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廊外面丫鬟僕人三三兩兩的走來走去,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青銅小鼎,每個小鼎中都朝外散發著濃濃的草藥香氣。拉牛牛
房內的臥榻上躺著一位身著素衣的貴婦人,閉著眼,臉如白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房間的中心置一面圓形小鼎,一個青衣女子正神色凝重的往內加著藥材,額上微微沁出汗粒。
忽听門外遠遠的傳來一聲︰「小姐回來了。」緊接著那聲音如疊起的浪花一波連著一波,等傳到第十聲上已經如響在耳邊一般。
青衣女子伸出如蔥白的五指拿出一面秀帕揩了揩額頭,再把面前的圓形小鼎用一面特制的銅蓋蓋實。走出房門剛好看見一個蒙著白色面紗的女子急匆匆的向這邊趕來。
「青姨,我娘好些了嗎?」青衣女子面有赧色。「還有幾味藥未曾找到,現在只能暫時穩住病情。」
蒙面女子嘴上說著,腳下卻一刻不停,青衣女子隨白衣女子入內,房門重新被關了起來。
白仁飛被兩個大漢拖著出了底艙,樓船靠在岸邊,四下里一片漆黑,江水在夜色下如熟睡的女子,均勻的呼吸著。
這時雨也止了,岸邊有股極濃的桂花香味,一路上所經之處不時的會有幾股鑽進鼻端。
白仁飛的手上腳上都縛著極粗的混金鐵鏈,走起路來比較費力。兩邊彪形大漢嫌白仁飛走得太慢,干脆把他雙腳架離地面,雖然多了一百來斤,但卻行走飛速,沒有絲毫喘息,可見都是練家子。
白仁飛自覺逃跑的希望又渺遠了兩分。
夜色愈加陰沉暗淡,白仁飛只能看到極遠處有燈光,而自己則是繞著凸凹不平的山石路面往下走。前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在這靜謐的黑暗里只能听見自己的手繚腳繚發出的孤寂的踫撞聲。
前面終于透出了枯黃的光,緊接著厚重的石門應聲而開,石門內每隔不遠便有一個人形的雕塑,人形雕塑的左手平直下伸,右手高舉過頂微微前伸。每個人形雕塑的右手中都捧著一個白色的圓球,燈光便是從里面發出來。每個燈前都守著兩名勁裝的女衛士,姿容俏麗絕俗,好似仙界的仙子偷下凡間只為守住光明。
這麼美的人兒在這黑暗之中豈不是可惜。就在這種情況下白仁飛也不忘生出憐惜之意。
隨著白仁飛等人的進入,後面的石門重重的放下,繼續往前走每隔十米便有一道厚重的石門,兩旁的女衛士看著白仁飛等人進入也不說話,恍如木柱石雕一般。讓白仁飛沒來由的失落起來。
等過了六道石門之後,前面的濕氣開始越來越重,仿佛隨時都會有水滴進來。往右拐有一間石牢,背依土石而建,前面用兒臂粗細的鋼鐵圍成。兩個大漢將白仁飛扔進牢里自顧出去,一個五角大鎖頓時「 」一聲合在了一處。
緊接著听見第六道石門應聲開啟之後又重新關上,終于腳步聲連同燈光都一並被隔絕開來。牢內潮濕異常,寒氣極重,加上空氣污濁,簡直就一人間煉獄。
白仁飛的周圍沒有光亮也听不見除了自己呼吸之外的其他聲響,過了一會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伸手往懷里一探才知書信早已不知去向。白仁飛暗自苦笑,現在能活幾時還是個問題,信件的丟失算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剛想靜下心來思考一會,可惜頭腦雜亂無序,許多事情根本聯系不到一塊。牢房內的濕氣絲絲縷縷的從四周鑽入白仁飛的身體里,從小白仁飛就不愛苦修功夫,這會兒體內饑寒交迫,無奈只得把白家祖傳的內功重修一番。
白家的內功心法講究以意練氣,真氣流轉全身各大經脈一次為一個周天。而眼下白仁飛丹田內只有幾絲真氣分散游走,別說運功修行,便是防寒也不易做到。
白仁飛盡力擯除雜念,把幾絲真氣緩緩的導向四肢經脈,開始時真氣運行速度很慢,但過了半個時辰之後,真氣從各處回流的速度不知何緣故越來越快,漸漸的也就不感到如何陰寒了。這個中原因實則要得益于白聿凱的祖父白玉郎,當年白玉郎獨創耀光劍法而一躍成為武林翹楚。晚年修身在家日夜苦修始悟,以意御氣,意到氣到,意為氣先。這法訣看似簡單,實則困難重重,若非武學奇才實難做到這一步。饒是白玉郎也是到五十歲才領悟。資質一般者縱是日夜不休也無法窺其門徑。
悟到這法訣之後又改進了耀光劍法中的不足之處,許多招式也是要配合著白家的內功才能發揮出它的威力。
白仁飛自小就厭倦靜坐修身,內功更是一塌糊涂。但好在記憶超群,內功修行心法牢牢記在心底,雖不經常修習,但卻也在不知不覺間體力的真氣按照法訣運行。眼下雖內力不足,而一旦修習可謂一日千里。
意如明月,氣如止水,意動而水行,循環往復,無始無終。漸漸的白仁飛感覺自己仿佛獨搖輕舟,月下行船,明月高懸,內心之中出奇的平靜。山勢巍峨,波平如鏡,山中花香透過空氣絲絲縷縷的傳入鼻息,甘甜清香……
過了許久,白仁飛緩緩的睜開眼來,體內真氣自行運轉,周身溫暖通暢。白仁飛暗自忖道︰「沒想到自家的內功心法竟如此神奇,心底開始悔恨起少時的魯莽。內心之中也開始越來越敬服起曾祖父白玉郎。想象當年曾祖父叱 江湖是何等風光,心中第一次生出君臨天下的想法。對于眼下處身的牢獄反倒顯得混不在意。」
正當白仁飛沉浸于這種虛幻的英雄夢幻之中時,背後的土石牆壁隱隱之中動了一下其間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聲響。凝神細听那聲音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土石牆壁也停止了晃動,四下里靜得出奇,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難道是自己剛才做夢?」白仁飛兀自凝神站在那兒。那聲音卻再也未出現過,白仁飛走過去用手敲擊牆壁也未發生什麼異常情況。
折騰了一會,白仁飛開始有點乏了,地上有幾堆干草,本打算在上面稍事休息一會。可是走過去把干草放在鼻下,白仁飛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一股極濃的霉味霸道的沖進了鼻腔中。
猶豫了片刻,又一想眼下既淪為囚犯哪里還能管這麼多。隨手撈幾堆鋪平,躺下去不多時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白仁飛見到一個白衣男子,三十左右年紀,風神玉朗,英俊出塵。男子雙目緊閉靜坐于一個山洞之中,身前不遠處放著一柄木劍。山洞四周極為平坦光滑,男子身上隱隱有光亮在丹田內若隱若現。
突然男子雙目陡張,兩道寒芒如電般射出。地面的木劍幾在同時飛竄而出,在右面洞壁上刻畫。石屑紛飛,木劍恍如刻刀一般上下翻飛,轉眼間東面大半洞壁都被刻滿巴掌大的字。
這景象太過匪夷所思,別說木劍,就算是利器要想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刻下這許多字跡也是難得,更神奇的是以氣御器,這是許多之人夢寐以求之事,即使曾祖白玉郎在世,也無法達此境界。
說來奇怪,那字跡雖在夢中,瞧來卻十分清晰,好像在自己眼前一般。
「盤古開天始有陰陽。陰陽者,天地之道者,萬物之綱紀……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虛至虛靈之境。練我神訣者,可馳騁九州,笑傲三界。」
白仁飛越看越是心驚,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前所未有的景觀,象一個從前未敢觸及的夢真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願意,天上地下任爾東西。
木劍寫完陡然停止,男子的面容從容淡定,一種王者的霸氣透過最後三個字後虛空傳遞而來,白仁飛的胸中突然熱情激爆,平時的狂氣幾在瞬間被激發而出。口中隱隱的念道︰「傲天訣,傲天訣……」胸中積聚的真氣透過口舌如洪水般傾泄而出,四周嗡嗡劇烈震動。
一聲方卜,身體不自覺的站立起來,右手不自覺的握成拳狀,氣灌丹田直擊背後土石牆體。「 」的一聲巨響,土石崩落如雨簌簌而下,握拳的右手也因用力過猛,先前的嘯吼極損內力,後又強行運氣,真氣還未觸及土石牆體便殆失過半,等同于用肉拳直擊土石,不破膚流血才怪。
白仁飛一拳揮出,感覺丹田內空空,好不容易積聚的真氣被自己因莫名的豪氣引發如水般潑了出去,現在氣力衰竭渾身酸軟無力,那陰濕之氣又趁虛而入。
正當白仁飛凍得渾身顫抖之際,右手所擊之處突然響起「軋軋」之聲,好像觸動了什麼機關。而那土石牆體突然響起一串陰仄仄的女子聲音︰「非明州白氏一脈之血祭我者不得如此密道。」
「啊!」白仁飛驚呼一聲。忖道︰「原來這土石牆體還可聚音。腦中飛轉想到父親曾說過天下間有一種石可以把人的聲音儲存下來,百年而不散。想來便是此石了。」又一想︰「明州白氏一脈,說的不就是我嗎?」白仁飛的內心咯 一下,隱隱之中覺出自己被關于此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麼簡單。
機關轉動片刻,從土石牆體正中隱隱出現一個泛著紅光的八角形,有紅光的地方正好是這八角形的八只角。細看之下,這紅光所分布的位置隱隱契合了八卦中的八個方位。
「難道是個八卦鎖。」白仁飛心中一震,不知道設置這機關的人與白家先祖有何深仇大恨,竟需用白氏一脈的鮮血來祭祀才能打開隱藏的機關,露出這八卦鎖。不知道這牆後會有什麼機關埋伏在側。但眼下也不容他考慮太多,困在這隱濕的石牢中指不定哪天就會身首異處。即便是出去被機關埋伏也總比呆在這兒等死的好。
想明此節,白仁飛再也不遲疑,重新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心查看八卦鎖,腦中想著少年時看過的關于陰陽八卦方面的書籍。然後腦中靈光一閃有了計較。
只見白仁飛如一個初經人世的孩子般,在西北方的乾字卦上用鐵鏈敲一下,再到正西方的兌字卦上敲擊兩下;依次在南方的離卦上敲擊三下;正東方的震卦上敲擊四下;東南方的巽卦上敲擊五下;正北方的坎卦上敲擊六下;東北方的艮卦上敲擊七下;西南方的坤卦上敲擊八下。當坤卦上敲了八下之後,沒多久牆體上的紅光大作,八角形的紅點放射出耀眼的彤紅光芒,隨著紅光大熾,八角形開始旋轉,速度也越來越快。
突然紅光陡熄,「軋軋」之聲也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冷汗順著白仁飛的背心沁沁而下,手心也因為緊張攥出了汗。白仁飛身體繃直凝神戒備,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麼等待著他。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頓止。就在這一片死寂中猛然響起一陣「轟隆」聲,眼前光線刺目,一股濃重的泥土氣息迎面撲來。白仁飛定眼一瞧,牆體如旋轉門一般轉了九十度,牆體後面是個幽深的洞窟,剛剛只是從洞窟深處閃射出一道耀眼白光。
停了片刻,沒有發現什麼異狀,白仁飛才大步往里走去,洞窟內光滑圓潤,好像是經過匠人辛勤打磨的杰作。剛步入洞窟沒走幾步,後面轟的一聲,剛才開闔的牆門又重新合上。
想著那些人莊丁看到牢內空空,自己突然消失後的茫然無措以及懼怕。白仁飛的心里感到一絲滑稽,隱隱之中還有一絲報復的快感,而對于前方未知的恐懼反倒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