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五】眉挑不勝情無語更**1
【五】眉挑不勝情無語更**1
初夏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剛才還電閃雷鳴的現在又是晴空萬里，長安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兩邊的店家重新開張，片刻功夫就沒人注意到還站在街邊的韓奕。雖然韓奕摔了兩跤，又被踹一腳，全身上下痛得要命，但是裴二郎抱著的包裹完好無損，回書院總算是能向師娘交差，韓奕略微有點兒安心。韓奕抬頭看了看對面「水墨軒」二樓，吳瀚海正站在欄桿處對他招手。
韓奕知道「水墨軒」的名氣，那二樓不是誰都能上的，必定要是身份地位尊貴且是「水墨軒」的大客戶才會被請上去喝茶品畫，韓奕和裴二郎這身青衣布衫店里的伙計肯定不會讓他們上樓，韓奕走到「水墨軒」樓前仰面對著吳瀚海作揖道︰
「多謝吳將軍救命之恩，韓奕無以為報，請受在下一拜。」
吳瀚海對韓奕抱拳略揖了一揖，笑著說道︰
「請韓公子上樓說話。」
韓奕正在為難之即店里的伙計走出來請兩人上樓，韓奕與裴二郎相互看了看，苦笑一聲硬著頭皮一起上到二樓，剛走到近前韓奕看到柳馨月坐在那里正對著他微笑，韓奕心里一驚，想到剛才又是摔跤又是被踹地狼狽的樣子全讓佳人看到，立刻滿臉通紅，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韓奕正窘得滿頭是汗時，只听身邊的裴二郎說道︰
「吳將軍？你可是追隨在西北節度史哥舒翰大將軍帳下，去年平定西南蠻夷之亂屢立奇功的吳瀚海吳將軍？」
吳瀚海听他不但說出自己的姓名還知道軍中的事，略微一愣，立刻笑道︰
「公子謬贊了，我只是一介武夫，不值一提。」
裴二郎听了臉色一正，越發恭敬地說道︰
「吳將軍過謙了，縱然是文臣主政，但是沒有武將何來安國？在下裴二郎裴楓，從小立志投效軍隊，驅除蠻夷，使我大唐勝世千年而不衰。」
吳瀚海看他滿腔報國的雄心壯志倒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拍拍他的肩膀，確實是個行軍打仗的料，吳瀚海笑道︰
「身子骨倒不錯，個頭也可以，你且參加今年武舉考試，不管中與不中都可去找我，雖說不能立刻給你個官當當，但是入伍打仗不成問題，想當將軍嘛最好就是從一兵一卒做起。不過軍中的苦是你想像不到的，只怕你忍受不了。」
裴二郎沒想到吳瀚海會如此爽利地答應，他打小立下的雄心壯志居然就這麼有了著落，立刻笑道︰
「吳將軍，好男兒理應報效國家，吃些苦算不得什麼的，只要吳將軍能把我收在你的軍營中，裴二郎誓死追隨將軍。」
「好，好，一言為定。」吳瀚海說完轉身問韓奕道，「韓公子，剛才情急之下踹了你一腳，還請見諒。」
韓奕聞言立刻還了一禮道︰
「在下還得多謝將軍及時援手——呃，援腳，不然這條小命今天算是完蛋了。」
韓奕因為剛才出糗的事一直不敢看柳馨月，他只沖著吳瀚海作揖回禮，全當柳馨月不存在，弄得柳馨月干笑半天沒有回應，心情無限低落，只好收起心思低頭專心擺弄起茶盞。吳瀚海看到韓奕滿臉尷尬的樣子明白他是為剛才的事不好意思，也不說破，只是問道︰
「韓公子是否有什麼急事，剛才要冒雨趕路？」
「哎，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因為關系著書院今年應試的事所以也不算小事。師娘今天早上特意吩咐我們師兄弟二人進城采辦一些進香求簽之物，打算今日到廟里進香求簽，保佑在書院學習的師兄師弟們這次科舉考試能高中。誰知道我們剛剛買好東西就下起大雨，幸虧包裹都沒弄壞，回去也好交差。哎，眼看已經到這個時辰，只怕要耽誤師娘進香的事，我倒沒什麼，只求不要耽誤了學院師兄弟的應試成績。」
「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知你師娘要去哪里進香？」
「長安城外西北的千葉寺。」
「哦？這可巧了，我正打算跟小月去千葉寺看望一個朋友，這樣吧，不如你們二人乘我的馬車一起去，軍中馬車雖然大了些，可是馬匹的奔跑能力卻是地方上的馬匹不能比的，最多半個時辰就可以跑到了。」
「呃，這個——師娘還在學院等我們買好東西回去後一起到千葉寺，這——」
「這樣吧，你們先同我一起出長安城，城外不遠就有軍隊上的驛站，我跟里面的人相熟，借兩匹馬給你們騎著回書院，幾里官道片刻即到，不會耽誤你們師娘進香求佛的大事。」
韓奕听吳瀚海這麼說倒猶豫起來，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韓奕渾身痛得很，坐馬車自然是最好的，可經過剛才的事再跟柳馨月同乘一車，面對面得心里總不是味，一旁的裴二郎見韓奕不出聲，忍不住接口道︰
「師兄，就這麼著吧，你剛才摔了幾下也不方便騎馬，一會兒到城外你跟吳將軍一起先去千葉寺，我一個人騎馬回去跟娘報信，你在千葉寺外那顆百年的老銀杏樹下等我們。還有這兩個包裹你帶著，省得掂來掂去的麻煩。」
吳瀚海看裴二郎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人也比較爽快，心里對他的好感又加一層。幾個人來到「水墨軒」大廳，早有伙計將柳馨月買下的筆墨紙硯分類打包，該送王孫府的送王孫府，該送上馬車的送上馬車。
出了「水墨軒」大門，裴二郎二話不說拿起車轅上的馬鞭一坐在駕駛的位置上，沖著吳瀚海說道︰
「吳將軍，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馬前小卒，這馬車由我來趕，請上車吧。」
裴二郎好不容易見到仰慕的英雄，他是鐵了心地要跟著吳瀚海，吳瀚海也不跟他客氣，先扶著柳馨月上馬車，然後自己也上了馬車。
吳瀚海的這輛馬車比一般民間用的馬車大許多，以前行軍打仗到野外時，沒時間搭帳篷，馬車變成臨時行館，夜間就睡在里面，所以里面不但大而且布置得很舒適，整個後半部分跟個小床似的。柳馨月坐在左邊車窗旁邊長椅上，吳瀚海坐在中間，韓奕爬上馬車掀開簾子剛要進去，突然發現他只能跟柳馨月對面而坐，柳馨月畢竟是官家的年輕小姐，韓奕就算心里偷偷喜歡她也不敢跟她離得如此近之近，韓奕放下車簾，轉身關上車門坐在裴二郎旁邊，對著車中說道︰
「吳將軍，我就坐這吧，外面也方便看風景。」
吳瀚海是行武出身，從記事起就在軍中打仗，並不太在意男女大防，既然韓奕願意坐在外面他沒覺得什麼，「嗯」了一聲不再出聲相邀。此時柳馨月暗暗長出了口氣，臉色紅紅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看那表情似乎有一點點失落。
因為雨剛剛停，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沒多少，裴二郎駕駛技術高超，一會兒就駛到長安城的西城門，剛出城門口裴二朗突然勒馬停下來，說道︰
「師兄，娘的馬車停在前面。」
緊挨城門旁邊停了一輛普通的單駕馬車，車周圍用青布幔圍著，車窗的簾子掀開，師娘正焦急地往城門里看，直到裴二郎駕著馬車停在眼前，裴夫人才看到駕駛這龐然大物的是小兒子和韓奕，她吃驚道︰
「這，這，這是從哪弄來的馬車？」
「娘，說來話長，一會兒讓師兄告訴你。師兄，你去跟娘一起，我幫吳將軍趕車，一會兒到千葉寺你們先進香，別耽誤了正事，我安置好吳將軍就來找你們。」裴二朗低頭俯在韓奕耳邊低聲道，「我們差點被馬踩到的那件事就別對娘講了，娘要是知道少不了一頓臭罵。」
韓奕立即點頭同意，就算裴二朗不提醒他也不會傻到說這些找著挨罵。韓奕跳下馬車隔著車門拱手揖道︰
「吳將軍，小月姑娘，在下告辭了，千葉寺見。」
馬車中二人應了一聲，裴二朗轉過馬頭向北直奔而去。韓奕上師娘的馬車坐好，車夫趕馬也向北而去。馬車里師娘拉著韓奕的衣袖急急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那馬車是誰的？里坐的是誰？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的馬車，出什麼事了，快給師娘說說。」
韓奕怕說露嘴，只好打叉道︰
「師娘，不是說好在書院等我們嗎？怎麼在這等了？」
「還說呢。」裴夫人打了韓奕一下，說道，「我在書院等著等著看到下這麼大的雨，知道你們是趕不回來了，就吩咐趙老頭駕著馬車出門，冒著雨趕到西城門外等，想來這是你們必經之路應該不會錯過。」
「哦，師娘，要是萬一錯過怎麼辦？為學院進香求簽的事可是大事。」
「你以為師娘跟你師傅一樣是個榆木疙瘩呀，呃——呵呵呵呵——」裴夫人突然想起面前是丈夫最喜歡的學生，當著面這麼說老師似乎不妥，轉口道，「我早想好了，如果再等不到你們我就讓趙老頭直接趕車去千葉寺，不等你們了，反正那里也有進香的東西賣，只是賣得貴又沒有城里的好。好了，別說這些，快說說那輛馬車里坐得是誰？」
韓奕越不說裴夫人好奇心越厲害，不問出馬車的事絕不會罷休，韓奕只好撿些能說的說說，裴夫人听了一臉的向往，兒子如果能跟著哥舒翰身邊的將軍听差那可是一步登天，將來在戰場上立了戰功說不定也能封侯拜相，自己也可以跟著沾沾光，想著想著裴夫人做起白日夢來，夢里自己鳳冠霞帔的誥命品服坐在屋子正中接受眾人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