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睡嗎?」。月主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我醒過來,迷蒙的雙眼看著不知道何時走進來的月主,一個姿勢保持地太久了,酸痛,全身都是這樣的感覺。
我垂下頭,一言不發。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說什麼,更多的是因為疼得說不出話來。
月主伸出手,輕輕將我的臉抬起,她的手指停留在我的下巴上,好聞的味道從那里傳過來。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原來時隔那麼久,這樣的感覺還是讓我如此痴迷。
好吧,我承認我失手了,不應該那麼魯莽地行動,果然自己的實力無法跟她相抗衡。只是,再加上在路南非那里保存的法力,我的勝算估計也沒有幾分。
我有點狂躁起來,只是可惜動彈不得。我的聲音喑啞,听上去有點聲嘶力竭︰「不要再這樣觸踫我了,你明明已經不再喜歡我了,卻還要裝作像從前一樣,難道你以為,這對我就不是折磨了嗎?可惜,從我開始知道宿命之河起,你我之間已有芥蒂。」
她的指尖劃過,在我全是傷痕的臉上輕輕游走。「這些年,人類到底教會了你什麼?竟讓你說出這種的傻話?我禁止你涉獵宿命之河完全是為了保護你,你窺見了宿命,便是窺見了創世者的秘密。這是絕不容許的事情。你為何總是不懂我的苦心,一次又一次悖逆我的意思行事!」
「月主,你問我人類教會了我什麼,你教會我那麼多東西,卻從來沒有教過我如何去愛別人。」我強忍著劇痛,聲音顫抖著說。冷汗從額上留下來,又被月主輕輕拭去。
月神滿眼柔情地看著我︰「我怎麼會教雨兒這種事情呢?雨兒總想著逃走,真是讓我傷腦筋呢!如果不會愛別人,就會一直留在我身邊了吧!雨兒,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我像從前一樣喜歡雨兒,從來沒有變。」
「少騙我了!」月神的最後一句話狠狠戳進了我的心,淚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可惡!混蛋!我竟然哭了!「我身上的枷鎖,也是因為喜歡我才給我戴上的嗎?」。你知道我有多疼嗎?你怎麼忍心對我用上這種手段?更可惡的是,我明明已經因此開始討厭你了,為什麼還要對我說喜歡我?
月神看著淚眼婆娑的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是懲罰。」
我止住哭,愣了一下說︰「啊?懲罰?因為我殺了人類?殺了那個嬰兒?」
月神笑著拍拍我的頭,好像我現在的慘狀跟她無關一樣。「你又失憶了嗎?這是你謀逆行刺我的懲罰啊!在你做出更大的錯事之前,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怎麼知道收斂?」
「就算我學藝不精,也不至于用困天索鎖我吧!」我嘟囔道。
「你這家伙,又搞錯重點。懲罰你不是因為你學藝不精,而是因為你對本神大不敬。」她搖搖頭,「果然還是以前太過縱容你了嗎?還是好好反思吧!」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我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喜歡我,或者作弄我,大概于我而言都是沒有關系的吧!因為她是執掌世間一切的神,是教會我至高法術的師父,是年幼的我第一眼看到就深深喜歡上的月主。
……
祭司殿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忙碌著,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好像過年一樣。其實對他們來說,即將到來的日子,比過年還要讓人高興。他們的主人,有史以來天賦最高的一任大祭司,即將娶親,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年人。而新娘是相府千金,與祭司大人青梅竹馬,世人眼中,這位溫婉賢淑的小姐早就是準祭司夫人了。這場姻緣是那麼般配,實在讓人找不出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整個祭司殿,唯一沒有任何表情的人,恐怕只剩大祭司刈差了。他避開人群,一個人待在靜悄悄的後殿,這里曾經住著蘇沐雨和暮紫嵐。而如今,卻只剩兩個空蕩蕩的房間。他一醒過來,便听說了暮紫嵐的尸體不翼而飛的消息。很多人說鬧鬼了,他卻沒有去追查此事,也沒有說什麼,任由謠言亂飛。這種無聊的傳言早晚會自己破滅吧,祭司殿怎麼會鬧鬼呢?除了蘇沐雨那家伙引過來的嬰靈,這里何曾出現過不干淨的東西?不過是蘇沐雨這個愣頭青,真的成功復活了暮紫嵐而已。蘇沐雨……他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想了這個名字很多次。
算了,他苦笑了一下。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她有任何糾葛了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將來,也不想有什麼交集了。一切都抵平了,她根本就不屬于自己。
只是,為什麼,那麼難受呢?這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自己可是馬上要娶如意過門了啊!刈差暗暗罵著自己。
「做大祭司也不見得多麼好呢!」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刈差看過去。白果樹巨大的枝椏上,斜坐著一個男子,吊兒郎當的姿態,臉上掛著戲謔的笑意。這張臉很年輕,精美之極,妖媚之極。
那個位置,正是自己跟蘇沐雨曾經坐過的位置。刈差心里一陣火大,壓著怒意說︰「路南非,這里是祭司殿,你怎麼進來的?」
「笑話!」路南非隨手摘下一個果子塞到嘴里,繼續說,「除了本公子不願去的月神落,這世間任何一個角落,哪里還有本公子去不得的地方?」
「那麼,你來做什麼?還有,剛才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刈差冷冷地說。
「大祭司權傾天下,卻不得不娶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你說,做這大祭司,有什麼好處呢?」路南非嘻嘻笑道。「不過,這畢竟是天下人的大喜事,我特意來道聲賀。」
「多謝美意。」刈差背過臉去,不冷不熱地說。
路南非忽然大笑了幾聲,從樹上跳下來。站在刈差面前。
「你笑什麼?」
「我笑蘇沐雨那個傻蛋,做了那麼多,到頭來,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你說,她是不是個大傻蛋?」路南非說著,又大笑起來。
刈差看著笑得幾乎前仰後合的路南非,竟覺得那笑聲里夾著一絲苦澀。「她是流著跟我同樣血液的妹妹,自然是我最重要的人。不過,我愛的蘇沐雨,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個毫無方向感總是迷路的傻蛋,為了不拖累別人總是琢磨著變強不惜在自己身體里種靈蜇的傻瓜,受再多的苦也不會抱怨總是一副沒心沒肺樣子的家伙。很可笑吧?畢竟是自己的妹妹,竟然對她產生了那樣的感情。不過,我還是愛她。」刈差說得很平靜,好像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路南非沒想到刈差這麼坦白,不禁愣了一下,即刻便挪揄道︰「那你還要娶別人?你有什麼資格愛她?你不過是個區區人類而已。」
「我知道。」刈差干脆利落地接道,依然很平靜。「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一點發現我對她的感情。也許那樣,我就不會那麼急著讓我妹妹回來,蘇沐雨就不會變成另一個人。我對不起她。」刈差長長出了一口氣,傾訴完,自己的難過減輕了一些,雖然這個傾訴對象是路南非。
刈差說完,將路南非留在原地,默默地離開了。路南非僵在那里,強擠出一絲笑容。「傻蛋!傻蛋!全都蠢到家了!」谷雨谷雨,你還要折磨我幾百年?這就是你喜歡的人類!你的赤瞳……是瞎了嗎?
路南非走到蘇沐雨曾經待過的房間前,推開門。房間里的一切都蒙上了細細的灰塵,這里久沒人住,也沒有人打掃,一切還是蘇沐雨在時的樣子。當然,這是路南非第一次走進這里。他要找一樣東西。
路南非環視了一下四周,目光停留在床邊的帳幔上。只有一邊的帳幔被整齊束起,而另一邊散落著,遮住了後面的床尾。他走過去,一把掀開散下來的帳幔,後面擺著蘇沐雨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書包。他打開書包,從里面抽出一本書。黑色的封面,上面寫著大大的書名——《密咒》。這是祭司族的寶物,現任大祭司刈差那里也有一本,不過,路南非只需要蘇沐雨這一本。
他沒有急著翻開,而是小心地將書收入懷中。把東西都恢復原狀後,便匆匆離開了。
路南非回到住處,還沒等迎接他的芍藥開口,便搶先說道︰「看好門,不要讓任何人任何東西進來。另外,我不出來就不要打擾我。」說完幾步跨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幾聲脆響,門被反鎖了。
芍藥滿頭霧水,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路南非的吩咐,關嚴實了大門,搬了個小椅子,坐在大門旁邊,認真盯著門縫。
路南非飛快地翻閱著《密咒》,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奇怪的符號。現世只有兩個人能看懂這些符號,一個是刈差,另一個就是蘇沐雨。但是路南非似乎並不在意,仍然繼續翻閱。好大一會兒,他的手忽然停下來。這一頁仍然是密密麻麻的符號,但是符號的間隙里卻還摻雜著歪歪扭扭的其他筆跡,一看就是有人後來添上去的。
路南非仔細辨認著,郁悶道︰「這家伙把字寫好看點會死嗎?真是字如其人!」
這是蘇沐雨翻譯的一小段︰金瞳,自古就被視作不祥的象征。是因為每次金瞳出現,總會伴隨著大災禍發生。擁有金瞳的人,天生便有預知災難的能力。而世人誤解,以為是金瞳帶來的禍患,而不知是金瞳因禍患而生。其實,若修行方法正確,金瞳有更大的功用。世間一切將無阻礙,看透前世今生,看透六重天地。六重天地為……
前文的翻譯戛然而止,後面有一個小括號,里面是一行小字︰後面的解說文字好多啊!懶得翻譯了,反正不是重點。
路南非滿臉黑線,你是有多懶,解釋完「六重天地」會死嗎!正看得津津有味好不好!一定要這樣掃別人的興嗎混蛋!
再往後是修行金瞳的方法,這段的翻譯跟上面風格截然不同,斷斷續續,重復的字句就畫個箭頭指過去,寫著「同上」,還夾著很多錯別字。路南非研究了半天,才勉強讀通順。最後,又是一個括號,里面寫著︰「因為紙上的地方不夠了,所以就這樣湊合著翻譯吧。個別字並非錯別字,而是通假字!」後面還有一個賤賤的笑臉。
路南非頓時無語︰通假字你妹啊!有地方寫這些沒用又無恥的話,干嘛不好好翻譯正事!蘇沐雨這家伙,是有多不靠譜!
他整理了一下被氣得夠嗆的心情,開始按照書上的方法,潛心練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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