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心亂
「莫遲歡……莫遲歡……」難曉一遍遍輕喃著莫遲歡的名字。這個千年前親手將她打下山崖，又苦苦追過來等待著她的人；這個睥睨天下目空一切、以風卷殘雲之勢席卷燕雲十八部的冷血君王，為了她這個只交手過一次的「陌生人」，竟然甘願放棄王位，賠上性命，等待千年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什麼讓他如此？
心中激蕩過一陣異流，暖暖的、酸酸的、澀澀的，胸口瞬間脹得要裂開——
看著血流不止的莫遲歡，難曉舉手輕點兩下，點穴為他止血。
莫遲歡努力撐著眼皮，不讓自己昏過去，這一次之後不知自己還能不能見到她，他要看看她，好好地看看她——
難曉慢慢舉起衣袖，一下一下地為莫遲歡擦拭著嘴角的鮮血，眼神憂郁的凝向遠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里——
…………
「你就是難曉？舒天放的徒弟，無煙的女劍聖？」莫遲歡終于開口。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先開口，那對面的女子是不會先出聲的。
「是」難曉回道。她不用問對方是誰，如果對方想說自然會告訴她。她一向不喜歡說話，尤其是說廢話。
更何況她已猜到對方的身份，試問天下除了殘人王外，誰還有那種懾人的氣勢與高調的姿態。
「我喜歡你這人，因為你真的很有趣——留下無煙太子，我放你們走如何？」他輕輕地問難曉。那樣的神態，仿似情人間的低喃……
…………
莫遲歡眼楮里絲毫不掩飾對難曉的贊嘆。剛才數番心里較量，她竟然絲毫沒有處于下風。她的定力連他都開始欣賞起來。
突然，他心里涌起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我看上你了，做我的王後，怎樣？」那口氣感覺對她是多大的恩賜、而她，就應該因此感到榮耀一樣。
難曉愣了一下，嗤笑起來。
她真的很討厭眼前這個人，那個人自負的樣子真的讓人很厭惡。
她從未這樣討厭過一個人
…………
「啪啪」莫遲歡從椅中站起，鼓起掌來。「精彩精彩」他的眼中散發著異樣的亮光。那目光不僅是興味，還有一種愛慕。
二十年來，她是唯一一個能入得了他法眼的人——
他已為她投注了太多目光，太多太多了——
「你的確厲害，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莫遲歡不吝贊美之詞。「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還有效，做我的王後怎麼樣？」
…………
「為什麼你要這麼倔強？只要你做我的王後，我可以答應你放過白納……」莫遲歡忍不住再次開口道。
他從來沒這麼妥協過，也沒這麼委屈過自己。
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希望她不要讓他失望。
…………
原來他一直都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他太過驕傲，太過目空一切，明明心里真的喜歡她，卻還要做出一副恩賜的模樣，這大概就是屬于他莫遲歡獨有的表達方式吧？
其實她何嘗不是如此？明明心里渴望溫暖，渴望能有一個至死不相離的有心人來陪伴，但是她一直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高傲來爭取一段感情，唯恐失了顏面、損了驕傲——
又或許是她不是不爭取，而是不知道怎麼爭取——
她豈非和莫遲歡一樣，都是一個羞于表達的人。不，更應該說成是不會表達吧？
經歷了這麼多事，他依然選擇陪在自己身邊，或許真的如他所說——他們命中注定會在一起？
不，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莫名奇妙的話，難曉擺手甩掉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想法——她真的是孤寂得太久了，竟想著……
哎她這樣想，不僅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莫遲歡吧？
久遠的寂靜之後，躺在地上的楚羈和姚思露動了動身子，終于慢慢站了起來。
原來，剛才那兩聲槍響，一聲來自于楚羈，被難曉揮手打偏了。而姚思露見難曉出手，怕事情有變，便匆忙開槍，這時候，莫遲歡趕到了——
當即想也沒想，就往難曉的身上撲了過去，替她擋下了這顆發出的子彈。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其他的持槍大漢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切就都靜止了。
他們本來就不願意做冷面的對手，這次又沒有接到姚思露的命令，便光明正大的站在那沒有開槍——
笑話，道上傳言，冷面曾經邂逅幾十名持槍者，在眨眼之間不僅擺月兌了那些持槍者的糾纏，還擒住了他們的老大。他們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們比誰都清楚，又怎麼會不怕死地朝她出手？
姚思露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心想著莫遲歡的這一推真重，差點把她震暈了。看著一群灰頭土臉、有心退縮的大漢，又看看地上躺著瀕臨死亡的莫遲歡，猶豫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誰都知道盛世集團的總裁莫遲歡作風強硬，手腕高段，從他創辦盛世以來，任何和他作對的人就沒有一個討得了便宜的。況且他的好友顧翎歌是烽翎的老大，這又是個難對付的主，弄得不好連節哥都保不了她，那個時候她真的就完了。
憤憤地瞪了眼地上專心為莫遲歡擦拭的難曉，不甘心地揮了揮手，一行人迅速地撤了出去——
「媽媽——」楚羈慢慢走到難曉的背後，輕輕喚著她。
幸好，她沒事——
可是——莫遲歡，你終于還是趕來了，或許真的就是命中注定吧就連這種為她死的機會，老天都眷顧地留給了你
「小姐，送他去醫院吧……」初雪為人冷靜，見難曉這麼長時間只是愣愣地抱著莫遲歡沒動，便出聲提醒。
難曉身體動了一下，若有所悟似的回頭看著初雪，方想起來要送莫遲歡去醫院。
也是，這里是有醫院的啊，而且對于這種傷勢醫院應該會比她有辦法，她怎麼會沒有想到？來到這里這麼久，竟然還沒能融入這個社會。
不過也是，自己來到這里這麼長時間總是靜靜地呆在房里，沒事便閉門不出，跟在山上修煉沒有什麼分別，對這個世界自然知道的不多了——
難曉在心里拼命地找著借口，無論是什麼借口都好，她就是不能承認是因為受了莫遲歡的影響，才會讓自己反應遲鈍了這麼多。
難曉抱著莫遲歡飛身而起，一轉眼便來到了莫遲歡停靠的車前。
秘書陳正悠閑地靠在車上，打量著附近一帶的風景，愜意地享受著這難得安靜的一刻。忽然一陣微風拂過，難曉就硬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秘書陳張大著嘴，還來不及驚呼，就听見那個奇怪的女子焦急地說道︰「快開車，莫遲歡受傷了」說完，不理會怔忡的秘書陳，一把拉開車門，抱著莫遲歡坐了進去。秘書陳听到莫總受了傷，緊張地望了一眼已經人事不知的莫遲歡，手忙腳亂地上了車，發動了車子。
車上，秘書陳不斷加大油門，偶爾不時回頭看一下後座的兩人。難曉的手一直放在莫遲歡的背後，暗中給他輸著真氣。
莫遲歡緊閉的眼珠滾動了一下，想確認什麼似的勉強撐開眼，看見依然陪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滿足地閉上了眼，徹底的昏睡過去——
心里的一根弦斷了，無法形容方才一剎那自己的心里是什麼感覺……看著他傷成這樣還心心念念著自己，難曉忽然有一種……很奇異很悱惻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在冰天雪地里寒冷了太久的人，忽然來到了一個溫暖的房間，蓋上了一床熱和和的毯子——
什麼時候開始，莫遲歡給她的感覺不是痛恨、不是厭惡、而是溫暖？
…………
本市最高級的一家醫院內。
院長親自主刀，各大專業王牌醫師隨時候在一旁，為盛世集團的總裁莫遲歡動著手術。
手術已經做了將近五個小時了，莫遲歡還是沒有被推出來。
秘書陳焦急地在過道里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看一眼那扇緊閉著的大門。顧翎歌和江寒東接到消息在幾十分鐘之內就趕了過來，看到這個闊別已久的昔日「友人」，顧翎歌幽深的眼里驀然涌起一道奇異地亮光，看著難曉久久不語。
不知怎麼開口，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便靜靜地坐了過來，專心等著消息。
江寒冬看到難曉就沒什麼好臉色了，短暫的驚詫過後就是嘲諷，了解似的點點頭︰「我說遲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受傷呢，原來是你這個女人出現了，怪不得？」
「寒——」顧翎歌出言阻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難曉，見她沒有在意才松了口氣。
「這里是醫院，遲正在手術，有什麼事等他出來再說吧。」顧翎歌看著一臉怒氣沖沖的江寒冬勸道。
江寒動雖然不滿顧翎歌總是站在這個女人一邊，但是心想著他說的也有點道理，便暫時壓下怒氣，一臉臭臭地坐在一旁。
秘書陳在通知他們的時候，只是說莫總受傷了在醫院，並沒有說到他傷得有多重，顧翎歌和江寒冬原本還以為他只是一點輕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才意識到莫遲歡這次傷得到底有多重——
神色愈加凝重，他們再也顧不得其他，緊緊盯著那扇手術門，雙手搓來搓去——
而難曉呢？
她雖然仍坐在那里，但是她的一顆心已經——
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