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二】負君千行淚9
「哈哈——哈哈哈————」
柳馨月笑聲未盡正好被拿衣服回轉的孟婆看到，此時孟婆終于相信眼前的女子已經不是那個大唐琴司女官、傾國傾城的大家閨秀柳馨月；也不是奈何橋頭陪伴自己千年痴心等待簫君玉、只為能看上他一眼的琴如煙；眼前分明是修行深厚，法力高深莫測、龍族排行第二的龍二。
龍一看到柳馨月為了簫君玉受盡苦楚仍是痴心不改，心中不快卻拿她沒有辦法，冷冷道︰
「簫郎，簫郎，哼，你為他受了多少苦，又得到些什麼？只怕你們根本就是一段孽緣,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孽緣也罷，總是有緣，既然有緣我能逃得掉嗎？」
提到與簫君玉總是擦肩而過的緣分柳馨月收起狂笑，神色暗淡下來，柳馨月在奈何橋等了千年只換來與他匆匆一面，而此時仍簫君玉還在奈何橋下苦等著一個遙遙無期的約定，造化弄人，緣分天定，難道他們之間真是一段孽緣嗎？龍
一的一句孽緣令柳馨月頓時眼淚盈盈欲滴，卻不敢掉出一滴淚水，因為龍族的一滴眼淚會使北海的水位少去千百海升之多，枉死多少海族同類。柳馨月眼中充滿悲戚，龍一不忍再責怪她，破天荒地嘆氣道︰
「哎你就不能跟我回冰宮嗎？你畢竟是我龍族的龍二，只要你跟我回去好好待在冰宮內城修煉本族法力，我想法子保你無虞，時間久了我自然會給龍族一個交待。想我紫龍族人才凋零，大部分都是因你而起」
柳馨月听到一向驕傲自負、冷峻寡情的龍一今日居然連聲嘆氣，心里一陣顫抖，當年正是因為她任性妄為、一意孤行，在龍族引起了不小的風波，至今龍三、龍四不知所蹤，而她在孟婆處待了千年，現在又托身為柳馨月來到大唐樂坊，只剩下一個龍一獨力支撐龍族，柳馨月想起這些忍不住顫聲道︰
「龍族龍二愧對龍族，沒臉再回去了。」
龍一見她仍是改不了一意孤行的脾氣，百般勸慰都听不進去，不知不覺渾身紫氣環身，怒氣又起，孟婆見勢不好連忙走上前去，走到柳馨月身邊遞給她衣服，說道︰
「那小姑娘已經送回去了，如今正在房里安睡。給，這是你的衣服，快穿好，我幫你把頭發挽起。」
孟婆說完瞪了龍一眼隔在柳馨月和龍一中間，怕龍一做傻事，龍一知孟婆誤會他也不多作解釋退後一步，身上氣勢漸緩，周圍的紫氣弱了下去，龍一抬起右手在空中畫個方形。剛才龍一看到柳馨月使出「碧水凝珠」織成水幕，以前從未想到「行雨訣」做此用，現在也照柳馨月那方法試試手。龍一的「龍行天下」至陰至寒，力道強硬，一個方形還沒畫完面前就出現一面一人多高的水牆，一會兒水牆漸厚變成了半尺厚的冰牆，完全遮住柳馨月和孟婆。柳馨月看到龍一從剛才自己施法悟出此道心感大慰，又看龍一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聚集如此多的水氣凝結成冰，心中暗暗佩服。孟婆把衣服一件一件遞給柳馨月，空出手來幫她挽頭發。
竹林里發生的這些事沒有驚動到王孫府和樂坊的侍衛，卻急懷了在外面等著的上官清風，李倓進王孫府後不見出來，也不見行刺的人出來，甚至里面連一點信息都沒有傳出來。上官清風把聚集來手下遣散在附近待命，他猶疑著要不要進去找找王爺。王孫府里巡夜的侍衛不會少，若是貿然潛進王孫府驚動了侍衛一鬧起來那可是有嘴說不清，可王爺現在都不見出來，上官清風怕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急得在原地轉了無數個圈。從暗處走過來一個勁裝黑衣人，他俯耳低聲道︰
「老大，王爺怎麼還不出來，三娘也不見信，是不是里面出什麼差錯了？」上官清風皺眉不語，黑衣人接著道，「要不我帶幾個人進去看看，這麼干等著也不是辦法。」
「我怕萬一遇到王孫府中侍衛，有人落到王孫府中讓他們查出來是軍中之人，疑心到太子殿下就麻煩了。」
「老大放心，我手下這四個人都是在王府密宅里眷養的死士，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沒有人認識，就算是被抓到也絕不會說出半個字。」
上官清風猶豫著在牆根來來回回走了三趟，終于忍不住了，不管怎樣都要進去看下，王爺沒了音信總不能這麼干等著，他說道︰
「好吧，你帶他們進去看看，小心點盡量不要與王孫府里的人正面相對，若找到王爺先給我傳個信，不管今晚行刺結果如何，先帶王爺出來。萬一打起來能跑就罷，跑不掉的話絕不能留一個活口。」上官清風停了一下補上一句，「包括你自己。」
「明白。」
黑衣人平靜地應後輕聲呼哨兩下，立刻有四個人從暗處現身，黑衣人一揮手，幾個人飛躍上一丈多高的牆頭，跳進王孫府後花園，散開到四處，一邊查看周圍的情況一邊小心翼翼地向竹林這邊找來。
趁柳馨月著裝時龍一不動聲色地把周圍遙探一遍，龍五、龍六躲在竹林入口處向這邊探頭探腦；另一個方向，有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接近竹林，似在尋找什麼，大概是在找剛才被冰化煙散的幾個黑衣人；再遠點，圍牆外有將近五十余人散在周圍，應該也是同樣的目的。
龍一對柳馨月沒有一點辦法，打是打不得，罵她不怕，勸又不听，軟硬不吃，而對這些侵入他危險範圍的凡人他有一個最有效也是最省事的辦法，不過是比拍死一只螞蟻略微復雜了一點兒，他甚至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就已經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黑衣人越走越近，龍一皺著眉慢慢抬起雙手，剛才圍繞在右手上的白霧已經散盡，伸開手掌，在手心處有幾條比頭發絲還細、金蛇似的閃電在跳躍，龍一看著掌心在靜靜等著，只等他們進了竹林里立刻出手，即可讓他們灰飛煙滅。
冰牆後柳馨月穿好衣服正在結腰上的羅帶，孟婆突然抬頭看著柳馨月，失聲道︰
「不好，有人過來，龍一該不會——」
柳馨月一听即刻明白此時不管是誰來龍一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做為北海冰宮紫龍族是絕不允許外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更不用說見到他們的真面目，柳馨月衣服尚只穿了一半，不能出去，只好張嘴喊道︰
「龍一，萬不可再殺生了，多惹殺孽終會對龍族不利。」
龍一听到柳馨月的喊聲，眉頭微皺放下雙手，沉聲對竹林外道︰
「龍五，結蜃景。」
柳馨月與孟婆听了均是一驚，難道東海的蜃龍族有人在此？听聞蜃龍族來無影去無蹤，善結虛幻飄渺的蜃景以迷人眼、以亂人心，若在此結蜃景，就算來的人把這擠滿都不會看到他們。龍五听到被龍一點名，也是心中一驚，趕緊張開嘴呵氣成霧，造起幻影來。眨眼之間竹林中的小徑偏移，黑衣人走進竹林後貓著腰從他們面前「偷偷」穿過，根本看不見竹林中還有其他人，他們穿過竹林後向樂坊處模去。
柳馨月換好衣服從冰牆後走出來，龍一運功散去冰牆，此時天上的流雲被風吹散，明月下只見她上面穿一件煙紫色對襟雲紋窄袖衫,外罩一件緋煙紗披錦,下著煙紡雪紗曳地裙,一條細長的五彩煙紗纏繞在她的雙臂，長長垂在身子兩側，孟婆幫如煙把長發在腦後挽個流雲髻，取了一支碧玉芙蓉簪斜斜插在發髻上,還沒有恢復原氣的柳馨月冰肌玉骨，弱質縴縴，更顯得盈盈楚腰如弱柳扶風、淡淡玉顏似月籠輕紗。
柳馨月拉著身旁孟婆的手柔聲道︰
「有勞了婆婆，大恩不言謝，我」
「謝什麼，我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都是那副冷冰冰的德性罷了。」
孟婆說完瞪了龍一一眼，龍一臉上沒有一點反映，反正孟婆說得不是他，而是「他們」，他何必較真兒。孟婆把剛才龍一給柳馨月裹在身上的玄紫色長袍遞到柳馨月手上沖龍一努努嘴，示意她還給龍一。
柳馨月接過長袍走到龍一面前踮起腳尖給龍一穿上，又拿過佩帶仔細幫他系好，龍一臉色雖然很不好看，可眼光早已忍不住垂下來看著站在面前的柳馨月低著的一頭紫發。
柳馨月雙手輕輕掩好衣襟，扣好飛龍雲霧紫玉扣，調整佩帶松緊，龍一心中一動，想起以前在北海冰宮柳馨月尚未學琴時常常會待他如此，龍一皺了皺眉想要躲開，柳馨月不滿地說道︰
「別動，從我記事起你的衣服都沒有一個褶皺，頭發沒有一絲松散，我幫你弄平整。」
柳馨月扣好玉帶，退後一步看看，上前正了正，再拉了兩下衣襟，拽了拽下擺，弄得龍一心里一陣翻騰，正要想出聲拒絕，突然听到竹林外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喊道︰
「大哥哥，什麼緊要的事，跑這麼快。」隨著喊聲一個胭脂紅色的身影直沖進竹林，邊跑還邊嚷嚷，「哦，這怎麼還結了蜃景，五哥、六哥，你們也來了，明知道我跑得慢，也不帶上我，害我現在才趕到。」
柳馨月功力只恢復了三層，沒有察覺到有人向這邊跑來，只顧低頭幫龍一整理衣服，來人看到竹林中一個女子站在龍一身邊時立刻停下腳步，她滿臉的驚奇，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柳馨月和龍一，他們站得那麼近，柳馨月的臉幾乎貼在龍一的前衣襟上，這可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情景，更奇怪的是龍一的表情，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與住往日在冰宮中完全不一樣，一點兒不象是龍一那張冰山臉，那表情，難道是尷尬？
「她是誰？大哥哥。」
「龍七，不得無禮，她是龍二。」——
【二】負君千行淚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