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兒小臉泛光,當即興奮地站了起來,朝他奔了去,小鳥依人的挽住他的胳膊,如情人般嬌嗔道,「綰兒若是親自問璟哥哥,璟哥哥會告訴綰兒嗎?」
盯著她纏住他臂的手,宮一瓦雙眸厲光頓起,又輕輕轉向某人。
鳳眸劃過厭惡,皇甫曜璟淡淡抽回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今晚的宴會不是有你的助興表演嗎?」
「啊!」宋綰兒捂嘴大叫一聲,小臉閃現懊惱,「我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恩,時間緊迫,回去準備吧。」皇甫曜璟微轉頭看向身後的東方灝人,「把東西給她。溴」
「是什麼?」宋綰兒睜大雙眼蹦到東方灝人身邊。
東方灝人將東西從隨侍的太監手中掌過,遞給她,溫潤一笑,「適才皇上到長壽宮給太皇太後請安,東西是太皇太後讓皇上交給你的,說是為今晚的宴會準備……」
「皇上估模著你此時應該在一瓦的住所,所以便帶了過來。」尉遲茷封接話,笑嘻嘻的湊到她面前禱。
宋綰兒好奇的接過東西,就準備打開看看。
這時,北冥越御從外面大步流星走了進來,「皇上,蒼涼國王子已到阜城,此時正往皇宮而來。」
皇甫曜璟微挑了嘴角,「其余兩國呢?」
「其余兩國的使臣已在皇城宮門候著。」北冥越御繼續道,「皇上需要親自接見嗎?」
「小瓦兒,朕渴了,給朕倒杯茶。」皇甫曜璟轉頭看她,忽然說道。
眾人愣住。
宮一瓦也是怔了好一會兒,接著嘴角一抽,大大咧咧端了杯子倒了茶,親自給他送去,因為心里有事,也沒開口說話。
皇甫曜璟鳳眸染笑,挑眉抿了一口,「跟著朕。」
話一落將茶杯塞往尉遲茷封的手中,走了出去,「蒼涼國的王子……朕自然得親自迎接。」
壺中的水,是早間剛燒的,還燙著。
宮一瓦同情的看了一眼被燙得呲牙咧嘴的尉遲茷封,跟了上前。
尉遲茷封心里賊郁悶了,他家老大給他就給他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在他月兌手那一刻,茶杯一翻,茶水全部淋液到了他的手上,燙得他當時就想砸人,對方又是他家老大,給他一百個膽子給不敢再龍頭上拔毛呀!
東方灝人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方月白錦帕,拿過他的手,低頭仔細的擦拭起來。
他還在納悶呢,對于某只不長眼的家伙當日搭肩挑下巴一事,他家老大怎麼沒見有所動靜,還以為給忘了。
現在看來,非也呀……
尉遲茷封被他的動作弄得呆住了,他的神色認真,眼尾似乎彌蕩著點點心疼……心疼?!
猛地搖了搖頭,隨之收回手,尷尬的模了模頭,干笑道,「皇上走遠了,我們趕緊跟上。」
說完,逃也似的往殿內大步走了出去。
東方灝人凝著他急沖沖的背影,清俊的雙痛暈滿復雜,低頭,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緩緩跟上。
從始至終,他們幾人都忘了身後還有一個宋綰兒。
宋綰兒捏著手中的東西,她這幾日頻頻出現在煖榕閣,無非就是想早日弄清楚五年來發生的事情。
東方他們幾個每日均需陪駕在側,她也不好向他們打听。
北冥越城一向不喜她,她自然不會選擇問她。
鏡兒姑姑又剛回宮……
宮一瓦身為侍郎,理應隨君左右,某人卻放言,沒有傳召,她大可不必每日跟著他。
所以,她只有這一個突破口。
可從她的口述得知,她似乎是近一年來才出現的。
她不懂,不過一年,他為何對她這般信任,這般……親近!
想他堂堂一國帝君,要見一個人不過就一道口諭的事,可他卻每每親自前往。
這幾日,她將他對她的特別看在眼底,卻始終想不明白原因。
她自然不會以為她一早認定的男人好男風。
低頭看著緊握在手的東西,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去往宮門口的路上。
宮一瓦一反常態,與某人拉出一小段距離,埋頭走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甫曜璟頓下步子,微側身看她,「小瓦兒。」
宮一瓦沒反應,自顧自的低頭走路。
與她僅有一步之遙的北冥越御張口想提醒她,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口。
倒是隨後趕到的尉遲茷封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一瓦,皇上在喚你呢!」
胳膊被他拍得有些發麻,宮一瓦惡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真想一巴掌扇飛他。
尉遲茷封便訕訕的笑,眼角瞥見一抹月白衣角,幾乎立刻變了臉,跨步走到皇甫曜璟的身旁。
皇甫曜璟沒有表情的睥了他一眼,「尉遲,一一近來胃口不佳,朕尋思著,許是吃食太過單一,不如給它換換口糧可好?」
尉遲茷封驚愕的睜大眼,他家老大是在詢問他的意見嗎?!
但是,一一有胃口不佳嗎?!沒有吧!
只不過,最近一一的脾氣實在有些暴躁,除了他家老大和一瓦能夠靠近且毫發無損之外,其他一走進它,不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腿。
想著,打了個寒戰,反正他是絕對不會靠近它的。
尉遲茷封還沒有回答,皇甫曜璟便繼續說道,「以後一一的一日三餐都交給你,不許假手他人,否則,朕就將你丟進去,與它同住!」
「啊?!」尉遲茷封慘叫,苦臉,「皇上,一一不是有太監照看著嗎?」
「抗旨?!」皇甫曜璟挑眉輕語,卻威力十足。
尉遲茷封快哭了,「不敢!」
不就是讓他幫忙照顧一一嗎?他至于跟死了爹媽似的,苦瓜臉一張。
宮一瓦皺眉,一一那小家伙,不,現在已經是大家伙了,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情緒異常亢奮外加暴躁,怕它傷了人,所以只好將它關在了籠子里。
唉,她也有好幾日沒有去看過它了。
「小瓦兒,過來!」皇甫曜璟目光輕落在她的身上。
宮一瓦癟了癟嘴,卻還是乖乖走了上前。
直到她行至與他並肩,皇甫曜璟這才重新跨步走了起來,「小瓦兒有心事?」
宮一瓦腳步微頓,搖頭,「沒有。」皇甫曜璟扭頭看了她好一會兒,半響才道,「一切有我在。」
宮一瓦抬頭看他,他的瞳仁兒印著她,那般的溫情,不知怎的,滿月復的疑惑便轟的散開了去,粉潤的唇瓣微翹,沖他點點頭。
是呀,一切不是還有他嗎?!
她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
皇甫曜璟鳳眸涌起柔和,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寵溺道,「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不準多一步,亦不準退一步,知道?」
宮一瓦瞬間恢復朝氣,精怪的拱手道,「微臣遵旨。」
「哈……」皇甫曜璟笑出了聲,他家丫頭啊!
宮一瓦也笑得燦爛,不由自主從他靠了靠,兩人的臂膀便緊密貼在了一起。
北冥越御在後面看得有些痴了,他們二人,相配極了!
肩頭被人握住,偏頭看去,依舊是沒有表情的臉頰,「東方……」
東方灝人牽唇,「走吧,皇上走遠了。」
有些事情,當事人不說,便只當作不知情吧。
尉遲茷封哭喪著臉看著幾人越走越遠,當即橫了心,不就是喂養一只畜生嗎?!
他倒不相信一一還真能把他吃了!
于是挺直脊背,跟了上去。
東方灝人雖在前面走著,可余光卻一直瞥著某人。
見他「雄心壯志」走了上前,好看的唇瓣展了笑,收回目光。
還有一些情緒,當事人不說,便直當沒存在過吧。
皇城宮門口
幾人到達的時候,烏月國和撻跋國的使臣以及蒼涼國的王子均已在外恭候。
見到皇甫曜璟出現,紛紛迎了上前,低頭拱手道,「吾等參見皇上。」
皇甫曜璟薄唇掛了淺笑,睿聲道,「爾等無須多禮。」
宮一瓦此時心率加快,全身的血液直往一個地方送,咽了咽口水,又猛地閉眼睜眼,不斷給自己念經︰幻覺,幻覺,幻覺……
她打死也不相信,在她眼前那一抹身著純白衣衫,長身而立,俊美如天神般的人兒是真的?!
她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眼楮所看到的,深呼吸,再深呼吸。
天,不行啦,她忍不住了!
霎時,有溫熱的液體從她鼻尖流曳而出,低低擲落在她的胸前。
一方純白的絲巾出現在她的面前,「公子流血了!」
他的聲音……空靈,美妙,清麗……
媽呀,讓她死了吧。
宮一瓦臉紅到了脖子根兒,連忙接過他手中的絲巾捂住鼻子,同一時間躲到了正在與其他二國使臣寒暄的皇甫曜璟背後。
丟人啊丟人,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流鼻血,她的一世英名啊一世英名。
她必須強調一點,她之所以躲起來純粹是覺得太丟臉,一點羞射的趕腳都木有,真的真的木有!
皇甫曜璟疑惑的將她拉出來,卻見她捏著絲巾捂著鼻子,胸前竟有血漬。
心頭一沉,鳳眸凜了凜,飛快檢查起她染血的地方,卻不見有傷口,濃眉拉攏,「哪里受傷了?」
「沒……沒有……」宮一瓦整個成了包公臉,紅得不像樣子。
她這幅樣子在皇甫曜璟看來,無疑是更加重了他的擔憂,也不管是不是有使臣在,飛快拿過她捂住鼻子的手,當看到白色的絲巾上那一朵一朵紅花時,周身的氣溫頓時冷了好幾十度,「說,哪里傷了?!」
宮一瓦仰起頭,快哭了,「真,真的,沒有!」
皇甫曜璟眉峰凌厲飛斜,探手勾過她的腦袋準備再一次詢問,卻見她鼻息下方也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漬。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有人開口道,「這位公子流鼻血,莫不是中暑了?」
皇甫曜璟偏頭看向聲音的發出地,當看到那人時,鳳眸一抹驚艷劃過,卻也是一瞬即逝,眉頭簇緊,抿唇重新將目光放在某人身上,尾音高調,「中暑了?」
媽的,大春天的她中毛線暑,帥鍋存心害她呢!
宮一瓦可憐兮兮的咬唇,輕輕搖頭。
皇甫曜璟冷哼,用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邊說道,「晚上,給朕一個理由!」
敢當著他的面兒偷窺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還給他看出了鼻血,看她能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理由?!
他那個「朕」字還是很有威力的,自從兩人敞開心扉之後,他從不在她面前自稱「朕」,雖然她更愛他說朕時那股子慵懶和霸氣。
但是現在,貌似可能也許……她慘了!
宮一瓦狠狠搖頭,剛準備說點什麼,他卻一下子松了手,害她沒站穩,一坐在了地上。
皇甫曜璟只是淡淡瞥著她,也不出手拉她一把。
宮一瓦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尷尬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活埋了。
月復黑如他皇甫曜璟呀,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報復。
有一雙玉白大掌橫在她面前,「公子。」
宮一瓦怔怔的看著他,吹彈可破的肌膚,清亮明媚的雙眸,挺拔精致的鼻梁,輪廓完美的唇瓣,如大理石雕刻而出的稜角分明的臉頰,這麼近距離看他,簡直……
簡直就是想害她大出血,就這樣,原本偃旗息鼓的血寶寶又涌了上來,她是真的快淚奔了,禍害呀禍害,可以離她遠點不?!
手在她面前再一次晃了晃,「公子。」
「朕的宮侍郎莫不是還要蒼涼國的王子扶你起來?!」皇甫曜璟面上掛著笑,鳳眸卻暗沉的盯著她。
宮一瓦心里咯 一下,識相的連忙說道,「不需要,不需要,我自己起來,自己起來。」說完,又沖伸手的人笑笑,一瞬間又別開眼,爬了起來。
「皇上,您這位宮侍郎……很特別!」
皇甫曜璟不動聲色側身擋住他的目光,唇角仍舊掛著淺笑,「澈王子的隨侍也很特別。」
宮一瓦剛听到某只澈王子又將話題引到自個兒身上,冷汗直冒,又听得皇甫曜璟的話,這才抬起頭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隨侍,卻見她低垂著頭,遮掩著。
澈王子笑聲如清風拂面,「她嗎?」微微轉身,「蘇姑娘,這位公子可是你要找的宮侍郎?」
蘇姑娘?找她?!宮一瓦皺起眉頭,疑惑。
隨侍見躲不過,便緩緩抬起了頭,水潤的大眼盯著宮一瓦,紅著小臉道,「一瓦……」
宮一瓦大吃一驚,「倫倫?!」
傍晚,前往菁嬅殿(專為宴會所用)的路上。
「倫倫,下次可不許再玩離家出走的戲碼,太老土了!」宮一瓦的聲音帶著責備和鮮不可見的擔心。
據她所說,她是背著她爹和素食狼偷偷跑出來的,並且還在路上遇到了盜匪,要不是恰好踫見從蒼涼國而來的澈王子,她丫就準備錢色兩失吧。
蘇瓷有些委屈的低頭,「我爹給我指了門婚事,逼我嫁過去。」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宮一瓦接道。
蘇瓷心頭微瑟,連帶著兩只眼楮也紅了起來,「我不願嫁給其他人。」
其他人?!
「你有意中人了?」宮一瓦看著她。
蘇瓷頭垂得更低,「不知道。」
不知道?!
宮一瓦表示匪夷所思,「有就有,沒就沒,沒有答案是‘不知道’。」
蘇瓷心頭悶得慌,索性閉了嘴不再說話。
宮一瓦癟癟嘴,沒有再追問。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的事情,要是願意說,她自然會說,無需她多問。
兩人一路無言抵達菁嬅殿。
踏進菁嬅殿的一剎那,宮一瓦就有想捶人的沖動。
某人一身錦衣華袍,俊顏掛笑的端坐在百花叢中,身邊的蝴蝶一個比一個招搖,爭先恐後的往他身邊靠,恨不得直接變成他身上穿的貼在他身上。
恨恨的咬了咬牙,尋著最後面的位置坐下,別開眼,眼不見心不煩。
她不斷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是皇帝,這樣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對,做樣子!
蘇瓷跟在她身後,提醒道,「一瓦,你的官職,應該坐在東方旁邊。」
宮一瓦瞥了眼東方灝人的方向,果見那兒空了一個位置,「就在坐這兒。」
「一瓦,恐怕……」蘇瓷為難的看著她的身後。
宮一瓦不耐煩的看後去,有一個身著官袍的年輕男子正在她身後筆直站著,有些不知所措。
眨了眨眼,轉頭詢問的看向蘇瓷。
蘇瓷伸出小手兒拉起她衣袖的一小角兒,在她耳邊輕聲解釋,「據說皇宮的宮宴都很講究,每一個人按照官職不同分別排了位置,而你地位置應該在那兒。」
宮一瓦抽了抽嘴角,嘀咕道,「規矩還真多!」
蘇瓷黑線,「這里是皇宮,自然比較講究。」
宮一瓦翻白眼,轉頭不好意思的看著那名官員抱歉笑了笑,這才和蘇瓷跨步走到東方灝人身邊坐定,環了一圈殿內,不見皇甫鏡和北冥越城,沖東方灝人不解的問道,「鏡公主和北冥越城呢?」
「鏡公主不喜熱鬧,越城陪著她。」東方灝人說得很含蓄。
宮一瓦嘆了口氣,心里明白,哪是什麼不喜熱鬧,分明是害怕接受世人異樣的眼光。
雖然擎天承認孩子是他的,可她被皇甫嘯囚禁八年是事實。
八年,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朝中的這些個大臣無非是礙于皇甫曜璟的龍威不敢多言而已,可不代表心里對她沒有微詞。
正當她為皇甫鏡和她肚子里的小寶貝憂慮的時候。
一道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
「太皇太後駕到!」
頓時殿內除了皇甫曜璟和幾國使臣之外,均跪了一地,高呼,「臣等(奴婢、奴才)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接著,太皇太後便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遠遠看去,今日她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眉眼間也染了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與過節有關。
而她身邊身著大紅袖袍的宋綰兒則一直攙著她。
隨著她們的走進,她竟在太皇太後微靠後的地方看見了皇甫鏡和北冥越城。
兩人似乎也看見了她,卻在她看她們的時候慌忙別開了眼。
宮一瓦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們腫麼了。
皇甫曜璟快步從主位上走了下來。
太皇太後一臉和藹的伸手遞給他,皇甫曜璟接過扶著,「皇女乃女乃怎麼過來了?」
「哀家在殿中悶得慌,索性便與你們後輩在一起熱鬧一番。」太皇太後掛滿褶皺的雙眼嗔怪,「怎麼,皇帝不歡迎哀家?」
「莫須有的事。」皇甫曜璟扶著她往主位上邊走邊道,「孫兒自然歡迎著。」
太皇太後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來。
皇甫曜璟會意,停下步子。
太皇太後溫藹看了一圈殿內的人,蒼老的嗓音仍舊威嚴十足,「都起來吧。」
「謝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轉向使臣所在的位置。
幾名使臣見狀,紛紛拱手作揖,算是見禮了。
太皇太後臉上堆著公式化的笑容,沖幾人點點頭,這才隨著皇甫曜璟走了上去。
此時身邊的太監已經在皇甫曜璟的座位旁邊又安了一把椅坐。
待兩人坐定之後,太皇太後慈笑的對著宋綰兒,再一次開口道,「綰兒,坐到哀家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