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青堂
「你們把我的孩子怎麼了?」
宮一瓦剛踏進菊青堂的大門,便听見皇甫鏡帶了憤怒和驚慌的聲音傳來,心肝亂顫,難道她還是來晚了一步嗎?
容不得她多想,殿內再一次傳來尖叫聲。
「啊……我的肚子…好疼……溴」
她的聲音痛苦而彷徨,宮一瓦不再多想,快跑了進去,殿內如昨晚一樣,跪了一地的太醫和婢子。
而皇甫鏡則滿臉慘白的虛晃著身子單手撐在床沿,另一只手捂著肚子,發絲蓬亂,美麗的鳳眼已然有些虛腫。
她的眸光流淌著哀傷、絕望、歉疚等多種情緒,最終全部蛻化為重重的恨惱,母獅發狂般赤紅著目盯著地上的一眾人禱。
皇甫曜璟第一時間發現宮一瓦的存在,鳳眸輕落在她的身上,微微縮了縮,抿唇跨步走到她身邊,呵斥,「小瓦兒,你何故這般樣子?」
宮一瓦迷惑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不悅的在她身上逡巡,低頭看了看。
剛才因為趕得及,已至外間的紗衣還沒來得及系上腰帶,橫躺在胸前的發絲有些打了結,潦草的散落在各處。
可是現下哪還顧忌得了這些,小手抓住他的衣擺,急問,「你還是動手了嗎?」
皇甫曜璟沒有回她,只是親自動手替她系上腰帶,又探指撫平她的發絲。
宮一瓦焦躁,皺眉輕打開他的手,「孩子沒了是不是?」
「啊……痛!」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皇甫鏡便淒厲叫出了聲,宮一瓦心里抖了抖,放開他的手,跑過去抱住她戰抖的身子,沖地上傻愣愣跪著的御醫吼道,「沒听到她喊痛嗎?還不快給她看看!」
「這……」為首的御醫顯得猶豫,低頭小心翼翼看了看某皇。
「瓦兒,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皇甫鏡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鳳眼暈了深深的懇求看著她。她的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甚至帶了絲絲青黑,宮一瓦心里像有千萬只螞蟻爬過般難受,仰頭看向皇甫曜璟,「讓她留下孩子,好不好?」
皇甫曜璟神色平靜,「孩子已經沒了!」
身邊的人听到他的話,整個身子瞬間萎頓下來,像是配合好的,她潔白的褻褲也開始綻出朵朵艷麗的紅花,宮一瓦與她隔得最近,自是最先發現她的狀況,兩只大眼瞪圓,慌忙松開她的身子,抓起地上的一名御醫吼道,「快救她,救她肚子里的孩子,快點!」
御醫哆嗦著身體,「宮侍郎,微臣也是听令行事。」
宮一瓦大口呼吸,轉而盯著皇甫曜璟,甩開手中的人,「救孩子!」
「孩子不能要!」皇甫曜璟側身不看她渴求的眼神兒,以免自己心軟。
「啊……璟兒,姑姑求你,救救他好不好?」皇甫鏡雙手捂住肚子趴伏在床上,汗水已經將她頭上的墨發打濕,就連牙齒也在打顫,顯然已疼得不行。
宮一瓦皺緊眉頭,同她一樣,懇求的看著他。
皇甫曜璟眸光劃過不忍,轉瞬即逝,快得讓人根本捕捉不到,「姑姑,你比誰都清楚,孩子留不得!」
皇甫鏡頓時抽了抽身子,閉上鳳眼,兩行清淚便再也停不下來。
是呀,懷了親哥哥的孩子,怎麼留?!
阿嘯啊,鏡兒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呢?你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的,為何還不來找我?
突地,她大笑出聲,「哈哈……」
她恨他,恨了他八年,卻在他死了之後,千方百計想要留下他的孩子,還在妄圖他如惡鬼般的侵襲重卷而來。
皇甫鏡啊皇甫鏡,你終究是錯了!
宮一瓦看著心里難受,恨恨瞪著罪過禍首,也不管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墊腳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了下來,唇附近他耳邊,惡狠狠道,「皇甫曜璟,你要是不救它,我就出宮,再也不回來!」
皇甫曜璟濃眉緊蹙,拿過她的小手,「小瓦兒,你知道這孩子……」
「不能要是不是?」宮一瓦打斷她的話,「但是你這樣做,不僅孩子沒了,說不定……」瞥眼床上隱忍落淚的皇甫鏡,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說不定姑姑也會死!」
皇甫曜璟背脊一凜,抿唇,「不會的。」
「怎麼不會?」宮一瓦反問,繼續,「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姑姑對皇甫嘯的感情。現在皇甫嘯已經死了,那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如果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她還怎麼活?」
「恩……孩子……不要走……啊……」皇甫鏡渾身痙~攣,血在她褲腿處流得更凶,手,伸向皇甫曜璟,紅唇發白,「璟兒,你過來……」
皇甫曜璟想也沒想,快步走了過去,虛握住她伸出的手,「姑姑,孩子……不能要!」
宮一瓦听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怎麼如此死腦筋!
皇甫鏡虛弱撐起眼皮看著他,「璟兒,你若擔心姑姑給皇室蒙羞,姑姑便離開皇城,隱姓埋名。」淚垂下,「姑姑只要這個孩子……求你……」
皇甫曜璟還想說什麼,便叫殿外傳進的威嚴十足的嗓音打斷,「讓她留下孩子!」
宮一瓦驚愕轉頭,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太皇太後。
她模樣憔悴,神態殤然,感覺又老了好多。
太皇太後在婢子大攙扶走到床邊,當看到床上即狼狽又虛弱的人兒時,有些混沌的雙眸發紅,「哀家的鏡兒,受苦了!」
「嗚嗚……母…母後……」皇甫鏡想要撲過去,卻因為扯動月復部以下的位置,疼得她倒在了床上,難受的嗚咽出聲。
太皇太後雙手劇烈顫動,轉頭威力的看著地上的太醫,命令,「哀家以太皇太後的身份命令你們,趕緊醫治鏡公主,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說著,看向皇甫曜璟,沒有了平日的溫慈,「皇帝,三條人命在你手中,你若還是執意而行,便是你親手殺了你的皇女乃女乃和親姑姑,以及你尚未出世的表兄弟!」
宮一瓦心頭微顫,太皇太後是在拿命威脅他……轉眸看向那人,他的身子挺直,臉上閃過無可奈何,卻還是沒有松口。
就在這時,侯在殿外的擎天突然闖了進來,猛地跪在他的面前,剛毅的臉頰滿室堅決,「皇上,請留下公主月復中的孩子,末將願意負責!」他負責?!
殿內的眾人詫異,不知情的皆以為孩子是他的,驚訝過後,紛紛看向眼前的少年天子,看他作何抉擇。
皇甫鏡痛得說不出話,只是輕瞥了他一眼之後,便閉上雙眸,咬住唇。
皇甫曜璟鳳眸復雜的盯著他,「擎副將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末將知道,孩子……是末將的。」微頓,繼續,「末將鐘情于公主,願意一輩子照顧公主和……孩子!」
「既然如此,哀家便將公主許配與你。」太皇太後看著床上的女兒,心知不能再拖,一錘定音,「皇帝,還不快讓他們救人!」
皇甫曜璟沒有再說什麼,對著地上的御醫道,「听見太皇太後的話了嗎?」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自那日菊青堂一事之後的第二天,那人便下旨封擎天為南陵國兵馬大元帥,並將皇甫鏡許給了他。
但是由于皇甫鏡的孩子雖然保住了,可身體依舊虛弱,再加上心疾纏身,一直不見好。
所以大婚的日期並沒有確定下來。
一個月來,宮一瓦幾乎每天都呆在菊青堂內,晚上每每皆要那人催促,她才念念不舍的離開。
這日,她又早早前往菊青堂報了到。
「你又來了?」北冥越城嫌棄的坐在床邊輕蔑盯著她。
許是宮里頭沒了風紫魅,北冥越城也搬進宮與皇甫鏡住在了一起。
宮一瓦翻白眼,自顧自上前一下子撥開她,沖皇甫鏡笑了笑,便附耳在她肚子處听了起來,片刻,抬起腦袋,皺眉道,「小寶貝怎麼還是沒有動靜?」
皇甫鏡溫和笑笑,「孩子不過三月,又怎會有什麼動靜?!」
「傻瓜!」北冥越城,搬了小凳子坐在窗前,輕嗤,「每天听听听,小心把孩子听壞了!」
宮一瓦狠抽嘴角,這邏輯可真強大!
癟了癟嘴,「那我天天听你說話,豈不是要把你听壞了?但是看你現在還好好兒的,是不是我听得不夠認真?」頓了頓,「那我要多多努力了!」
北冥越城輕哼,不再甩她,對著皇甫鏡說道,「鏡兒姑姑,今日天氣晴好,你在屋里也悶得夠久了,趁著好天氣出去走走吧,對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處。」
「對呀對呀。」宮一瓦點頭,「我看宮中似乎又要過節,宮里的太監婢子都堆在一塊嘰嘰喳喳的,很熱鬧,帶孩子出去走走,讓她感受感受活躍的氣氛,別到時候一生出來就得了憂郁癥。」
照她這麼愁眉不展下去,她是真的擔心孩子會出事兒,本來就是近親結合……哎呀,不想了,越想心里越煩。
「也不全是因為過節。」北冥越城眨了眨眼,「皇上給臨近南陵國的幾個小國家都發了帖子邀請他們一道慶賀,所以這次比一般的過節要慎重些。」
宮一瓦驚了驚,「南陵國邊境的小國有多少?」
「三個吧。蒼涼國,撻跋國還有烏月國。」北冥越城想了想道,「三國雖然各自為政,但是還是要臣服南陵國,每年都會上承貢品的。」頓了頓,繼續,「不過三國中蒼涼國算是最大的,各方面都比其他兩國要出色,尤其是新的王子上任之後,更是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並且蒼涼國的男女個個嫵媚妖嬈……」
接著,某女 里啪啦說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內容無非是描述蒼涼國的男人有多美,女人有多美,身下的全是在說蒼涼國的王子,說什麼是天下最美的男子,至今還沒有婚配等等。
听得她瞌睡都出來,宮一瓦沒精打采的听著,暗想,她見過的男銀哪一個不是相貌堂堂,要風***有風***的,要霸氣的有霸氣的,要冷酷的有冷酷的,要小清新的也有小清新,她還真不咋相信某國某王子能把她驚艷到了。
想著打了個呵欠,又俯身將腦袋隔在皇甫鏡的肚子上,迷迷蒙蒙的說著些什麼。
皇甫鏡好笑的看著她的模樣,撫了撫她的發,「瓦兒,你如此喜歡孩子,自己倒是生一個呀。」
宮一瓦努努嘴,「每一個孩子都是小天使,我也想要一個小天使。」
可是她的肚子不爭氣,她也納悶,某人的精力那麼好,她的身體也挺棒的,怎麼就是懷不上孩子?!
不過現在還年輕,倒也不急!
「啊!」北冥越城突然驚叫一聲,嚇得宮一瓦立刻從她肚子上爬了起來,不耐煩道,「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大驚小怪的嚇到小寶貝,信不信我抽你!」
北冥越城不好意思笑了笑,小臉蛋紅了紅,「我只是想到,這次蒼涼國的王子會親自前來。」又一下子抓住宮一瓦的手,「你說他此行是不是另有目的,比如納王子妃?」
宮一瓦沖她假笑,甩開她的手,「你不是對灝人情有獨鐘嗎?怎麼惦記起什麼王子了?」
北冥越城眸光暗了暗,「東方哥哥不中意我!」
她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他表白的,可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她北冥越城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粘著他不可,不中意就不中意。
宮一瓦與皇甫鏡互看一眼。
她的眼楮有些紅,小手兒可勁兒的拽著大腿上的錦緞,看起來有那麼點受傷。
宮一瓦在心里嘆了口氣,東方灝人不喜歡她也在她意料之中,瞥了她一眼,轉移話題,「不是說要出去走走嗎?走吧!」
「恩,我也覺著在殿里呆得太久,全身骨頭松松軟軟的,出去活動活動也是好的。」皇甫鏡附上北冥越城搭在膝蓋上的手道。
北冥越城顯得有些怏怏的,抽回手低低道,「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這……」皇甫鏡看向宮一瓦。
宮一瓦聳聳肩,人家姑涼失戀了,憂傷憂傷那是必須滴,腦子靈光一現,大眼綻出精光,「不如我們斗地主吧?!」
「斗地主?!」皇甫鏡和北冥越城異口同聲,不解的看向她。「你們等著。」宮一瓦賊賊一笑,跳跑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她樂顛顛跑了回來,手中捏著一副木制的方塊。
皇甫鏡看著她發光的小臉兒匪夷所思的笑道,「瓦兒,這是什麼?」
「對呀。」北冥越城從她手里抽出一塊,木制很薄,上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我也很好奇。」
「別管那是什麼了。」宮一瓦將木塊放至榻上攤開,「我來教你們怎麼玩兒。」
就這樣,她又浪費了N多口水替他們一一講解了翻,好在兩人都是「傻子」,沒一會兒就明白了。
宮一瓦拍了拍手掌,而後撐在雙腿上,呼出一口氣道,「你們都懂了吧?」
兩人點頭。
「既然懂了,那我們現在來講講獎懲規則。」圓溜溜的大眼在她二人臉上來回轉動,最後落到北冥越城的身上,「穿了幾件衣裳?」
皇甫鏡和北冥越城同時一愕。
「沒數。」北冥越城誠實回答。
「數數。」宮一瓦直直盯著她。
北冥越城被她莫名其妙的要求弄得有些蒙,低頭牽開領口開始數了起來,片刻,抬起頭,「加那個嗎?」
「哪個?」宮一瓦大眼純潔。
北冥越城紅了臉,她現在仍舊穿著男子的服飾,讓她一時之間被她那麼盯著總有一種被「猥褻」的感覺,于是嬌哼道,「不許看!」
咋了這是,說變臉就變臉!
宮一瓦皺眉撇開眼,「誰稀罕看,咱倆長得一樣,看你還不如看我自己。」
北冥越城被她一堵,連帶著脖子也紅了起來,咬牙道,「三件!」
「姑姑,你呢?」宮一瓦扭頭問她,心里還是猶豫,這樣對孕婦是不是太重口味了?!
希翼的盯了眼她的小月復,她很好奇小寶貝究竟長多大了。
但是古代人保守,她又不能直接掀開她的衣服瞧,所以……
「瓦兒,你問這個做什麼?」皇甫鏡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咳咳。」宮一瓦咳了咳,「跟我們的懲罰有關!」
「有什麼關系?」北冥越城發問。
看著她們好奇的樣子,宮一瓦笑了笑,「關系就是,輸的一方月兌一件衣服。」
冬季已過,如今是春暖花開的日子,再加上菊青堂內的炭火一直不曾斷過,而且擎天不曉得在哪兒弄了一塊怪石頭來,將整個房間烘托得暖融融的,就算不穿衣服也不會感覺到冷的。
所以她才敢對孕婦提出這麼個離譜的獎懲規則。
「什麼?!」兩道聲音再一次同時叫道。
皇甫鏡和北冥越城雙雙捂了胸口的衣襟,「瓦兒(一瓦二瓦三瓦),你怎麼能提出這麼荒唐的規則?」
宮一瓦掏了掏耳朵,早知道她們會這樣,嘆了口氣,轉頭真誠的看向她們,「大家都是女人,怕什麼怕,咱們把大門一關,你不說我不說她不說,誰知道?」頓了頓,癟嘴,「難不成你們是怕身材沒我好,皮膚沒我白,不敢比吧?!」
「哼。」北冥越城頓時小臉一肅,插腰,不服氣道,「誰說的,我的……怎麼可能比你差?!比就比!」
宮一瓦心下暗笑,扭頭看向皇甫鏡。
皇甫鏡咬住唇,好一會兒才點頭,「你們都同意了,那便比就是。」
宮一瓦在心里大笑三聲。
兩人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富家小姐,自小就在別人的夸贊下長大的,這樣的刺激,顯然是他們不能容忍的。
之後她們遣走了外間守候的婢子,將殿門以及房門都關嚴實了,屋子里頓時只剩下陽光從窗柩外散落進來的點點光線。
宮一瓦起身燃起桌上的煤油燈,幾人便月兌了鞋子,團團圍坐在大床上,開始了戰斗。
第一局宮一瓦是地主,輕輕松松將兩只菜鳥秒殺了,于是二人便月兌下了外衫,里間是薄薄的一層輕紗和赫然出現的肚兜。
第二局皇甫鏡是地主,無一例外又是宮一瓦贏了,于是皇甫鏡又月兌掉了輕紗,只掛了件大紅色的肚兜,胸前那兩只傲挺,讓其余二人嫉妒得咬緊了牙。
……
皇甫曜璟處理完朝事,便攜了一眾人浩浩蕩蕩的直奔菊青堂而來,只因為知道某只丫頭必定會在那里。
剛走到菊青堂,便見殿門口站了一幫子的婢子,而殿門卻嚴實的關著。
鳳眸微縮,小丫頭又在耍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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