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含雪安靜的用著齋飯,心中疑惑卻沒有做聲,宋七巧雖然是她鏤塵閣的專職外事弟子,也無需自己的大小事都要上報給她。只是宋七巧在旁邊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木含雪都用完飯了,裝好食盒,喊了她二三聲,她才反應過來。宋七巧慌忙的應著,收拾好余下的雜務,提著食盒便出去了。
木含雪微微搖了搖頭,自行回到了樓上,她還需要繼續整理體會下午和許飛雲的印證。木含雪移過一盞燈火,坐在靜室短榻前,翻開那本《陰康源月舞》的絹圖,凝神思索。
木含雪獨坐在房間看書直至亥時就寢,第二天丑時起身,她發現自己現在隨著修行日深,每日有兩個時辰的睡眠已經足矣,神氣充足,完全不感到疲累。她含雪簡單的洗漱了下,便去了靜室修練。
卻說知止堂里,程瑤皺眉看著周嬡道︰「按你打探的消息看來,她只是去燕然堂學琴罷了,這沒什麼值得深究,我讓你安在鏤塵閣的人有沒有傳回消息?那日應泰無究竟去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周嬡的聲音低了下來,夾著點怯意︰「回師傅,五師姑有令,除了宋七巧,其他的外事弟子都不得進入主閣內層,所以弟子不知道那日的情景。」
程瑤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慍聲道︰「哦~那個宋七巧呢,她不是比較信賴這個宋七巧嗎?為什麼不能從這個宋七巧處打听消息?」
周嬡︰「宋七巧為人機敏小心,對五師姑之命從不稍違,我們的人很難套其口風。」
程瑤冷笑了一聲道︰「哼,看不出她小小年紀倒是很會收服人心。行了,你先回去吧。」
周嬡躬身一禮應諾退出掩上了房門,她轉身望望自己的廂房,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快步向著知止堂外走去。
她剛離開知止堂,一個鵝黃色衣衫的身影飄落在知止堂的後院內,程瑤的聲音從屋里傳來︰「何師妹請進。」
何紅華抬腳進門,臉龐上如春風拂面,未語先笑,望著程瑤道︰「呵呵呵,程師姐的修為越發深厚了,小妹剛剛落腳,就被發現了呢。」
程瑤望也不曾望她,只是坐在那里看著眼前的光潔如鏡的榻幾,仿佛上面有什麼精美的畫作一樣,淡淡地道︰「不用和我說這些了,你不在澹為樓呆著,上我這里來就為了捧我嗎?直接說來意吧。」
何紅華掩口笑道︰「大師姐,我只是來問問最近木師妹有沒有來找過你,比如說領什麼法器,劍器之類?」
程瑤瞟了她一眼,依然淡淡地道︰「領了一柄尋常的法器青鋒長劍,你問此事為何?」
何紅華眼底流露了一絲訝異,輕聲道︰「如此說來,她還真只學了些粗淺的劍法罷了。」
程瑤淡淡地道︰「何師妹,你與其盯著木師妹練功,不妨多留神點自家弟子身上。」
何紅華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師姐提醒,我自是會注意的,看來有的人真得敲打下才成,不然就不記得尊師之道了。」
程瑤听了嘴角微微彎起,同何紅華互視一眼沒有說話,何紅華款款走到門邊,道︰「大師姐事務雜多,我不打擾了,小妹這就回去了,告辭。」說著推門出去,身形幾個縱閃間便消失無蹤。
阿民國甘華園中,是夜三更時分,阿津和容道成都整裝完畢,容道成仍是一身寬袍,只是里面貼身穿上了王紫觀給他的一套軟皮甲,這軟皮甲是用風生獸之皮所制,水火不侵,尋常刀劍無傷,因為由特殊的手法煉制,可以自動根據穿著者的體型伸縮大小,所以非常舒適。余下的就是師傅給他的法器一對一尺長的短劍掛在腰間,師門獨有的碧水丹一小瓶,共計六粒,以及一個小絲囊,這是阿楠偷偷塞他手里的,說是阿朵給他的,不到生死存亡,萬不得已之時不要打開。這兩樣他都收在自己的儲物袋中,
阿津騎在一匹赤鬃馬上,穿著一身短甲,冷冷地看著站在旁邊容道成道︰「你真的不騎馬嗎?只憑你的術法趕路?到時別沒了力氣尋藥,我可不帶個累贅。」
容道成淡然的點點頭,看不看他,也不答話,阿津氣得低喝一聲道︰「走!」打馬飛馳而去。容道成暗運元,腳下一跺,展開踏雲蹻,提身跟上,始終不緊不慢的綴在阿津馬後十步之遠的位置上,看上去如閑庭信步,好不輕松灑月兌。
阿津側目回望到容道成的身影,不由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容道成竟然跟的如此輕松,那日雖然也看到了容道成和王紫觀以道法行路,但是他們要照顧坐在白鹿身上的阿朵,是以速度沒有很快,而今夜他可沒有顧忌了,縱馬疾速奔馳下,容道成也跟的如此輕松,他有點惱怒,他想起阿猜天色剛黑時親自和他的密談︰「我已派人給容道成分批下了鰲箭沙,雖然他有修為在身,但終究沒有突破金丹之境,這毒無色無味,他也察覺不出,以你二人的修為功力,兼程趕路後,會加速毒素的蔓延,料他毒發之時七日之後,也許你們可以得到玉膏甚至于玉脂芝也有。鰲箭沙陰毒無比,經脈五髒都會洞爛,到時這容道成縱有大成真人之修為也無力可使,你可以待機除掉,回來後把這筆帳栽到魔人余孽頭上,如此一舉數得。一來不但可以除掉這個容道成,絕了阿朵他嫁之心,二來也可以讓你在阿朵和她師傅面前露臉,三來你這次舉動我會在族老會上特意褒贊,在乘機向阿朵她們木部家長提親,成就好事。是以你絕不要讓他對你提前起疑,小心應對,切記切記,不要因小失大,誤了良機。」阿津心下恨恨地想,看你能得意幾天,且讓你再風光這幾日罷。
容道成渾然不知,他和阿津兩人晝夜兼程朝南荒西部趕路,三日後來到了蒼梧之野。容道成立定,皺眉望著這一片山脈,這里的山脈郁郁蔥蒼,全是參天的巨樹和藤蔓交雜成長,騎馬已經不好走了,阿津跳下了馬,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抓著把長刀劈開面前一人高的雜草灌木,向林中走去,容道成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抬腳跟上,他沒有馬匹,徒步而行倒是比阿津更加迅捷,不多時就越過阿津,走到了前面。
紫清宮鏤塵閣,木含雪在靜室內緩步起舞,雙目微闔,《陰康源月舞》的動作古拙大氣,流暢宛轉,她隱隱間感覺到體內元的運轉漸成循環往復,有絲絲聚集沖擊練形期的壁壘之勢,木含雪旋舞不止,叩揖騰挪,漸漸覺得自己的動作似乎根本不用管下一式是什麼,只是自然而然的由著身體舒展而舞,而頻輻也漸漸的增快,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這時如果有人在旁邊觀看,就會發現木含雪整個人已成變成了一團看不清的光影。
猛然間,木含雪只覺得全身如浴醍醐,靈台一片光明清淨,她已然停住了動作,雙臂交錯,右手高舉過頭,掌心上揚,左臂胸前向右伸出,左手若采掬狀,左腿半跪在地,右足踏地,整個人的姿勢若飛天之仙子,飄然似舉,卻一動不動好像一尊塑像般。她只覺得似乎整個鏤塵閣四周的一切動靜都清晰可辯,小到一片樹葉隨晨風輕輕顫動,細到一只螻蟻在草叢間經過,就連鏤塵閣整體似乎都與她自己的元神發生了某種呼應,她靜靜地體悟著境界突破時這難得的感應。
直至日上三竿,木含雪才慢慢的從指尖開始,緩緩恢復動作,她收式坐下,現在她已經是練形期了,回想剛才的突破,木含雪第一次隱隱感覺到了這座鏤塵閣的特殊之處,以鏤塵閣為中心似乎有著更大的一個法陣在自動的運轉著,收攝住地底的靈脈之氣匯攏凝聚而運轉不休,她想起當初程瑤交給她的銅牌,記得程瑤說這是鏤塵閣閣內防御陣的銅樞,于是趕緊從儲物香囊里取出銅樞,起身下樓。直入丹房,走到里間,移開靠在牆邊的榻幾,輕輕的以指節叩地听聲,仔細辨別,終于發現一塊地面的聲音有異,木含雪按王紫觀給的另一塊指示玉簡的要求先輕敲三下再重敲二下,只見這塊地面忽然開始下沉移開,露出一段向下蔓延的台階。
木含雪望著眼前向下黑幽幽的台階,深吸了口氣,她有點緊張,雖然師傅給的那玉簡上對于鏤塵閣和其法陣開啟有簡述和提示,得練形期達到後才能啟動,但是這塵封多年的法陣她從未見過,她咬住銀牙,毅然而下,一步一步的向地底行去。隨著木含雪的腳步,她的眼楮逐步適應了眼前的黑暗,漸漸可以辨別出台階兩邊的狀況,這台階雖然設在丹房之下,卻向左拐了下彎,走了大約三十多階後,木含雪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廳室,看著室內,她不由得感到有點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