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差挑了挑眉,暗暗奇怪道︰「整個王府都是披紅掛綠,怎麼這樣一個小小的院落竟然什麼也沒有掛,還如此寂然?與今日的氣氛迥然不同。」
正奇怪著,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背對著刈差向更里面的院子走去。刈差快步向前跟上去,離那人近一些的時候,看清楚那人一身劍師的打扮,身形挺拔,背後背著一把劍,看上去年紀不大。可能是覺察到後面有人,他的腳步只是微微頓了一下,連頭也沒回又不管不顧繼續前行。
刈差明白過來,這個人肯定是一個高手,已經在那一頓足的功夫做好了防御準備。似乎毫不理睬跟在自己後面的人想要做什麼,完全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幾乎十成的把握後面那個人根本就傷不了自己。
「等等。」刈差忽然開口。管你是有多厲害,這里畢竟是在鄭王府,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人在大祭司面前放肆吧所以刈差干脆不追了,直接開口喊道。
前面那人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來。
刈差暗暗一驚。面前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面目十分俊朗,一雙眼楮格外引人注目。那雙眼楮清澈透明,使這張本來就很好看的臉更加漂亮。他臉上一絲驚訝掠過,但很快就消失了,換上微微的笑意望著刈差……
「你是什麼人?怎麼這樣面生?」刈差端詳著面前的人,問道。
「大祭司大人說笑了,」那人笑意更加明顯了些,「這鄭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您又怎麼可能全認識?」
「全認識倒不敢說,只是你更加面生罷了。」刈差挑了挑眉,說。
「呵呵,大人的眼力果然驚人,在下佩服。回大人,我是……」
「原來祭司大人在這里,讓我找了這麼久。大人,您在這里做什麼?」楊荀的聲音很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刈差轉過頭,此時,楊荀已經快步走到跟前,一臉謙恭。
「也沒什麼。隨便逛逛而已。見到這位小哥姿容出眾,不過有點面生,就停下來問問。」刈差不動聲色地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楊荀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輕人,答道︰「他是我府上新來的侍衛官,的確剛來沒幾天。難怪大人注意。」
「怎麼?難道除了聶氏兄弟,府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才呵呵,這鄭王府果然是臥虎藏龍之處啊」
「哈哈大祭司真是羞煞本王了。若論臥虎藏龍,又有哪個敢跟祭司殿比呢?」
兩個人就這樣虛來虛去了一陣,面前的年輕人一直面帶笑意,動也沒動一下。刈差看了一眼這位侍衛官,目光定在了他背後的劍上。那把劍被擋住了大半,但是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劍柄的地方。劍柄處被藏藍色的布條層層纏起,完全擋起來。那布條當然只是不值什麼錢的粗布,只看這個地方,令人懷疑這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劍。但是,這樣的高手用的劍又怎麼可能只是一把普通的劍呢?
而且這樣的習慣似乎似曾相識,刈差靈光一閃,想起來暮紫嵐的那把劍。深紫色的布條看似隨意卻很精心地纏裹著劍柄。一開始,刈差還以為是一把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窮劍師迫于無奈才配帶著的破銅爛鐵,但是當他見到那劍身上的劍靈時,立即對暮紫嵐刮目相看起來,那樣成熟程度的劍靈,即使是在神護那里,他也未曾見過。
而眼前這人,竟然有著如此雷同的習慣難道他的劍上也會有那樣的劍靈?如果有,那麼,有沒有可能,他就是暮紫嵐一直在尋找的,張不凡想到這里,刈差不禁全身一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辛苦找的人,想不到竟然在鄭王府這也難怪為什麼自己一直無法確切地知道張不凡的真正所在之處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刈差面露喜色,對眼前的侍衛官說︰「我有一位朋友,有一把絕世的好劍,我本以為她的劍已是獨一無二的了,今日見到你這把,才知道這世間的尤物,並非樣樣都是唯一的。」
那侍衛官一笑,說道︰「我這把劍可不是什麼絕世的尤物不過,祭司大人的那位朋友能有一把讓大人也驚嘆的劍,我倒是羨慕的很」
這時,楊荀在一旁呵斥道︰「不要放肆。跟大人這樣說話」
刈差擺擺手說道︰「無妨。」然後對楊荀說︰「我看我跟你這侍衛官挺投緣的。王爺,你自去忙前面的事情便是,我在這里呆一會兒。」
楊荀面有難色,說道︰「這……豈不是怠慢了大人?」
刈差收起笑容,佯怒說道︰「我已說過無妨。怎麼,莫非是你不放心本祭司?」
楊荀忙說「不敢不敢。祭司大人是客,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既然這樣,那本王先行一步了。」說完看了一眼那侍衛官,年輕人行禮說了句「王爺慢走」。楊荀便離開了。
「看你也是愛劍之人,不如有時間向我那朋友引薦一下你吧」刈差說道。
「在下何德何能,竟可以結交大人的朋友」雖然這樣說著,但是侍衛官的眼中卻全是冷淡,好像並沒有什麼興趣。
「呵呵,這有什麼。本祭司可不是被那些世俗教條束縛住了的人。年輕人自然交友廣闊才是正經。對了,說起我那朋友,可是很有名氣的,是個江湖中人,叫暮紫嵐。」刈差邊說邊悄悄觀察著對面人的反應。
結果侍衛官只是「哦」了一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說道︰「那真是恕我孤陋寡聞了,其實我自小生活的環境很是閉塞,並沒有听過很多江湖中的事情。至于江湖中的人,更是了解甚少。」
侍衛官太過正常的反應讓刈差有點奇怪,更有點失望,反而拿不準眼前的人是不是張不凡了。「與你聊了這半日,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這個……回大人,我叫鎩。」侍衛官遲疑了一下,旋即回答。
「好,鎩,我記得你了。」刈差點點頭,說道。
一般人得以與大祭司說這麼久的話,最後還能與大祭司結交,已然是莫大的榮幸,不至于歡呼雀躍,也應該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了,但面前這個叫鎩的人並沒有半點興奮的意思,一直都是淡淡的,雖然口氣謙卑,但可以看出,即使是在大祭司面前,他還是很傲氣的。
這讓刈差多少有點不爽,刈差忽然想起了同樣有點平時「不拿他當回事」的蘇正直,但是蘇正直一直二了吧唧的,而且最關鍵的是,實在逼急了還可以找個遠點的角落把這個路痴一丟,絕對可以讓她從此走向自我滅亡,完全不必擔心此貨會做出什麼過分之舉。所以刈差沒有把蘇正直的「放肆之舉」當回事,反而還不時得到點小樂趣。但是,到了鎩這里,刈差竟然有了點挫敗感,刈差知道,這種可笑的感覺完全是因為,自己已經本能地感覺到,這個鎩,是一個絕對不容小覷的真正的高手
「鎩,前面這樣熱鬧,你怎麼沒去?」刈差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大人,我自小就不喜歡熱鬧。听說今天這後面的守衛沒有人做,我就主動要求來了。」鎩回答道,頓了一下又說︰「這麼半天只顧跟大人聊天了,險些忘了本職。我該去巡檢了,還請大人諒解。」
刈差點點頭說︰「似乎是我的不是了。那你快去吧」
鎩行了一個禮,回身走去。刈差的嘴角微微揚起,眯起眼楮看著鎩的背影,看似目送,實則暗暗張開術士之眼去看那把劍。但是,刈差的笑容馬上僵了一下。沒有,什麼都沒有,那把劍上,根本就不見有什麼劍靈的存在。難道果真只是一把普通的劍?難道他真的不是張不凡?不過,那樣的高手,怎麼會用那麼普通的劍?
「哼欲蓋彌彰」鎩的背影消失後,刈差冷笑著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看到神護正朝這里走來,滿身酒氣,步伐有點亂。
「酒量不好,怎麼還要喝成這樣?這酒就那麼好喝?」刈差皺皺眉頭,對著那張已經紅起來的臉說道。
神護撓撓後腦勺,臉因為不好意思更加紅起來,「嘿嘿,大人教訓得是。不過,平時家里管得太嚴,到了軍營又是那些條條框框的禁酒軍規,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喝一點……」
看來神護的確是有點喝高了,說話的時候搖搖晃晃的,平時努力裝出來的一本正經全沒了,看著有點憨態的神護,刈差有點哭笑不得。
「對了,大人,你一個人在這里干嘛呢?」神護好奇問道。
「沒什麼,隨便走走。」刈差嘴上說著,心里卻惋惜道︰可惜那樣一個高手,竟然到了楊荀門下。「倒是你呀,沒什麼酒量卻貪杯,我還真有點擔心你早晚有一天因為這酒誤了大事。」刈差用教訓神護的口氣,神情卻流出關切。
神護又是嘿嘿一笑,說道︰「不必擔心,你看,我這不是一找機會就練酒量了嗎?」。
「臭小子,喝點酒就真性情流露了吧?看你平時規規矩矩,想不到貧起來竟誰也不輸」刈差笑道。「算了,既然讓你在這里找到了我,暫時也先別回去了。在這里我們兩個說幾句話,你也好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