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裝了!」烈赤紅的眼楮幾乎能滴出血來,他如狂躁的野獸,恨不能將眼前這對男女撕成碎片。顏兒將凝血朱丹放入他口中,只輕輕捏住他的下顎,他便不得不吞下藥丸。此時,顏兒看到烈的眼中竟有淚。
「沒事的。」她依然笑著將他額上的汗擦干,「馬上就沒事了。」只是做這些事的時候,顏兒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不同以前。
「他的毒,一個時辰之後自然會解。我們可以走了。」辰淵將小布包扔給顏兒,自己扶住了她的細腰,「再不走,等他恢復了,肯定要你我的命。」
人群開始小聲議論起來,緊緊盯著顏兒,就等她拿出月華星輝了。
辰淵按住寶劍,忽地扯出黑紗,又將自己的臉遮了起來。顏兒卻說︰「遮起來做什麼,你的臉那麼美。」她話未落音,肩上便多了兩雙毛絨絨的大手,「小子艷福不淺,竟有這麼漂亮的妞兒陪著。」這雙毛絨絨的大手,壓得顏兒後背生疼,她吃力地抬頭側臉,只見一張滿臉虯須的大臉,正嘿嘿朝她笑著,露出一口黃牙及紅色牙肉。顏兒忍無可忍地站起來,將他閃到一邊。那大漢越發放肆,竟坐到顏兒的位置,將那流著哈喇子的傻笑,沖向了拓跋辰淵。
「當年瀚海國滅時,百花谷谷主將殤顏咒贈與了聖女風琳瑯。」
頓了片刻,辰淵又問︰「你既有月華星輝,可一路上怎麼都沒听你提起?」他挑著眉毛,一副質問的口吻。敢情這死丫頭對他還有隱瞞。顏兒則理所當然地說︰「我跟你又不熟,干嘛告訴你。」她無比失望地坐下,將月華星輝塞到了袖子里。其余人大多也都無心再看比賽,悄悄圍到了顏兒身邊,都要看她的白繩子。顏兒便惱了,不悅地說︰「你們都說是假的還看個什麼。不給看了。」
辰淵到不以為然,「這紫嵐山豈是誰都可以來的?你就安心呆著,且等著看熱鬧吧。」
「她死了,四年前就死了,死在了軒轅燚的手上。」辰淵面無表情地述說,讓顏兒有些震動。不過她又有些不解,既然有那個什麼咒的人都死了,那還有什麼用。
「我這是如假包換的月華星輝,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我?」顏兒拽著辰淵,不解地問。
顏兒焦急地給辰淵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這麼快拆穿自己,她還想當掌門呢。但辰淵卻再也不能看她這樣胡鬧下去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辰淵回答。
顏兒眯著眼楮,認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結果只是搖了搖頭。她這一搖頭不要緊,辰淵更緊張了,拉著她的胳膊問︰「你搖頭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驗明正身?」
雖然顏兒的聲音很小,但還是有人听到了她的話,于是便紛紛議論,「這原來是尊上的徒弟啊?」
話說那黑臉大漢,像是被冰凍了一樣,保持著那個伸手的姿勢,笑容也是僵硬的。直到他同行的人來催他上路,結果沒想到一踫,黑臉大漢頃刻變成了一堆粉末。
顏兒眼前一晃,便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落在了自己面前,咦,這不是那天跟辰淵說話的徐道長嗎?
「不是說只要找出那兩件寶貝就可以了嗎?怎麼還要比武?那我也要去比武。」顏兒來了興趣,但又忽然想到自己已經不會武功了,不禁又很失望,便拉著辰淵的袖子道︰「不如你去比武啊,做了首領,一定很有趣。」
「我們到了。」顏兒粗魯地推了一下辰淵,辰淵則回以高深莫測的微笑。「你還沒告訴我,這個紫嵐山大會是做什麼的呢!」
結果那些人看見辰淵,什麼都沒要,便放他進去了,難道之前那個傳說是假的?她還答應帶三個徒弟來長見識呢,
「顏兒一朝一日,你定會明白這世上是沒有好人的。」辰淵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酷。顏兒卻異常煩悶地將他甩開,一個人走了很久的山路。走了一會兒,她又想,既然這個紫嵐山大會那麼多人都來參加,不知道師父會不會來。想到師父,她就想到師門信物,玲瓏玉笛。她伸手模了一下,咦,玉笛不見了。
「明天便開始了嗎?」顏兒問。
拓跋辰淵沉吟片刻,便說道︰「暗嬈也會來這里的,放心吧。」
顏兒听辰淵這麼一說,也納罕起來,敢情師父給她的是個冒牌貨?她用力將鞭子奪過來,狠狠在地上抽了兩下,怨憤地說︰「我要問問師父!」
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怪事?難道有個大蟊賊,同時偷走了他們的東西?」顏兒不解地問。
「我的玲瓏玉笛不見了。」顏兒焦急地胡亂模著布袋,「沒有了玉笛,師父會生氣的。」
司空曙的隊伍恰好是在一個時辰之後趕到的,他的解釋是,因為軒轅烈是跟小側妃一起出來的,所以不便派人跟著,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軒轅烈心中卻無比了然,這偌大白雲城連一個螞蟻都逃不過他司空曙的眼楮,他只所以這樣做,要麼是跟顏兒和那藍眼男人串通好想殺他,要麼就是想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只要他軒轅烈死了,朝中自然會多出很多變數,那時候又有很多人有了機會。
「小道跟家師前來參加紫嵐山大會,只為巡回我家掌門。四年前掌門失蹤時,曾說已經為我們選好了新掌門,掌門信物為記。而此次,紫嵐山大會據說兩件寶物都會現身,所以我們也想趁機巡回掌門。」此人便是天門山前掌門坐下第二代大弟子。此番听他這麼一說,辰淵到笑了,號稱天下第一劍派的天門山,竟走失了掌門好多年。看他這樣笑,那小道長也覺得無趣,便走開了。
他們就這麼被互換了角色。顏兒不理他,一個人氣鼓鼓地向前走,小花緊跟她身後,不屑地看了一眼辰淵。辰淵惡狠狠地向它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小花尾巴一甩,越發昂首挺胸了。
顏兒好像也記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地叫道︰「是暗嬈!」
「台下哪位想和這小娃兒比試一下?」
「奇怪,不是說這個大會會有很多人來嗎?怎麼這里一個人都看不見。」顏兒疑惑地問。
「我只是開眼界。」顏兒不屑地回答。
辰淵嘆了口氣,好像摘下面紗,他連底氣都沒有了。被顏兒這番義正言辭的訓斥之後,他更沮喪了。顏兒卻隱隱有些興奮,拓跋辰淵是女人的話,好像有很多事都不用擔心了。她開心地引著小虎,在冰原上狂奔起來,紅裘就像是一團火。
辰淵的表情瞬間凍結在臉上,他失落失望地看著顏兒,喃喃自語道︰「我以為你會不同。」是啊,他這張臉已經讓無數人錯認了,任誰只要看到他這張臉,都會覺得他是位絕色美女。可是顏兒,她那麼單純,那麼喜歡依賴別人,他以為她肯定不會因為這張臉而有錯覺,可是他失望了。
顏兒趕緊夸張地捂住嘴巴,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師父。」
拓跋辰淵笑而不語。
顏兒完全沒注意到他失望的表情,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喃喃自語道︰「難怪你一直不肯讓我看你的臉,原來你是女人。」
大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寶貝都可以拿出來互相交換;第三天,你們隨意吧。反正該來的都來了,你們想知道什麼想做什麼,都可以。」向紫嵐一副厭惡而無奈的口吻,他冷冰冰地望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群人,又說︰「各位開始吧。先角出十大山門領尊。四年前,十大山門由天門山掌門統一號令,如今在座各位要是誰有天門山掌門信物月華星輝,便可直接接任此位。」
辰淵忽地犯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說︰「噓,其實我就是妖。」
「他就是我師父啊。」對于辰淵的話,顏兒滿不在乎。只管滿眼崇拜地看著向紫嵐。辰淵越發奇怪了。向紫嵐一向怪異,很少過問江湖中事,若不是遇上這百年一次的紫嵐山大會,估計他是不會這麼輕易「拋頭露面」的,他本人更根本不收徒弟,怎麼會有顏兒這個徒弟。很明顯,顏兒是認錯人了,她的師父也許跟向紫嵐很像而已。再說修真的人,裝扮原本都差不多。
辰淵的心溫暖的簇在一起,他騰出一只手,輕輕將那柔軟的小手裹如掌心,暖得像是握住了一只小火爐。萬里明媚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射著冰原,燦爛得不似人間。辰淵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幸福,他欣喜地望著遠處的光,迎著微微凜冽的風,將自己的面紗輕輕摘了下來。
顏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喃喃自語︰「看來琳瑯聖女也會來了。」
「誰該死?」顏兒問。
辰淵道︰「我來,是想看看那個傳說的命格無雙的人會不會出現。」
「可能是她。」
「是要找回兩件寶貝,」辰淵輕嘆,「兩件失傳已久的寶貝。」
辰淵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是啊,飄渺大人,你是沒這個勇氣上台了。」
顏兒咧嘴傻笑,「我又不認識你,干嘛要告訴你。」
客房看出去,竟是滿眼白色雲煙,如臨仙境。于是她忽然想起,有人說過紫嵐山地界奇異,人妖共生。于是她忽地攀住辰淵的胳膊,小聲問︰「這里不會有妖吧?」
「哪門的小弟子?淨鬧笑話。」
辰淵也不滿眾人的戲謔心理,便想拉著顏兒離開。
顏兒雙手支頤,卻將那雙腳放在了小花的上,小花嫌棄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從李德全到慕容輕羽再到拓跋辰淵,都說起這個神秘人,那這個神秘人究竟是誰呢?她的好奇心被徹底調動起來。
「我現在明白了,你故意讓軒轅烈討厭我,」她忽地笑了,只是那種冷峻的笑容,讓人感到陌生。她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女人了。
「我要回去找玉笛。」顏兒心焦,師父和菊生都說過玉笛不能丟,丟了玉笛,就無法回到師父哪兒了。
「各位,有誰挑戰天門山?」天門山那位徐道長站在擂台上。
「你想死嗎?」辰淵壓低聲音,想讓她坐下。但顏兒卻像是打了雞血似地用力舉手,「我真有月華星輝。」
「是男是女有這麼重要嗎?」顏兒模著自己的短發,「以前你不是也把我打扮成男人。」
顏兒不屑地回答︰「李德全告訴我的。不對,好像是輕羽姐姐。」
辰淵忍住笑意指著她說︰「也不能都怪我,誰叫你這麼像男人。」好吧,一個男人像女人,一個女人像男人,于是
「既有我天門山信物,便讓我來試試真假。」
「小殿下,你到是遷怒本公子了?」辰淵抱著雙臂,包容地笑了,「本公子還沒怪你一路隱瞞呢。」
「這丫頭怕是腦子不好使。」
辰淵冷笑,「不是。是因為四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個很厲害的人。這些幫派覺得這人能將他們本門發揚光大,便爭著搶著要他入門,但沒想到他忽然就失蹤了。」
紫嵐山高聳雲端,他們一近山,便遇到了紫嵐山的人。顏兒這才記起,想要參加紫嵐山大會,好像要紫嵐山主人邀請的。于是她聰明地躲在辰淵背後,讓一切麻煩去找他了。
「等大會開始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我們明天再來參加奇寶大會。」
「刷」場內幾千雙眼楮全盯著顏兒,但她卻淡定自若地笑著舉手,「我要做掌門。」
如今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顏兒小聲問拓跋辰淵︰「我听說要請柬才能進去的,我們沒有請柬,他們怎麼也放我們進來啊?」
台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人應聲。那月華星輝是什麼東西,可是聚有百萬死魂的不祥之物,誰若是能將那東西握在手里,還做什麼掌門,根本就可以號令天下了。
「小相公——」辰淵扭動腰身,搖曳多姿地站了起來,挽住顏兒的胳膊,「我們走啦。」他親親熱熱地偎依在顏兒肩頭,只是那樣的身高差距看起來實在怪異。顏兒也覺得怪異,她不怎麼明白辰淵為何會忽然叫她小相公。
「第一排穿白色道袍的是天門山。……」辰淵小聲地給顏兒介紹,但顏兒才沒心思听這些呢,她早就迫不及待地伸長了脖子。
于是便听顏兒忽然大喊道︰「我有。」
听她說玉笛不見了,拓跋辰淵心中也是一沉。殤顏咒、月華星輝都是天下聞名的寶物,唯獨這玲瓏玉笛,听起來歲有幾分耳熟,可他終究想不起在哪兒听過。不過,那晚他的確也是見識到了它的厲害之處。而且顏兒經常提到自己師父,可她從未說過自己師出何門,師父是何人。
顏兒反復揉眼,但依然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師父,「師父,我是顏兒啊。你不認識我了?」
辰淵得意地拍拍顏兒,朗聲道︰「因為我拓跋辰淵這張臉便是請柬。」顏兒也不知是真是假,愣是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
辰淵低頭喝茶,悶聲悶氣地問︰「那你來做什麼?」
顏兒和辰淵坐在最遠的位置,安靜地看著前面。
辰淵拉著顏兒疾走一陣才停下來,顏兒吃喘吁吁地問︰「做什麼啦?累死人了。」
辰淵解釋到這里,便不再說話。顏兒只能將滿肚子的好奇用力壓回去,她百無聊賴地跟著小花四處閑逛,卻偶然遇見了一個身著紫衣,峨冠博帶的年輕男人。他站在後山的一處斷崖邊,背手而立,寬袍大袖鼓滿山嵐。
辰淵好笑地將顏兒手中的白繩拎在手中,慢慢地說︰「傳說月華星輝,乃是東海鮫人以金絲銀線為緯,以龍筋魚皮為經,歷經百年編制而成,堅韌無比,可斷刀槍,因其通體銀白,像染上了月華星輝而得名。據說當年瀚海天尊殿下,曾用它來阻擋進犯勁敵,所以這條鞭子里還囚禁著百萬死魂,是為不祥之物,非一般人能驅使。但反觀你這條鞭子——它有何過人之處?」
「顏兒——」他低頭看她。顏兒猛地抬頭,瞬間怔住了。她看到了怎樣一張絕美的臉啊,他的臉白得幾乎透明,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兩道狹長的鳳目,如畫。長二卷的濃密睫毛,竟是籠在眼眸上的薄霧。挺直的鼻與薄涼的唇,恰到好處的餃接起來,和明亮的眉眼將這張臉,打造成為天地間在完美的絕美面龐。他輕輕一笑,露出兩排如玉般的牙齒,連呼吸都好像帶著若有若無的馨香。墨色的黑發,絲絲縷縷地迎風搖擺,讓這個男人看起來,竟有幾分讓人難以抗拒的嫵媚,于是顏兒瞠目結舌地驚呼︰「姐姐?!」
第二天,各大山門的弟子齊聚紫嵐山聆風台。聆風台坐落在紫嵐殿後,一片開闊的空地,四周滿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古木。平日這里本是紫嵐山弟子習武之地,如今已被騰出來,作為百年一度紫嵐大會會場。
顏兒莫名奇妙地看著他,「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我知道,殤顏咒出自百花谷,月華星輝是天門山的。這些江湖人士也真是的,竟看不好自己的寶貝。找到又如何,萬一又被偷走了呢?」
飄渺哈哈大笑,便噤了聲。
辰淵一時沒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示意她在這里先不要講玲瓏玉笛的事。于是顏兒不甘心地閉上了嘴。眾人繼續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顏兒,有人問︰「不知姑娘是哪位世外高人的高徒?醫術竟如此了得?」
顏兒啐一口,忽地將他推到一邊,辰淵這才哈哈大笑起來。
顏兒小嘴一撅,不耐煩地說︰「抽人。誰不听話就抽誰。」她昂著小腦袋驕傲不已。台下的笑聲更大了,顏兒氣惱地指著眾人,凶巴巴地舉著鞭子,做出打人的樣子。辰淵都不忍心繼續往台上看,因為此時的顏兒在眾人眼中就像是一只洋相百出的猴子。辰淵真想悄悄離開這里,裝作不認識這個傻丫頭。可那飄渺偏偏要來揭他的傷疤,故作驚訝地問︰「辰淵少主,那小神醫原來還有這般能耐啊?這膽識可不是誰都能比的。」
「毒、醫原本就不分家。小神醫你說我說的對嗎?」他笑眯眯地看著顏兒。
辰淵點頭,「明天會有個比武大會,他們要選出十大山門十七峰首領。」
「尊上,她真的是紫嵐山的人?」
「這兩件寶貝不是被偷的。是送給了人。」辰淵語氣很沉重,「殤顏咒可以讓一個人永遠改頭換面,改筋換骨等于重生。只要被殤顏咒封印住,那個人連自己都不會知道。至于月華星輝,它內藏百萬死魂的戾氣,原本就是不祥之物,只有不祥之人才能驅使。」
顏兒一邊緊張地拉著拓跋辰淵,一邊抽空瞥了那人一眼,卻是不認識的一個人。她在馮家鎮的事跡已經傳得這般快了嗎?
顏兒氣急敗壞地踢了他一腳,嗔怒道︰「都是你。」都然為便。
「且慢!」辰淵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尊上,這娃是胡說的。她根本不會武功。」
辰淵笑笑,這一笑不要緊,簡直如異花初胎,引得四周喝茶吃飯的人都投來了垂涎的目光。辰淵厭惡地藏起笑容,低聲說︰「該死!」
顏兒看那人不過二十出頭,面容清秀,只是左臉上有一道奇異的花紋。毒仙飄渺,好像在哪听過。
「師父!」顏兒驚喜地大叫,上去便拉住了那人的胳膊。那人猛地轉身,一揮手便將顏兒彈了出去。此人一張玉面,兩道縴秀的眉下,是一雙滿是華彩的細長鳳目,此刻,他冷冰冰地看著顏兒,低語問︰「誰家的小娃兒?!」
辰淵點點頭,「他會來的,只要他還活在這個世上。」關于那個神秘人的傳說,他也只是耳聞。據說那人命格無雙,注定要屠戮中原,一統天下,所以才會讓中原的皇帝害怕,一聲令下連他的族人都滅了。據說那個神秘人已經跟著族人死在了軒轅氏的刀劍下,可是卻有人說他根本沒死,而逃走了。
眾人一邊笑一邊議論,顏兒生氣地大叫︰「這就是月華星輝。」
辰淵的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他幾乎想大吼,「我是男人。」但最後,他只是耐心地給顏兒解釋︰「顏兒,其實我只是長得像女人。我是男人。」
「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他如實說,雖然現在他還無法解釋這種「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更深層含義。顏兒吐氣如蘭,她忽地抬起眼眸,冷冷地瞥了辰淵一眼,沒有說話。她裹著一件紅裘大氅,紅色狐狸毛將她縴長的頸子層層疊疊地簇擁起來,露在外面的一截越發顯得粉女敕白皙。她的黑發已經張長了些,繞軟地耷拉在額前,像是頂著一頂黑色的小緞帽。如果沒有臉上這些黑紅的疤痕,辰淵無法想象這是怎樣美好的一個小女孩。她耷拉在大氅外面的手臂,藕一般鮮女敕,縴長的十指輕輕抓著他的衣袂,像是擔心被冰雪滑到。
見識一下月華星輝的厲害。」
辰淵冷笑,「妖怪到不見得有,只是一群各懷鬼胎的家伙罷了。」
「我們怎麼沒見到紫嵐山主人?」顏兒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從上山到現在,她還沒見到這里的老大呢。對于她的大驚小怪,拓跋辰淵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山主大人在閉關。」
「那你為什麼要來?」顏兒不解了。
顏兒揪住他的衣襟,繼續低聲道︰「我師父都不認我了。」
「藍眼楮——」顏兒焦急地搓著雙手,急匆匆地抓住正跟一群人聊天的辰淵,壓低聲音道︰「我要趕緊拿回玲瓏玉笛。」
像。「承襲江湖傳統,紫嵐山號令群英會如期舉行。第一天,比武選出十大山門十七峰領尊;第二天,奇寶交易。
「我來。」
顏兒好像有些懂了,嘻嘻笑道︰「那個人,是不是也會來參加紫嵐大會?」
「算了,師父不要顏兒就算了。」她小心地瞥了一眼紫衣人的臉,便轉身想走。本以為那紫衣人還有什麼表示,不想他卻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她走了。糟了,糟了,師父真的不認識她了,她必須要趕緊拿回那個能證明她身份的玲瓏玉笛才是。
那人端詳著顏兒,良久,才又說︰「你究竟是何人,竟擅闖紫嵐山禁地?」
「一定是她。」顏兒憤恨不已,想起那天,她要求看玉笛的時候,就覺得她一臉的鬼鬼祟祟。「哼,這個蟊賊,竟敢偷我們的東西。我讓師父把她拿去喂給小鬼。」顏兒一激動便月兌口而出。但敏感的拓跋辰淵還是抓住了喂鬼這個詞,天下之大,沒幾個門派會有如此凶煞的門規,犯錯了要喂鬼,除了九天羅剎門。只是這個門派在江湖乃至人間消失已久,它的存在跟百花谷一樣,都只是個傳說,從未有人見過羅剎門的任何一個人。
「白澤?」紫衣人看小花的神情可比看顏兒吃驚多了。
顏兒掙月兌辰淵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上去。她從袖口中抖出那條銀色的鞭子,驕傲地展示給大家,結果眾人一看,頃刻發出一陣哄笑。辰淵也松了口氣,只有向紫嵐神情驟然緊張。
顏兒小跑到向紫嵐面前,擠眉弄眼地小聲問︰「師父,你不是說誰有月華星輝,誰就能當掌門嗎?我怎麼還需要比試?」
「紫嵐山大會究竟要做什麼啊,為什麼天下人都來了?」顏兒看著四周裝扮各異的人,他們有的好像來自西域,有的來自極北苦寒。
顏兒遷怒與他,甩開他的手,便自顧地蹲在那里了。
「這樣不好吧——」顏兒別扭地推開他,「我不是你相公。」
辰淵道︰「相公,為妻這是為了救我們。」他扯掉面紗,那雙美麗的眼楮露著萬種柔情嫵媚,顏兒看得起了一身雞皮。
向紫嵐不耐煩地拖長聲音道︰「你既知道月華星輝,可知它有何用。」
一眾人都盯著顏兒,忽有人問︰「這可是那位江湖聞名的小神醫?」
烈掙扎著想抓住顏兒的裙子,但那雙手,竟像是連一根羽毛都抓不起。他竭力地大吼︰「顏兒,你若是敢走,我定斬你滿門。」他將最惡毒的威脅扔了出來。zVXC。
離紫嵐山越來越近,天氣就越來越寒冷,顏兒的神情也一天比一天冷漠,拓跋辰淵總覺得她的身上發生了某些不易察覺卻又不容忽視的變化,她好像不再那麼天真愛笑哦啊哦,她日漸冰冷的臉,讓他覺得心中像堆積了一個冰疙瘩。
顏兒激動地拍著手,辰淵一怔隨即問︰「那是紫嵐山主人,向紫嵐。他怎麼會是你師父。」
「這娃兒心智異于常人,請尊上諒解,我這就帶她走。」說罷,辰淵便將顏兒拉了下來。顏兒很不服氣,搖晃著手中的月華星輝道︰「你們騙我。」
「顏兒,我可能知道玉笛被誰偷走了。」他抿起好看的唇,笑眯眯地看著她。覬覦玉笛的見識過玉笛威力的,除了那晚眾多塵世俗客,便是暗嬈了。她最有可能偷走玉笛。
顏兒便怪叫一聲,縮到了身後。
「顏兒——」拓跋辰淵已經像軒轅烈那樣喚她的閨名,可是顏兒總是愛答不理。
「做掌門好玩嗎?」顏兒忽然問辰淵。而辰淵卻專心致志地盯著前面,「好玩,可以號令十大山門幾萬弟子。」他隨口道。
「輕羽?是慕容輕羽?」辰淵眯起眼楮,下意識地重復問。顏兒點點頭,人已經沿著山路晚上爬了。
顏兒一副了然的樣子,好像明白了。如此,他們在紫嵐山呆了近五日,才陸陸續續看到其他人,這些人各個風姿卓越,衣袂飄飄,峨冠博帶,看樣子都是修真之人。顏兒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出來,她以前可從未見過如此好玩的事哦。于是便拉著辰淵問︰「那些人會不會飛?」
拓跋辰淵訕訕地笑了,他為低估顏兒的理解力而感到後悔。
「我們快到紫嵐山了,你不開心嗎?」他逗她,妄圖喚醒她。可是顏兒看著遠處連綿的群山,忽然問︰「你為什麼撒謊?」拓跋辰淵自以為聰明,顏兒單純,她不會懂得自己明目張膽的離間計,可是顏兒卻能明白最淺顯道理,他在跟軒轅烈撒謊,故意說那些沒有的事,讓軒轅烈討厭她。
「軒轅燚是好人。」顏兒插了一句,「他怎麼會殺人呢?!」
那人一听竟爽朗地哈哈大笑。
「各位,我們先告辭了。」辰淵見飄渺目的不明,便趕緊帶走了顏兒。
向紫嵐遙望著顏兒,忽然低喝道︰「哪里的女圭女圭,一點規矩都不懂。」
「是啊,月華星輝哪里是這樣的?分明就是一根白繩子。」
她闖了禁地了?顏兒模模腦袋,模模衣服,「小花——」她四處尋找小花,不想卻見小花正張牙舞爪地立在那紫衣人身後,像是要跟他拼命。
過了冰原,又是草木茫茫的山道,天又變得熱起來。路邊的客棧茶攤人也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在討論著紫嵐山大會。顏兒只想來湊熱鬧而已,沒想到這一路走來,惹下這麼多麻煩,其實至今她也沒弄明白,紫嵐山大會究竟要做什麼。
「還在閉關,他怎麼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大會啊?」顏兒不解。既然這個什麼紫嵐山大會如此重要,這個什麼山主怎麼好像漠不關心啊。
「是不是什麼殤顏咒和月華星輝?」顏兒隨口問。沒想到辰淵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問︰「你怎麼知道的?」
向紫嵐慍怒,「本座從不收弟子。」他又看著顏兒,警告道︰「小娃兒若是在胡說,小心本座將你逐出去。」
「啊——快去追那對怪夫婦!他們殺了大師哥!」一群人抄起家伙順著顏兒他們走的方向就追了過去,可是哪里還有他們的影子。又翻了兩座山,顏兒便看見了那座凌空懸起,高聳入雲的大山了。這座山,想必就是傳說中的紫嵐山了吧。
顏兒躑躅了,雖然不知道軒轅烈的「斬你滿門」究竟有多厲害,但听起來好像後果很嚴重。于是她看著辰淵,辰淵不以為然,握住顏兒的手腕,嘲笑地看著軒轅烈,「你若敢斬她滿門,我自然能殺你全家!」說完,他竟兀自點了顏兒的昏穴,將她抱走了。
「各位,」向紫嵐終于開口說話,他峨冠博帶,黑發高束,紫衣飄逸灑月兌,那張俊美的臉則毫無表情,好像一座雕
顏兒將小包袱放下,又安頓了一下小花,才四下打量起來。這座大殿坐落在紫嵐山半山腰,可謂佔盡天時地利,從
顏兒將小花拉到身邊,支支吾吾地說︰「師父,我丟了玲瓏玉笛,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菊生說,沒有玲瓏玉笛,師父就人不出來她了,現在看來果真是的。
顏兒被辰淵拖走,她已經無心再看大家比賽,滿心都記掛著當掌門的事。
辰淵點點頭。
「那你知道這兩件寶貝的下落?」辰淵問。
「顏兒,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辰淵被顏兒的舉動驚出一身冷汗,要知道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豈能容她胡鬧。
「小娘子——」他壓低聲音,將那毛絨絨的爪子伸向了辰淵的面紗。辰淵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當女人,于是他邪魅地一笑,輕輕握住那只大爪子,在輕輕一捏,那大汗便僵在那里不動了。
辰淵不屑地哼了一聲,「我不屬于十大山門,也不想統領他們。」
「你若真有,就上台來。」向紫嵐松口了。他看著這個小女孩,根本不相信她有月華星輝,但,但她卻帶著白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她真的是那個人?
「甚是厲害。不知道被誰拿去了。」
「在下飄渺,想跟小神醫切磋一下。」那人謙卑地一拱手,便走到了顏兒的面前。辰淵將顏兒往身後一拉,沉聲道︰「毒仙學醫,這也太離譜。」
身上的毒已解,但心中的毒卻已經劇毒攻心。只要想到顏兒竟然勾結別的男人暗害他,他便痛不欲生。揮劍砍掉桌子一角,他無情而冷酷地自語︰夏傾顏,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顏兒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問︰「真的?」
「拓跋少主,沒想到在這也能踫到你。」那位峨冠博帶的年輕道長,一眼瞥見辰淵便走過來寒暄。辰淵見躲閃不過,便勉強應答了一聲,「虛道長此次前來,也是為了看熱鬧?」
「你去問問他們便知。」辰淵慫恿。
「兩位請——」小道長將他們引到紫嵐大殿,然後穿過大殿,便到了客房。「因為離紫嵐大會還有幾日,所以還請客官在這安歇幾天。」
「這里的人感覺都怪怪的。我猜他們里面肯定有妖怪。」顏兒掰著手指,認真地說。
拓跋辰淵放聲大笑,笑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他剛才是受那個大漢的啟發,才叫她小相公,沒想到她竟當真了,還這般別扭的解釋。
向紫嵐見顏兒還堅持,便說︰「小丫頭,你既堅持你手中拿的是月華星輝,不如就跟在座的某位比試一下,也他們
「師父,師父——」她指著高台中央那個紫衣人。
向紫嵐無奈地搖頭,示意辰淵趕緊將她領走。
顏兒隨口答道︰「很對。」
顏兒翻翻白眼,不理他,過了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你不是好人。」她這話到有幾分發自肺腑,對于辰淵的無端設計讓她跟軒轅烈反目的事,她還沒忘記呢。辰淵臉色一沉,自嘲而失落地笑了一下。
「還記掛著軒轅烈?」他坐到她身畔,「你可知軒轅烈根本一點都不在乎你。」
顏兒有些惱了,她漲紅了臉,抓著他的黑袍,杏眼圓睜,低聲問︰「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