀微微一笑道︰「果然阿朵和我沒有看錯你,只是可惜此次你雖然立下奇功,因阿朵身世之故,也不能發大荒令褒揚天下皆知,我只能傳訊于你師傅,告知此次經歷,一來讓你回碧海後,有應得之獎勵,二來也是讓你師傅放心。」
容道成︰「道成謝過宮主。」
阿朵轉回頭問道︰「阿容,你明日是否跟我們先回紫清宮?」
容道成望著她,一臉歉意道︰「阿朵,我出來時日太久,得回碧海了,不然師傅怕是會責備的。」
阿朵滿面悵然,她也知道容道成說的是實情,只是這麼快又要分開,她萬般難舍,心中委實不甘,阿朵只覺愁腸百結,卻不知如何開口。看著容道成,默默得點了點頭,眼淚卻在眼眶里直打轉,雖然強忍著,但還是一滴一滴的滑落下來。
容道成伸手拉住阿朵的手,輕輕的擦去她的眼淚,哄道︰「阿朵,來日方長,我們還可以傳訊往來,互通近況,莫要傷心了。」
王紫觀在前面道︰「今日天色已晚,就先在這雲夢澤歇息一晚,明早再接著趕路。」
兩人都應諾停下,他們慢慢地走到雲夢澤邊,阿朵望著煙波浩浩的湖水,輕聲道︰「阿容,你還記得嗎,當初宮主就是在這里遇到你,帶你回紫清宮,我們也是這里相識的。」
容道成微笑道︰「自是記得。」他陪著阿朵說著話,淡淡的月華暉映著阿朵的側臉,更添幾分朦朧的美,容道成只盼時光就此凝固,這該有多美好,他真不願回想當日所發生的一切。
從那位魔教關雲媚施展秘術後,有關雲夢澤,有關兒時流浪的一切記憶,都回來了,從記憶的深處一點點回想起來。那些刀光劍影,那些嘶喊,那些彌漫的鮮血,以及雙親的模樣,都不停的在他面前晃動,想揮散開來什麼似的,容道成用力搖了下頭。
阿朵偏頭問道︰「阿容,你怎麼了?
容道成依舊微笑著回答她︰「沒事,想是趕路累了,我們都打坐調息後,都早點休息吧。」
阿朵依言點了點頭︰「恩,阿容,我去師傅那邊了。」容道成應了一聲,阿朵轉身離開。
容道成就地盤膝坐下,調息片刻後,尋了根高大的樹杈,側臥下來,卻怎麼也沒法睡著。他睜著雙眼,望著深邃的夜空,回想起二十多天前,自己在竹泉洞的石床上醒來的情景。
當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石床上,正要掙扎著坐起來,外面進來了那位下毒放倒他的紅衣少女薇薇。薇薇見他醒來,忙上前按住他,欣喜道︰「少主,你醒了?你趕緊躺好,我去叫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